徐祥濤 史會連 陳 冉 陳沁磊 張 帆 喬 飛
江蘇省中醫院感染科 (江蘇 南京,210029)
非酒精性脂肪肝病(NAFLD)已成為目前全球最為常見的肝病,該病包括從非酒精性脂肪性脂肪肝到非酒精性脂肪性肝炎(NASH)的各種程度肝臟異常,病程長短及表現各異,嚴重的最終可進展至肝硬化和肝癌[1]。1999至2018年中國人群中NAFLD比例逐步上升,由2000年代初的23.8%發展至2018年的32.9%,在相對于西方人群較低的平均體質量指數(BMI)水平下,中國的NAFLD患病率高于西方國家[2]。肝臟磁共振質子密度脂肪分數(MRI-PDFF)是一種無創的基于MRI的評估肝脂肪變性的方法,它使用核磁共振下可見的質子與肝臟中的脂肪結合,通過分割肝臟中的所有質子來量化脂肪變性,MRI-PDFF與組織學脂肪變性等級顯著相關[3],與組織學有著良好的一致性[4,5]。本文采用MRI-PDFF作為分級指標,進一步探討NAFLD患者的中醫證候分布及臨床特征,旨在進一步提供NAFLD中醫辨證的客觀化依據,并根據MRI-PDFF下的NAFLD不同特征,以更好地促進對NFALD病因病機、臨床特征的認識。
1.1 研究對象 選取2018年1月1日至2022年9月1日于江蘇省中醫院感染科就診的NAFLD患者進行觀察性研究(倫理號:2021-05-20,江蘇省中醫院倫理委員會)。納入標準:MRI-PDFF>5%,或者肝臟病理脂肪定量>5%。排除標準:①合并酒精性脂肪肝及其他類型肝病者。②飲酒折合乙醇量,男性>20 g/d,女性>20 g/d)。③HBsAg陽性,HCV抗體陽性。④患有肝臟腫瘤、自身免疫性肝病等其他肝臟疾病。
1.2 研究方法
1.2.1 MRI-PDFF測定 使用GE Architect 3.0T核磁共振機器,采用DH IDEAL-IQ脂肪測定序列,相關參數:FOV=40,phase FOV=0.8,Slice=6mm,TR=5.7msec,TE=Minimun,選取肝臟影像的最大層面中3個不同的位點(肝左葉、右前葉、右后葉,避開大血管、膽管及明顯的偽影處)進行MRI-PDFF值測定,取3點平均值為本文 MRI-PDFF結果。并根據MRI-PDFF結果,將NAFLD患者分為輕度(MRI-PDFF<10%)、中度(10%≤MRI-PDFF<30%)、重度(MRI-PDFF≥30%)3組。
1.2.2 記錄NAFLD患者的人口學信息 采用人體成分分析儀inbody-720進行身高、體重、體脂百分比的測量,并計算BMI=體重(kg)/身高(m)2。
1.2.3 中醫辨證分型 參照《非酒精性脂肪性肝病中醫診療專家共識意見(2017)》關于NAFLD的中醫辨證分型診斷標準[6],記錄患者的辨證分類,具體證型包括:①濕濁內停證;②肝郁脾虛證;③濕熱蘊結證;④痰瘀互結證;⑤脾腎兩虛證。
1.2.4 生化指標檢測 空腹狀態下采集患者靜脈血5 ml,采貝克曼AU5800生化分析儀進行檢測丙氨酸轉氨酶(ALT)、天門冬氨酸轉氨酶(AST)、堿性磷酸酶(ALP)、γ-谷氨酰轉移酶(GGT)、總膽紅素(TBil)、總膽固醇(TC)、甘油三酯(TG)、高密度脂蛋白(HDL)、低密度脂蛋白(LDL)、載脂蛋白A1 (ApoA1)、載脂蛋白B(ApoB)、載脂蛋白E(ApoE) 水平。檢測方法嚴格按照試劑盒。根據患者結果,計算血脂代謝模型,具體公式如下:①TC/HDL;②LDL/HDL;③TG/HDL;④LDL/(TBil+HDL);⑤TC/(TBil+HDL)。
1.2.5 肝穿刺活檢 對部分住院患者行肝穿刺活檢,具體操作方法:患者空腹,取左側臥位,B超引導下選取避開血管及膽管的肋間隙穿刺點,局部麻醉后,使用巴德全自動肝穿針(型號1816),穿取肝組織1~2條,4%甲醛固定。固定后的標本,送病理科行乙醇脫水、石蠟包埋、切片、蘇木素、伊紅染液染色、Masson染色,中性樹膠封片進行病理形態學觀察。由高年資病理醫生進行病理閱片,按METAVIR半定量評分系統原則對肝組織進行炎癥分級,纖維化分級。

2.1 一般資料 NAFLD入列患者共165例,年齡16~81歲,平均(40.22±12.85)歲;其中男性88例(53.3%),女性77例(46.7%)。
2.2 不同MRI-PDFF水平NAFLD患者中醫證候分布 總體NAFLD人群中,肝郁脾虛證最為常見,占35.2%,其次為濕濁內停證27.9%,濕熱蘊結證26.7%,而分布最少的是痰瘀互結證6.7%和脾腎兩虛證3.6%。不同MRI-PDFF水平的脂肪肝患者之間的中醫證候分布無明顯差異(χ2=7.145,P=0.482)。具體見圖1。

圖1 不同MRI-PDFF水平NAFLD患者中醫證候分布
2.3 不同MRI-PDFF水平的NAFLD患者的一般情況 所有NAFLD患者中,BMI<23 kg/m2的占9.1%,所有BMI<23 kg/m2的患者,平均MRI的水平(17.65±7.84)。不同MRI-PDFF水平的NAFLD患者的年齡、性別、BMI、體脂百分比均沒有統計學差異,具體見表1。

表1 不同MRI-PDFF水平NAFLD患者的一般情況
2.4 不同MRI-PDFF水平NAFLD患者的生化及血脂代謝模型比較 所有的NAFLD患者中,ALT增高的比例96.1%,而ALT超過兩倍正常值上限(ULN)的占41.3%,其中重度NAFLD患者中,ALT>2×ULN占66.7%,與輕度的29.7%及中度的41.0%相比,各組間ALT>2×ULN的比例有統計學差異(χ2=6.825,P=0.033)。所有的NAFLD患者中,AST增高的比例55.5%,其中輕度NAFLD患者有37.8% AST增高、而中度59.0%、重度72.2%,各組間AST的比例有統計學差異(χ2=7.207,P=0.021);AST>2×ULN的NAFLD患者各組比例為輕度10.8%、中度14%、重度33%,各組間無統計學差異(χ2=5.168,P=0.075)。具體生化指標及血脂代謝模型見表2。

表2 不同MRI-PDFF水平NAFLD患者的生化指標及血脂代謝模型
2.5 不同MRI-PDFF水平NAFLD患者病理的炎癥纖維化分級及脂肪含量 不同程度MRI-PDFF水平下,患者的肝臟病理炎癥程度主要集中在1級、2級,核磁測定下肝臟脂肪量分級越高,病理下的脂肪量也越高,各組間的差別有統計學差異,不同程度MRI-PDFF水平的肝臟病理炎癥分級、纖維化分級無統計學差異。G1級NAFLD患者MRI-PFDD水平(18.41±9.61),與G2級MRI-PDFF水平(17.37±11.41)相比無統計學差異(t=0.258,P=0.798)。不同MRI-PDFF水平分級與病理特征的關系,具體見表3。

表3 不同MRI-PDFF水平NAFLD患者的病理特征
NAFLD是一種常見的、與代謝紊亂相關的多因素疾病,被認為是全球肝硬化和肝細胞癌的主要原因,也是美國肝移植的第二大常見原因。全球疾病負擔的最新數據表明,NAFLD的發病率,死亡率在世界各地都在增加[7]。NAFLD表現多樣的自然史反映了環境、代謝合并癥、微生物組和遺傳危險因素的多樣化的影響,且研究證實伴有NASH的NAFLD患者中纖維化的風險更高[1]。
MRI-PDFF是無創的定量檢測肝臟脂肪含量的方法,我們團隊的前期研究提示隨著MRI-PDFF肝臟脂肪含量的增高,NAFLD患者的腹圍、臀圍、BMI、以及肝功能水平也逐漸增高,MRI-PDFF與ALT、AST呈中度正相關[8]。因此本文以MRI-PDFF作為NAFLD的篩選及分級標準,并在此基礎上進行進一步的臨床特征分析。
中醫藥在治療NAFLD患者方面有其優勢,筆者所在團隊前期的研究,發現生活方式干預聯合健脾益肝方能顯著改善患者的NAFLD患者的脂代謝紊亂以及軀干及內臟脂肪沉積[9]。中醫認為NAFLD可歸屬為“肝癖”“脅痛”“痰濁”等范疇,其發生主要與肝膽、脾胃等臟腑功能失調密切相關,病位主要為肝、脾、腎,病性主要為濕、氣滯、熱、痰、氣虛、血瘀,約占95%以上[10]。本文結果提示,所有的NAFLD患者中肝郁脾虛證最為常見,其次是濕濁內停證、濕熱蘊結證,這與文獻報道基本一致,且有研究表明各證型的NAFLD患者中,痰濕內阻證患者多表現為肥胖和高脂血癥、濕熱內蘊證較為年輕且血糖偏高[10]。本文中不同程度的MRI-PDFF患者的證型分布比例與總體NAFLD人群的基本相仿,而不同的MRI-PDFF水平患者的肝臟炎癥及纖維化病理分級又無明顯差異,這與文獻報道略有差異。林立等[12]研究發現,肝郁氣滯證、肝郁脾虛證、痰濕內阻證、濕熱蘊結證的NAFLD患者肝組織纖維化程度多為S1,痰瘀互結證NAFLD患者肝組織纖維化程度多為S2及以上。
通常認為,超重與NAFLD的發生有相關性,但是BMI并不能完全反映NAFLD尤其是痩型NAFLD的代謝風險,10%~20%的NAFLD患者不超重或肥胖(BMI<25 kg/m2或亞洲人BMI<23 kg/m2)[13],本文中,所有BMI<23 kg/m2的NAFLD平均MRI-PDFF為(17.65±7.84),在中等水平。亞洲NAFLD人群中的痩型脂肪肝患病率為25.2%,瘦型NAFLD的嚴重程度與內臟脂肪含量呈正相關[14]。我們團隊前期的研究發現MRI-PDFF與BMI相關性極低[14]。本文結果也提示,MRI-PDFF不同水平的患者,其BMI及體脂百分比無明顯統計學差異,而MRI-PDFF與肝臟病理的脂肪含量是高度一致的,因此,評價NAFLD的程度,需依靠肝臟脂肪含量的準確評估。
ALT是反映肝損傷的一種標準肝功能指標,主要分布在肝細胞質中,肝細胞發生凋亡和損傷時,血清ALT值會升高,我們發現隨診MRI-PDFF水平的增高,反應肝臟炎癥狀態的指標ALT、AST均逐漸的增高,且ALT增高的程度要高于AST,各組間ALT>2×ULN 的比例有統計學差異,提示在NAFLD的患者中,反應肝臟的炎癥狀態,ALT比AST的敏感性要高,這與文獻報道相一致[15],且NASH中的ALT水平往往高于單純性脂肪變性。國內有學者提出,高ALT、高BMI、高收縮壓是重度NAFLD的獨立預測因子,對于診斷NAFLD的ALT最佳截斷值女性為13 U/L,男性為22 U/L[16]。GGT在肝內導管上皮細胞中合成,是肝損傷的敏感指標,肝臟中脂肪沉積過多與血清GGT升高有關,也是NAFLD晚期纖維化的危險因素,且ALT和GGT是NAFLD的獨立預測因子[17],而肝郁脾虛型GGT水平較其他類型的要低[18]。我們的研究中,GGT的水平隨診肝臟脂肪含量的增高而增高,ALP在各組間無明顯差異,這與文獻報告基本一致,提示臨床發現ALT、GGT增高時要注意NASH的嚴重程度及進展速度。
LDL/(TBil+HDL)、TC/(TBil+HDL)兩者被稱為膽紅素血脂綜合指數,有研究發現該綜合指數冠狀動脈粥樣硬化性心臟病的程度有相關性[19],且兩者均為冠狀動脈粥樣硬化性心臟病獨立危險因素[19]。TC/HDL、LDL/HDL、TG/HDL三者被稱為非傳統脂質參數,能夠更好的預測血管疾病風險,成為心血管風險分層的重要指標;此外有研究提示高水平的TC/HDL、LDL/HDL及TG/HDL增加了腦卒中的風險[21]。NAFLD為全身性疾病,為代謝綜合征的肝臟局部表現,本文結果提示,不同的MRI-PDFF水平下,TC/HDL、LDL/HDL有顯著的統計學差異,而我們選取的其他系統性血脂代謝模型均無差異。提示對于不同內臟含量的NAFLD,需要關注TC/HDL、LDL/HDL的變化。該無創模型的臨床更多意義,尚需要我們收集更多的病理結果及肝臟MRI-PDFF的分級來證實。
NAFLD是目前發病率較高的多因素性肝臟疾病,其臨床特征及有效的治療手段仍在進一步探討著。本文結果提示肝郁脾虛證為NAFLD最常見的證候,而MRI-PFDD水平與ALT、AST、GGT的異常及TC/HDL、LDL/HDL的變化有一定的相關性。但是本文結果中MRI-PDFF分級與肝臟炎癥及纖維化的相關性尚不足,后續筆者將擴大樣本量,進一步探討MRI-PDFF及中醫證型的臨床相關性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