葦虹
午后在一杯古樹紅茶飄溢著花果香的蒸汽氤氳里,坐在落地窗邊的貴妃榻上,信手拈起一本書。
幸運的是,這一天,透過一段文字,我開啟了一段普魯斯特式的意識流,記憶牽引,浮想聯翩,追憶似水年華。或許某種意義上,每個人心中都住著一個普魯斯特,每個人都是一條河流。每一條河流都蘊藏著生命的圖騰。
從去年始喝紅茶。云南滇紅茶,色澤嫣紅濃艷,然而我舌尖的味蕾卻不能讓它過關,總感覺微酸,嗅覺、視覺都比具體喝起來的味覺要好。很多人崇尚的金駿眉,茶絲纖細枯瘦,讓我總想起宋徽宗的瘦金體書法,但是飲過多次也仍然記不清楚、道不明白它的味道,可見對我來說,其茶味的辨識度還是不夠。
今年開始試喝云南古樹紅茶,感覺味道果然是好!拈起一撮紫黑的條索狀茶葉在一甌沸水里浸潤,茶色從赭紅沖到琥珀金,芬芳甜美清爽怡人,蜜香、花香、山野草木氣息盡在其中。坐飲這一壺野生紅茶,恰似金風吹來陣陣山林原野中瓜果熟透、野花遍地的爛漫而豐盈的撲面芳香,帶著山林的野逸、芳醇和輕靈。
一個下午,按照最新習得的方法,喝一壺老白茶。先是將一丸白牡丹龍珠投入壺中沸水,倒出兩杯嫩黃的茶水,飲之蘭香沁潤,鮮嫩清甜;然后注入新水,煮開,此時茶湯色若琥珀,黃紅如本季的樹葉色澤,依然清香陣陣,飲罷細嗅杯底,依然余香不絕。
于是逐漸摸索出煮飲白茶的科學方法:先是投壺,稍后倒出暈黃的茶湯;然后煮茶,可以分裝到不同茶杯、保溫壺里,需要時分慢品慢享,而不要滯留壺中太久,那樣茶便老了。
有個傍晚喝完了杯中老白茶,驚喜地遇見差一點被自己遺忘了的子彈頭保溫瓶中的白茶水,當即倒入卵圓形的玻璃杯,置于燈下的老實木桌上,琥珀一般鐵銹紅色茶湯的晶瑩剔透,老木桌面拋光后仍凸顯年輪疤痕的質感紋理,那么相互映襯,相得益彰。
時常站在窗前憑欄遠眺,這天夜晚透過北窗、南窗看那些一格一格的夜窗風景,見樓上人家黃暈的暖色燈光深深淺淺,放眼望去,感覺像是玻璃杯里煮飲的不同泡數的老白茶或是古樹紅茶——有的像是輕煮了幾十秒即刻倒出的茶湯,淺色的嬌黃;有的色澤比這略深,在嫩黃里加了一點點的橘色;有的琥珀流光里泛著朱紅;有的像是暮秋樹葉的顏色,黃里透紅,赭黃里糅合了朱砂;有的像是一杯葡萄酒的酒紅;有的在黃紅里沉淀成為焦糖色;有的在酒紅里漂白為紫褐色……
光陰流轉,那些在文字里所定格留念的日常瞬間、珍重心態和美好心情,就像老白茶,在記憶與想象的熱壺里沖泡,重現往日的新鮮,還原當下的意味,品味生活的真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