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家風文化的當代價值和實踐路徑探析

陳威 蔡曉良

（1.泉州醫學高等專科學校 福建泉州 362011；2.福州大學 福建福州 350108）

黨的十八大以來，立足新的歷史方位，習近平多次闡述家庭家教家風建設的重要性，為推進新時代家風建設指明了方向。黨的二十大，習近平再次指出，“實施公民道德建設工程，弘揚中華傳統美德，加強家庭家教家風建設，加強和改進未成年人思想道德建設，推動明大德、守公德、嚴私德，提高人民道德水準和文明素養。”[1]家風建設與公民道德建設、社會文明建設緊密聯系，協同推進，對提高全社會文明程度具有重大理論意義和現實意義。本文旨在深入發掘泉州家風文化，以泉州家風文化涵養人格品行、蕩滌社會風氣、豐富家風建設理論研究。

一、泉州家風文化概述

家風是一個家庭或家族世代傳承并踐行的價值觀念[2]，在特定家風中成長的家庭或家族成員無形中會受到家風的浸潤熏陶，對價值觀的形成產生深厚且持久的影響。對從古至今，優秀的家風能充分發揮對主流價值觀培育的積極作用，是家庭幸福、家族鼎盛、國家興旺的重要原因。

傳統中國是一個“家國”同構的宗法社會，“家”在我國傳統農業社會的中心地位是毋庸置疑的，在農業社會，以家為基本單位進行生產、分配和消費，并基于血緣關系擴大成一個社會網絡，形成互助互惠的社會關系。傳統家風就是在我國傳統社會的土壤中生成，具有鮮明時代特征和家族特色的價值觀念和行為準則，在特定歷史階段發揮了興學重文、繁榮家族、穩定社會等重要作用。隨著中國傳統社會的瓦解和現代化進程的推進，傳統家風文化也逐漸失去往昔興盛，趨向式微。此后，以“愛國愛黨、忠于理想”的家國情懷為內核的紅色革命家風文化、以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引領的當代家風文化的出場，一方面使家風文化表現出旺盛生命力和具有時代性的積極一面，另一方面諸多不良社會風氣和錯誤價值導向逐漸消弭家風文化的影響力。[3]

考察中國家風的嬗變歷程可以發現，適應時代發展需求的良好家風一方面是由社會發展的客觀存在決定的，另一方面離不開相關社會主體的有意識的主動創構。因此，相關社會主體要發揮歷史自覺性，弘揚優秀家風，充分發揮優秀家風對個體人格、家庭群體、社會發展的正向影響。地方家風文化具有鮮明的鄉土氣息，更容易與地方人民形成良性互動，產生情感共鳴。泉州是國務院公布的首批歷史文化名城、海上絲綢之路起點城市，自古山河遠闊，人文薈萃，文化繁榮，因此生成了帶有鮮明地方特色的家風文化。泉州家風文化引導一代人為人處世、崇德向善、重文興教、忠孝愛國，不僅在傳統社會起著塑造人格品質、維系社會秩序的重要作用，在現代社會亦可作為弘揚和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重要載體[4]，提升文化自信，培育優良德行，提升民族凝聚力和認同感。

二、泉州家風文化的時代價值

在我國經濟建設取得世界矚目成就的同時，我們也發現物質文明建設與精神文明建設的不平衡、不協調問題。社會面上包括理想信念之消解、誠信之缺失、物欲橫流、道德衰墮在內，各種社會弊端顯露。故重視家庭教育，繼承和發揚傳統家風文化，弘揚中華民族優良傳統，是振衰起弊的有益思路。泉州家風文化中對于處世觀、愛國觀、為學觀、人際觀等具有地方特色的相關規定，能夠破解時代難題，為新時代家風建設提供有益思路。

（一）泉州家風文化“處世觀”的時代價值

在中國傳統文化中，儒家和道家的處世哲學歷經千年歲月洗禮，依舊深入人心。總體而言，儒家主張“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的積極入世觀，道家主張“天人合一”、“少私寡欲”、“致虛守靜”，追求出世的人生境界。這些為人處世的指導思想對中國個人乃至社會產生了深遠影響。在現代社會，消費主義、利己主義思潮涌現，由于處世觀的差異導致社會主體的分化和沖突。因此，發掘泉州家風處世思想，能對各種價值觀念進行撥亂反正、調優整合，引導社會公民構建正確處世觀，有助于社會個體的全面發展。關于處世觀，《泉州南外宗趙由馥家訓》提及做人要“端正品行，奉公守法”，指出遵紀守法是為人處世的根本原則；泉州百崎鄉郭仲遠“不浮糜，好施予”，不僅自己常懷仁義助人之心，而且對子孫也寄予期望，在其家訓中談到要“從善孜孜，企仰先哲”，道出為人處世要好善樂施，與人為善。《東園鎮霞里江氏族譜》提及要以誠信立人，指出“人之立身，信義而已”“無信不立，無義則亂”。[5]泉州家風文化倡導的處世思想，與當代對公民遵紀守法、睦鄰友好、誠信友善等道德要求相得益彰，有助于推動新時代社會公民的道德養成與和諧社會的構建。

（二）泉州家風文化“愛國觀”的時代價值

愛國主義是中華民族精神的核心，自古以來中國的“天下之本在國，國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的家國同構思想，將個人、家庭與國家緊密聯系在一起，指出了愛國情感生成的內在邏輯，也強調了家庭教育和管理直接影響社會穩定和國家興衰。當前，世界正經歷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國際社會風云變幻，國與國之間的博弈日趨激烈，國民愛國之情高漲，與祖國同命運，共呼吸，但仍出現以“極端民族主義”、“民粹主義”妖魔化愛國主義的現象。自古以來泉州愛國故事不勝枚舉，以泉州的愛國家風文化培養社會公民對愛國主義的理性認知，堅守愛國主義價值追求，澄清妖魔化“愛國”的錯誤論調。關于愛國觀，泉州崇武歷來為海防要塞。崇武錢氏為抵御倭寇侵擾，前仆后繼、浴血奮戰，千百年來，崇武錢氏族人踐行“忠孝節義”家訓；曲江張氏子孫傳承“忠勇報國”的家規祖訓，以戎守疆域、護國為民為己任，曲江張氏族譜以“清正自律，忠孝傳家”為族訓，教育后裔恪守“忠孝”；晚清時期，泉州安溪蘆田愛國詩人林鶴年憂國憂民，他將當時家國破碎、眷念故園之情融入詩歌，喚醒世人。

（三）泉州家風文化“為學觀”的時代價值

我國高等教育已經進入普及化發展階段，隨著教育規模的擴大，教育質量的問題逐漸凸顯。社會主體對教育認知程度的不同造成為學觀的差異，正確的為學觀可以幫助受教育者培養積極向上的學習態度，樹立理想高遠的學習目標，錯誤的為學觀會對受教育者的價值觀念產生負面影響，出現道德失范問題。教育需要構建社會、學校、家庭三位一體的格局，形成合力效應。因此，家庭教育不能缺位，家風文化對教育的促進作用應該予以重視。關于為學觀，泉州北峰陳慶鏞“六經宗孔鄭，百行學程朱”，以程朱理學作為道德規范，把“實事求是”作為重要治學思想，這既是他著書立說的準則，也是留給子孫后代的精神財富；宋代理學家朱熹曾在石井書院授課講學，“閩學開宗”之地晉江安海深受理學文風影響，崇文重教、文脈相傳、人才輩出；青陽蔡氏宗族傳承一世祖的明德修身、崇學重教、忠心報國、孝悌敦睦的良好家風，《蔡氏家譜》鼓勵族中子弟接受教育，讀書明理；百崎回族數百年來在“勿習怠荒，勤勉學業”等家訓的影響下，人文薈萃，英才輩出。[6]

（四）泉州家風文化“人際觀”的時代價值

中國傳統文化崇尚“以和為貴、睦鄰友好”，注重人際和諧、鄰里和諧、家庭和睦，這些理念影響著一代中國人的思維方式和行為準則，也影響著國家和社會的治理方式。隨著中國城鎮化的快速推進，改變了鄉村的社會結構和人際關系，年輕一代日益獨立自主，在個體意識增強的同時凸顯出個體本位的個人主義，具體表現在對鄉村公共事務參與熱情不高，逐漸與鄉村社會脫鉤。概言之，城鄉家庭結構和社會結構變化對傳統倫理道德和人際關系造成巨大沖擊，人與人之間的社會關聯弱化，產生人際信任危機，對和諧社會和公共規則的構建造成了消極影響。引發這種困境的根源之一就是家風文化教育的缺失，因此，通過家風建設培育公共責任意識，有助于恢復社會關聯，重構社會信任，營造和諧人際關系。關于人際觀，泉州永春縣大羽村每家每戶外墻的家規家訓牌匾，大多道出了和諧人際關系的重要性，如“兄弟若同心，田土變黃金”；大羽村周氏編撰的《永春桃溪周氏族譜》提到：“為子必孝，為臣必義，為兄必友”；《泉州南外趙氏家范》指出，與人交往必須“循循雅傷，恰恰孝友”，要和睦鄉里，不可看輕和欺凌他人。[7]

三、泉州家風文化實踐路徑探析

（一）營造良好家庭環境，筑牢家風育人基石

良好家風的形成與家庭環境息息相關，良好的家庭環境是培育泉州家風文化的穩固基石。首先，要維護相對穩定的家庭結構。家庭結構是一個家庭最主要的整體環境，在一個穩定的家庭結構中，家庭成員具有共同的價值追求，這也是凝聚家庭成員的核心力量。[8]泉州家風文化生成于傳統文化土壤，是一代又一代家庭和家族成員的精神傳承。只有家庭成員對泉州家風文化形成思想上的共識、情感上的共鳴，泉州家風文化才能在新時代的傳承中守正創新、持續發揚光大。其次，構建合理有度的物質環境。物質條件是一個家庭存在的必要前提，家庭日常的維系和發展離不開相應的物質條件。家庭成員要合理利用物質條件，將其作為陶冶思想、涵養精神、回報社會的工具和載體，從整體上提高家庭成員的思想境界。例如，通過構建合理有度的物質環境，培養子孫后代正確的金錢觀，反對鋪張浪費；鼓勵勤勞致富的積極生活態度，批判貪圖享受的消極生活態度等，這與“勤勞致富、敢拼會贏”的泉州家風文化相得益彰。最后，營造積極向上的家庭氛圍。物質條件是家庭得以賡續發展的基礎，精神條件是弘揚優秀家風、構建幸福家庭、創建和諧社會的保障。在積極向上的家庭氛圍中，家庭成員基于較高的家庭幸福指數、和睦的家庭成員關系、共同的家庭發展愿景，對泉州家風文化的理解和認同更為深刻，能更好地將泉州家風文化融入到家庭生活中。

（二）發揮家庭教育功能，弘揚良好家風文化

當前，“社會——學校——家庭”三位一體的教育模式普遍得到大眾認同，家庭教育在社會個體成長過程中不能缺位，必須確保家庭教育的權威性，把家庭教育置于關鍵環節，防止家庭教育式微。在家庭教育中，通過言傳身教能夠使家庭成員產生正確的價值觀，這亦是培養良好家風的必要之舉。首先，在家庭成員中，父母應該承擔教育者的職責，發揮其在整個家庭教育中的主導作用，這就要求父母要深刻認同泉州家風文化，同時也要具備一定的理論素養，父母對泉州家風故事了解越全面、對泉州家風文化理解越深入，越有助于對家庭成員價值觀進行有效培育。其次，要樹立家長的教育權威。盡管傳統的、權力集中的家長制已不符合時代發展需要，但一個家庭中家長仍然肩負著教育和引導子女的責任，子女能否認同家長的價值觀念和行為準則，很大程度取決于家長在教育過程中是否具備權威性。在樹立教育權威的同時，要注重張弛有度，針對不同年齡段的子女采用不同的教育方法，要在尊重子女基礎上樹立教育權威而非濫用“教育權力”。最后，要掌握科學的教育手段。有部分家庭的成員，特別是青少年對“灌輸”、“說教”懷有排斥心理，如果在家風培育過程中，只是簡單、機械、空洞地對家風文化進行灌輸，那勢必導致“說者有心，聽者無意”的教育主體二元不平衡，因此，要采用寓教于樂、生動有趣的方式詮釋泉州家風精神，例如茶余飯后講述家風故事、參與子女相關話題討論、在特殊事件中抓住家風教育時機等。同時，要注重結合泉州本土家風文化的特殊性，提升泉州家風文化的表現張力和生命力。

（三）利用泉州地方文化，助推家風文化建設

泉州作為東亞文化之都、海上絲綢之路起點、第一批歷史文化名城，具有深厚的文化底蘊和開放包容的文化氛圍。泉州民俗文化、海絲文化、宗教文化、僑鄉文化等都是泉州地方文化的典型代表。這些文化從各維度深入挖掘“崇德向善、忠誠孝悌、竭誠相待、心系祖國、誠信營商”等家風文化內涵，與泉州家風文化兼收并蓄、相輔相成。將泉州地方文化融入家風建設，有助于喚起鄉土情懷，更容易引起情感共鳴，更有益于加深對泉州家風文化的認知和認同。首先，要在文化交流互鑒中汲取家風文化的養分。例如，泉州是著名僑鄉，泉州海外僑胞艱苦創業和誠信營商的生動故事在泉州廣為流傳，泉州華僑的家風建設以及家規家訓可以豐富泉州家風文化內涵，賦予泉州家風文化的時代生命力；再如，泉州素有“世界宗教博物館”之稱，各種宗教的傳播，對泉州的社會生活、文化藝術產生深遠影響。泉州地區有承載各類宗教文化的建筑，譬如佛教文化的開元寺、承天寺、南禪寺，道教文化的清源山老君巖造像、石獅城隍廟，基督教文化的泉南堂、伊斯蘭教文化的清凈寺等。這些宗教文化基本都傳達了積極向善、樂觀處世的人生觀，亦可供泉州家風建設參考借鑒。其次，促進泉州器物文化的內涵創造性轉化。器物是泉州文化體系的重要載體和象征，蘊含著泉州多元文化基因。遍布泉州的美術技藝、傳統戲劇、民間文學、民俗服飾文化的背后都有豐富的歷史和理論邏輯，都承載著豐富的文化內涵。當前，泉州的器物通過宣傳展覽等方式深入人心，但泉州器物反映的文化觀念還有待深入挖掘，實現創造性轉換，發揮器物文化的德育功能。例如，泉州惠安女、蟳蜅女富有鮮明特征的服飾廣為人知，這些服飾所反映出惠安女、蟳蜅女熱愛生活、勤勞勇敢的精神品質要轉換成泉州家風建設的素材，發揮其器物文化的育人功能。最后，構建有效的文化傳播體系。泉州地方文化要有效地融入家風文化建設，必須避免兩類文化各自宣傳教育的“兩張皮”現象。倘若過度講述泉州地方文化而忽視其對家風文化建設的促進作用，就與泉州地方文化融入家風建設的初心背離；同時，如果在泉州家風文化宣傳教育中生搬硬套泉州地方文化，所達到的育人效果必然有限。因此，要構建泉州地方文化融入家風建設的有效傳播體系，深入挖掘各自文化內核的契合點，達成多元文化的同頻共振，形成宣傳教育的合力。在泉州地方文化的傳播中要突出其所蘊含的家風文化育人價值，在泉州家風文化的建設中要有針對性地結合泉州地方文化，增強泉州家風文化的影響力。

（四）創新家風建設形式，提升家風建設實效

推進泉州家風建設，除了要不斷深入挖掘和豐富泉州家風文化的內容，還要使泉州家風建設的形式多樣化，注重體系建設，搭載多元平臺，推進泉州家風深入人心，營造良好的社會風尚。首先，充分運用好各類教育研學基地。泉州新時代文明實踐中心（所、站）、家風家訓館等教育陣地是宣講泉州家風文化的重要平臺，要通過這些平臺持續開展泉州家風故事分享會，邀請專業領域的學者、專家進行常態化的理論宣講，推出“家風戲劇”、“家風舞臺”等家風表演形式，讓泉州好家風“看得見、聽得到、摸得著、傳得遠”，切實提升家風建設活動的儀式感、參與感、現代感。其次，深挖泉州文旅資源，推出“家風+旅游”的模式。作為世界遺產城市、國家首批歷史文化名城，山海兼備、文化共榮的泉州具有深厚的文化旅游資源，開設紅色革命旅游路線和家風廉潔旅游路線能夠在感受泉州鄉土人情的同時，潛移默化地受到泉州家風文化的熏陶。在2018 年、2019 年，泉州市紀委監委就和泉州晚報合作，推出《尋訪泉州好家風》專欄，通過“家風+旅游”的形式，講述具有閩南風味的傳世家風及其背后的故事，取得較好的文化育人成效。最后，利用融媒體，擴寬泉州家風宣傳渠道。當今，媒體格局和宣傳方式發生深刻變化，單一的媒體無法應對媒介格局的變革，主流媒體紛紛通過建立宣傳矩陣來擴大影響力。利用融媒體，讓泉州家風文化的宣傳教育因勢而謀、應勢而動、順勢而為，滿足人們獲取信息的需求，提升人們對泉州家風文化的了解，增強泉州家風建設的實效性。一方面，通過融媒體可以整合廣播、電視、互聯網等資源，實現泉州家風文化資源互通和互融，系統全面、圖文兼備、聲情并茂地呈現每個家風故事與每條家規家訓；另一方面，通過融媒體可以擴大泉州家風文化宣傳教育的覆蓋面，使不同的媒體受眾都能接收到關于泉州家風的信息，使泉州家風文化在整個社會蔚然成風。

四、結語

家風如雨，潤物無聲。泉州家風文化歷久彌新，彰顯文化感人、文化化人、文化育人的社會功能，大力弘揚泉州家風文化，能夠塑造社會主體優良品格、推進和諧社會和精神文明建設，讓“家是最小國，國是千萬家”的家國情懷浸潤人心。本文通過對泉州家風文化及其建設路徑的調查研究，總結出，通過營造良好家庭環境、發揮家庭教育功能、利用泉州本土文化、創新家風建設形式等路徑提升家風建設實效性，旨在以泉州為例，探索適應性強、可操作性高、實現效果好的家風建設模式，讓“近則身家，遠則天下”這一遠一近構筑起中國人的精神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