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愛華
這幾天搬家整理東西時,我從角落里翻出一個箱子。打開一看,里面是我多年前的教案本、心得筆記、學習記錄和榮譽證書。我隨手拿起一個本子,里面有我為音樂活動畫的一些圖譜和美術活動的一些草圖。翻看著這些,我仿佛看見自己青春的模樣。突然,一朵干癟的小花從書里掉了下來,花瓣雖已發黃,但還保持著美麗的形狀,像一個穿著晚禮服的優雅公主。
“老師,這是白蘭花,可香了,送給你。”這句話突然回響在我的耳邊,那個小小的、瘦弱的又時常手舞足蹈的身影又浮現在我的眼前。
那年春天,中二班新來了一個叫路路的孩子,小小瘦瘦的,走起路來像蹣跚學步的孩子。但看他的入園登記表,所填的年齡該是上大班了。慢慢地,我了解到路路是早產兒,發育比一般的孩子緩慢點,各項能力還達不到同齡孩子應有的水平。他吐字不清,上臺階的時候上一個停一下,手部肌肉的靈活性還不如小班孩子,吃飯時拿勺子都有些吃力。因此,他直到現在才上幼兒園。
到我們班以后,他看什么都是新奇的,看見小朋友玩游戲時高興得手舞足蹈。集體活動時,他處于一種游離的狀態,聽別的孩子回答問題時他會跑到這個孩子身邊鼓掌,偶爾也會坐下來認真聽故事,但很少主動和別人交流,大多數時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們班的3名老師看到他在班里跑的時候都擔心他會摔倒。果然有一次,他跌了一跤,頭上磕了一個大包,我們都嚇得不輕。以后,每到戶外活動時,保育老師都會拉著他的手。
有一次,園所進行了優質課評比,我選擇了一節體育課《螞蟻搬豆》,其中設計有走平衡木的環節。我帶著參加展示的20個孩子在活動室門口排隊。路路走了過來,我以為他又要“撒歡兒”了,就叮囑他注意安全,可是他站在我身邊不動了。他拉了拉我的衣角,滿臉通紅,一雙明亮的眼睛里蓄滿了淚水。他小聲說:“我也想參加。”我猶豫著,心想:就連平時上課教師都很少提問他,這次評比他能行嗎?他看我沒說話,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那一刻,我的心猛地揪了一下。我知道,他鼓足了勇氣來找我,我也知道,平衡木對他來說難度有多大。我蹲下來,幫他擦去臉上的淚水,重重地點著頭說“好”。
這節課毫無懸念地超時了,我也沒能推選上區里的比賽。但是,我至今還記得路路走上平衡木時激動、緊張、興奮的樣子。保育老師想拉著他的手走,被他拒絕了。他像一個剛學走路的孩子一樣,害怕又小心翼翼地用盡全身力氣在走。從上面掉下來一次,他再上去走,已經完成所有關卡的孩子都圍在平衡木的一邊給他加油。終于走完了,他像獲得世界冠軍一樣,興奮得跳了起來。
第二天進活動室時,路路沒有像往常躲在爺爺的懷抱里,而是像一只小鳥一樣跑到我身邊,一下跌進我的懷里,興奮地朝我舉著手說:“送給你。”他打開手里的一個小紙包,里面是一朵白色的小花,散發著香味。“老師,這是白蘭花,可香了,送給你。”他把花放到了我的手里,便跑開了。“路路,到這里來玩兒。”竟然有幾個孩子主動邀請他一起玩兒了。我看看手里這朵默默散發著香氣的小花,又看看和路路一起做游戲的孩子們,感覺今天班里的氣氛和以往不太一樣了。是什么時候發生了這樣的變化呢?是昨天的經歷給了路路信心,還是他昨天的表現改變了大家對他的看法?“叮叮叮”,微信鈴聲打斷了我的思緒。我打開手機一看,是工作群里下周優質課評比的通知。我輕輕合上筆記本,明天,我要把這朵白蘭花的故事講給年輕教師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