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明明：70歲辭職闖蕩互聯網

李傳云

“這是一個對老年人很友好的時代，即使離開了職場，還有互聯網這個更廣闊的舞臺，供我們施展才能。”劉明明說，她將在網絡世界發揮出更多價值。

2023年7月初，百萬粉絲博主“70歲總裁奶奶”攜新書《劉明明：不設限的人生》做客河南，分享其傳奇經歷。她插過隊，留過學，當過翻譯和跨國集團的亞洲區總裁。70歲時，劉明明又辭職闖進互聯網賽道，成為年輕人喜愛的“時尚老網紅”。她卻笑稱“我年華正好呀”！曾當選過“中國十大杰出女性”的她，有著怎樣的人生故事？

插過隊、留過洋的“時尚達人”

劉明明的自律精神和對生活節奏的把控，令許多人自愧不如。她每天從北京家中起床后，會先做一小時瑜伽，休整片刻，再帶著面包、雞蛋之類的早餐前往公司。

去自己公司的路上，劉明明在車里完成吃早飯、化妝、查收郵件等日常事務。進入辦公室后開始簽字、批文，跟員工談話，做項目……她傍晚6點下班，晚上不吃主食。飯后還會散步和打坐，每晚11點之前準時睡覺。

72歲的劉明明已經踏入古稀之年，卻說自己“年華正好”。她在網上擁有百萬粉絲，一條視頻的最高播放量達2億多，被網友們稱為“總裁奶奶”。這位時尚老人的迅速走紅，離不開她非同尋常的人生積累。

1951年，劉明明出生在北京一個高干家庭。特殊年代里，她16歲去內蒙古農村插隊，18歲入黨。后來考上了長春電力學校，并留在當地工作。

等到重回北京時，劉明明已經28歲。她結婚生子，迎來了改革開放的80年代。“先前被壓抑的愛美之心，這時也爆發了出來。我穿牛仔褲、高跟鞋，被同事評論說，你這奇裝異服的，一點也不像個黨員樣兒啊！”

劉明明承認，她結婚生子后對工作不再有進取心，以為這輩子就這樣了。“我覺得把家務打理好，有時間就給女兒和自己織幾件毛衣，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總之盡到女人的本分就可以了。”

她嫌市面上沒有好看的毛線，竟把地毯拆線后洗干凈，用削尖的竹筷織出一件別出心裁的毛衣。當劉明明把這件“杰作”穿到街上，總會被人追著問：“你這毛衣從哪買的啊？”

80年代后期剛允許自費出國留學，劉明明的丈夫和弟弟就去了德國。1989年，38歲的她為了和先生團聚，也選擇遠赴德國。

“因為我也是自費留學，就得千方百計省錢。當時都是坐火車去德國，用人民幣換60美金買了一張車票，車程整整7天。”劉明明說，她一路經過了蒙古、波蘭、芬蘭等地，于第6天到達莫斯科。在那里倒上一趟車，就能到柏林了。

劉明明在德國讀書并打工賺錢，她洗過車、端過盤子、當過清潔工。但不管做什么，劉明明都把自己收拾得整潔利落。當被外國男女稱贊她形象不錯時，劉明明一愣，自己都到了不惑之年，還漂亮什么呀。她轉念一想，或許是老外的審美觀不同吧。

因形象氣質出眾，后來劉明明偶爾有機會參加一些藝術展，負責現場講解和保護藝術品的工作。經常有洋觀眾當面夸她，“你站在那里，也像一尊藝術品。”

在德國留學5年，劉明明吃了不少苦頭，但也明白了一個道理：原來美，真的和年齡無關，一個女人即使到了中年也可以散發出魅力。

1994年，劉明明回國發展，當時國內的改革開放熱火朝天，她想參與其中。劉明明的丈夫則留在了德國工作，并照顧女兒。

第一家向她伸出橄欖枝的企業，是云南建水縣的藍鷹造紙廠。這是一家中德合資企業，主要為包括云南紅塔集團在內的煙廠生產卷煙紙。

但劉明明作為德方雇員，初進藍鷹時并不被中方認可。“她一個女海歸，真能長久待在我們這個偏遠小縣城嗎？”劉明明看到了同事懷疑的目光，也聽見過他們的竊議。

一時沒有合適的崗位，她只能在卷煙紙廠做翻譯。但因為工作出色，半年后劉明明就被提拔成科長，一年后當上了部門主管。又過了兩年，德方總經理因財務問題被撤職。德方把總經理職務交由中方任命，有人提到了劉明明的名字。

但這個提議卻讓德方產生了顧慮：“1200人的大廠，讓一個女人當總經理？”那個年代幾乎沒有這樣的事。

喜歡挑戰的“鐵娘子”

劉明明最終做上了代理總經理，而德國人前腳剛走，中方后腳就把“代理”兩個字給撤了。只因公司領導已經看出來，劉明明有學識有能力，又肯付出，是最適合的總經理人選。

但德方派遣的技術負責人，卻對劉明明這個女老總不買賬，經常打越洋電話到總部告她的狀，德國總部少不了要責難她。“實在受不了的時候，我大半夜地跑去半山坡，躺在地上看著星星嚎啕大哭……哭完爬起來就好了。”

有一次，紅塔集團發現他們生產的卷紙上有霉點。正在北京出差的劉明明聞訊后，連夜趕回了云南。她抵達時已是半夜，直接進車間查看，當場叫停了“霉點紙”的生產，并第一時間通知客戶，趕緊停用自家公司的紙張。“已經發出的貨，我也讓公司全部召回了。同事們看著一輛輛卡車拉回來那么多紙，被巨大的損失嚇壞了。”

合資廠的管理層都對劉明明翻了臉：“你是不是瘋了？你有什么權力不通知任何人就自己下令召回？”劉明明并不理會，而是發了一封電報到德國總部，要求集團立刻派專人來查原因。

德方回電報稱，要撤掉她的總經理職務。“我說撤不撤無所謂，先把事情處理好吧。當時情況緊急，我都沒空和他們吵架。”劉明明淡然一笑說。

德方還是派人來了，發現是當地水源遭到了污染，才導致生產出來的卷煙紙發霉。最后張明明把退回的紙進行重新處理，用一臺專門的烤箱烤，過程中加入一種特殊材料，徹底消除了霉點。再一檢驗，全部合格。

她將這一結果通知紅塔后，對方發了話：“這批紙全部回用，以后但凡劉總你批準的貨一律免檢。”德方也高興了，等于沒有損失。

事情圓滿解決，劉明明卻倒下了。多天高燒不退，她被送到了縣醫院，醫生說病情被嚴重耽誤，她的肺部已經出現了黑點。躺在病床上，“鐵娘子”劉明明的眼角溢出了淚水，她給在德國的先生打電話，告訴他自己可能要死在這里了……

幸而有驚無險，劉明明最終被治愈。這次危機后她發現，自己贏得了廠里所有人的尊重。藍鷹的業務年年翻番，有一年云南省評選出10家優秀企業，就藍鷹一家是合資的。在登臺領獎的企業家中，劉明明是唯一的女性。

幾年之后，劉明明又覺得不滿意了：“我不想只是舒舒服服做個官，這不是我的個性。”她決定離開，進入與卷煙紙廠有業務關系的德國福伊特集團。這是一家跨國大企業，全球1/3的造紙機械都是由福伊特生產的。

但這家公司進入中國7年了，卻遲遲沒有打開市場。當他們邀請劉明明出任中國區副首席代表時，福伊特在我國的年銷售業績只有50多萬歐元。劉明明則通過在總部兩小時的談判，直接為自己爭取到了首席代表的職位，而不是副職。

當時所有國外品牌在中國的“首代”全是老外，而且很少有女性，集團的中外同事都對劉明明的能力表示懷疑。真正讓她得以在首代位置上站住腳的，是一筆8億元大訂單。

當時正趕上中國經貿委發起“市場換技術”的計劃——向三家外企發出招標邀請，讓對方轉讓技術，我們開放中國市場。福伊特正是其中一家，但包括他們在內的三家外資企業都拒絕了。

劉明明懷著一腔愛國之心，極力說服自己的洋上司：“我覺得這是個機會啊，現在中德之間的造紙技術差距有50年，即使德方提供最先進的技術，以我國的水平也吃不下來。中國要的技術在中間，對德方并沒有傷害，雙方合作互利互惠有什么不好呢？”

頂頭上司不同意，還板著臉提醒劉明明“別忘了你拿著誰開的高薪”！她直接買了機票飛到德國，找福伊特集團的總裁面談，把自己的想法向大老板講清楚了。

洋總裁覺得有道理，但又疑惑地問劉明明：為什么另外兩家外企拒絕了中國經貿委？劉明明說：“別人拒絕，是因為他們沒看清形勢，還在觀望。而我們看清楚了，這就是福伊特的機會。”

一番長談之后，總裁親自帶隊來到中國，與政府展開了漫長的談判。結果是，劉明明代表這家德國集團，在人民大會堂與中方簽下了8億訂單的合約。并由此讓我國在造紙機械的技術方面，有了大幅提升！

70歲“總裁奶奶”再戰互聯網

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爆發，中國市場也未能幸免。福伊特受到沖擊，就像很多外資公司一樣，準備從中國撤資。這時已出任中國區總裁的劉明明，觀點鮮明地提出：“當大家都往后撤的時候，我們為什么不能向前沖？所謂危機，是危險和機遇并存！我們應該瞅準時機，勇敢出手，把它變成機會。”

劉明明提出了低成本擴張的計劃，因為大家都在撤，很多工廠開始甩賣。此時她可以用很低的價錢，把一些工廠和項目買下來。“總部認可了我的方案，雖然也確實有風險，但我愿意迎接一切新的挑戰。”功臣劉明明的發力，最終讓2008年這場經濟危機，變成了福伊特在亞洲市場迅速擴張的機遇。

見劉明明敢想敢做，又擁有超強的執行力，同事們從此稱她為“鐵娘子”。

2009年，58歲的劉明明出任亞洲區總裁，年薪千萬。平時需要她親自接洽的項目，都是二三十億的大訂單。但常年的忙碌和重壓，也終于讓劉明明付出代價。

62歲時，她被確診患了癌癥。劉明明不得不退居二線，全力治療和休養身體……

兩年后，她經歷過幾次手術的身體逐漸康復。這時，由印尼華人黃奕聰先生創辦的金光集團（全球排名第一的紙業公司），誠邀劉明明出任他們的高管。于是她離開了福伊特，轉戰金光集團，并在此后7年內創造了一系列輝煌業績。劉明明還當選為“中國十大杰出女性”“亞洲最具創新女性企業領袖”。

2021年，70歲的劉明明又對互聯網產生了濃厚興趣。起因是她在網上發了幾條短視頻，其中一條指導職場女性“怎樣平衡家庭與事業”的關系，一不小心走紅網絡，竟獲得了十多萬點贊！許多人也因此喜歡上了一身優雅西服、氣質不輸女星的七旬劉明明，果斷點關注的同時，紛紛稱其為“總裁奶奶”。

劉明明挺驚訝，沒想到自己隨手拍一條小視頻，竟能產生這么大的影響力。看著抖音號上新增的數萬名粉絲，她不由“玩心大起”，決定索性辭職去闖蕩互聯網！

“我都做職業經理人半輩子了，換個領域自己干，還能和年輕人一起玩，多棒啊！”劉明明說，相比自己熟悉的工作領域，她覺得互聯網的發展面要寬得多。

于是，70歲的劉明明辭去了金光集團部門總監的高薪工作，轉而在北京成立了自己的公司。

她白天管理公司事務，錄制短視頻發布，還忙里偷閑創作一本自傳體的書；晚上則在抖音、微信視頻號等平臺上，開起了直播。漸漸積累大量粉絲后，劉明明的每一場直播，都有上萬人觀看。

畢竟她太具魅力了，短發爽利、容妝精致、一身白西服配高跟鞋；談吐不凡，氣質超群，面對粉絲們拋來的關于家庭、事業、職場、育兒等各種問題，這位七旬“總裁奶奶”都能對答如流，侃侃而談。

粉絲們羨慕劉明明的“青春不老”，活得灑脫而精致。“總裁奶奶真不像70歲的人啊，看著頂多50歲！”“感謝您和我們分享這么多寶貴的職場經驗，奶奶解開了我心底的一大迷惑”……網友們對劉明明欽佩又喜愛。

2022年，她出版了《劉明明：不設限的人生》，在書中講述自己的人生經歷和感悟。一向崇拜“總裁奶奶”的職場女性們，爭相購買她這本自傳，并請劉明明在扉頁上簽名。

她被粉絲問及最多的問題，是關于職場上的焦慮。劉明明說：“社會變化太快了，很多女性發現自己突然被甩到了邊上；還有不少人遭遇了情感問題；而無法做到工作和家庭平衡，是她們的又一個困惑。”

最近的一場直播里，一名30歲的三娃媽媽向劉明明發出了訴求：感覺自己與社會脫軌了，應該怎么做？總裁奶奶十分干脆地給出建議：“找一份工作，一開始不要找高報酬有壓力的活兒，甚至可以從義工做起，學著接觸社會……”

發展到2023年7月，劉明明已經在網上擁有150萬粉絲，許多網友把她奉為“職場教母”。如今已經72歲的她，每天仍孜孜不倦地健身、工作、讀書，有了空閑也會陪家人看電影，做美食，外出旅游。

我們在驚嘆劉明明擁有旺盛精力的同時，也不得不感慨：成功的人無論做什么，總是會成功的。因為他們都對工作和生活充滿了熱愛，又擁有靈活的思維、堅定的信念、果決的行動力……

“這是一個對老年人很友好的時代，即使離開了職場，還有互聯網這個更廣闊的舞臺，供我們施展才能。”劉明明說，她將在網絡世界發揮出更多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