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祖發

1950年12月的一天,父親從生產隊開完會回家,把我母親、三哥和我喊到一起,開了個家庭會,大意是朝鮮在打仗,要動員年輕人參軍,家中若有兩個到了年齡的男子,必須報名去一個。我們兩兄弟都符合報名條件,究竟讓誰去呢?父母親商量后,決定讓我去。不讓三哥去的原因,一是父母年紀大了,身體有病,田里的農活做不了多少,有三哥在家,全部農活就不用父母親操心了,再說三哥已經訂婚,第二年就要娶媳婦了。父親講完這些后征求我倆的意見,我馬上表態,說我去報名,留三哥在家比我在家強。當天我就到隊上報了名,隊長很高興,要我去縣里體檢,等通知。
1951年春節過后,報名參軍的10多名青年得到了通知,趕到慈利縣城大隊部集合。縣城離我家鄉60多里,我們天快黑時才到達,當晚我們就住在接待站。第二天早上,就在接待站進行體檢。剛開始,我們這些受檢的人都非常緊張,醫生一再安慰,都還是平靜不下來,心跳得好像要掉出來似的,生怕選不上,回家多丟人呀。
輪到我了,只見醫生和一名軍人嘀咕了一會,醫生說我身體合格,就是身高差了一點,體重輕了一點。那位軍人想了一會,又打量了我一下,說:“部隊生活好,過一段時間就會長高、加重的,定了吧。”就這樣,我榮幸地成了中國人民解放軍的一員。之后,我們這些合格的青年編入了縣大隊。當時沒有發軍服,我記得我穿的是一件藍布做的長棉襖。
到部隊后,先是政治教育,憶苦思甜,了解為什么當兵、為誰當兵的問題。還有就是隊列操練和站崗放哨。這年九月,縣大隊有七名同志調到了常德軍分區偵通連,我是其中一員。年底,我被調到軍區司令部電話班。沒多久,我又調到中國人民解放軍暫編十四團電話班。
我們的部隊駐扎在桃源縣陬市,這里還有暫編十三團,后來我們才知道這些部隊都是去朝鮮的志愿軍預備隊。當時天氣很冷,我們的冬裝有厚棉衣、“大頭鞋”,全都是按照朝鮮的氣候配發的。部隊做好了一切準備,只等上級出發的命令。有一天,部隊安排當晚午夜,在陬市碼頭上了船,我們將一路沿沅水到岳陽再轉乘火車去往朝鮮。就在這時,接到上級命令,朝鮮停戰談判有進展,部隊暫停北上,所有已經出發的部隊返回原地待命。沒過幾天,部隊調到湖北,參加了宏大的“荊江分洪”工程。我又回到了軍區電話班。
年底,接到一個不好的消息,由于剛解放不久,湘西慈利縣與湖北交界的地帶還有土匪活動。湘西的土匪,人數眾多,極其彪悍。雖然經過人民解放軍大部隊的圍剿,大多數已被殲滅,但由于地域廣闊、高山眾多,還是存在一些漏網之魚。
慈利曾有個叫“朱巴子”的匪首,任過國民黨的師長,組成的所謂“神兵”,就是一伙殘匪,在圍攻慈利縣城時,被解放軍團團圍住并徹底殲滅。這次又出現有土匪殺人的情況,軍分區司令員決定派部隊前去消滅這些殘匪。
過了年,即由司令部參謀科白慶祥同志帶領一個連去慈利圍剿這股土匪。白慶祥同志是北方人,打過不少仗,作戰經驗豐富,指揮能力很強。我被抽到這個連隊當通訊兵,配發了一支鐵把的沖鋒槍和四十發子彈,一部美式電話機,兩“拐子”電話線。
部隊到了慈利縣城后,白參謀和當地的武裝部部長張鳳祥交流了情況,派張部長隨隊參與剿匪行動。張部長是本地人,熟悉情況。慈利山多,山路很難走,翻過一座山就要大半天。部隊走出縣城向“馬合口”進發,出城即面臨一座叫“牙門關”的大山,上山的路就像是電影里華山所展示的那樣,“自古華山一條路”。一條窄路上山,半山腰建有一棟木屋,人只能從木屋樓板窗口中經過,只要把窗口關上,任何人休想通過。
到了傍晚,部隊到達目的地——馬合口。這里是個有十多戶人家的小集鎮,每逢“趕場”日(一種集市交易活動),人們就在這里交換物資,買賣商品,很是熱鬧。
部隊分散住進十多戶人家的家中,連部駐扎在一棟兩層的木屋里,白參謀在樓上辦公。我隨即安裝好通訊設備,及時和上級取得了聯系。經過一段時間的調查,基本摸清了一些情況:這伙殺人的土匪有十多人,其中有一個女的特別兇狠。
前期大部隊清剿時,有兩個任過國民黨師長的匪首沒有抓到,一個是秦國柳,另一個是白瑞林,現存的這伙土匪就是他們的殘部。這伙殘匪很狡猾,群眾向部隊反映了土匪活動的線索,部隊連夜趕往那兒,土匪已逃得無影無蹤,部隊一旦離開,他們又出來活動,像這種貓捉老鼠的游戲,搞過幾次。
根據上述情況,白參謀請示上級決定改變策略,將部隊分成多個小組,有分有合,并化裝成群眾埋伏起來,只等土匪出現,小分隊就合圍將其消滅。
摸清了土匪的情況和布置好了清剿方案后,除留下部分兵力外,其余人員回到原部隊,我也回到了司令部電話班。沒多久,傳回來消息,殺人的那幫土匪被全部活捉,那個厲害的女土匪也在其中。
我回到司令部沒幾天,上級通知我去漢壽縣兵役局(后改為縣武裝部)當油印員。我的任務是刻寫鋼板、抄寫文件、收發文件。因為我年輕,做事認真,不久就加入了中國共產黨,成為了一名光榮的中國共產黨黨員。
編輯/歐陽璐
題圖/陳自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