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堤洪

宅在家中,常和旅伴有一搭沒一搭地“微信”,回憶前些年的海外行。
與之前出國旅行不同,那次一不隨團,二無導游翻譯,三到任意一地概無接站送機,是名副其實的“三無旅行團”。好友不時相問,誰帶路?有翻譯嗎?跟您透個底,四位以湖南口音為主的行者均系退休人員,兩人初通簡單英語,其中一人勉強開口,輔以夸張的手勢,能說上幾句日常語匯。大家面對的挑戰是:行走北歐五國外加愛沙尼亞,除網絡訂購機票、輪船票,預約租車、訂房,還要根據沿途情況,適時購買火車票、公交車票,聯絡用餐、泊車等等。
出門必修功課:中文導航儀,手機離線地圖指引旅行路線。我們惡補英語,還制備了幾十個問題的英語卡片。四位花甲老人鼓足勇氣,背起行囊踏上了北歐旅途。
在馬爾默交還汽車,由瑞典入境丹麥。早晨出門,準備搭乘觀光巴士游覽哥本哈根。酒店附近有公交站牌,但不清楚需要多長時間,才能候到紅色雙層巴士。前臺小姐說的丹麥英語,聽起來一頭霧水,比畫半天,大致理解為出門直行再轉左。走到第一個路口,傻了。眼前不遠還有第二、三個路口,立馬陷入困惑。使用導航儀有個前提,必須明確目的地,而我們并不了解附近的巴士繞行站點。馬路對面有人聊天,幾個人湊上去,丹麥老哥抬手指向相反的方向,我們完全找不到北了。這位老哥倒是干脆,手一揮,招呼大家鉆進他的小車,一腳油門,幾把方向,兩三分鐘,就將我們送到觀光巴士起點。大家把肚子里的英語感謝詞全掏出來,還嫌不夠。接下來,又是合影留念,又是握手道謝。
歐美旅游熱門城市,大多都有觀光巴士線路。城市地圖通常以不同顏色標注游覽路線。一票在手,可在沿途站點任意上下。客人上車,自取一副耳機,座位邊插孔上貼著五顏六色的小國旗,方便選擇不同語音導覽。在卑爾根和哥本哈根的雙層巴士上,耳機播放當地名家創作的背景音樂,中文解說引導你在這些城池的歷史故事中徜徉。經過一處小花園,司機指向右邊幾間紅房子和一尊銅像。耳機告訴你,這里是挪威醫生韓森創辦的麻風病療養院。為了紀念他1873年首次發現麻風桿菌,人們為韓大夫塑了這尊頭像,還將麻風病命名為韓森氏病。丹麥首都的觀光巴士則把客人從克里斯蒂安堡宮帶到運河邊,帶到新港碼頭。華燈初上,商人、流浪者和遠航歸來的水手、漁夫,集聚在酒吧。
入境愛沙尼亞,投宿大海岸門附近的胖瑪格麗特客棧。一清早我們拎著相機,信步城堡石街,時空穿越的錯覺撲面而來,搞不清是觀景人一腳踏進歷史,還是歷史留駐當下。
參觀塔林城市博物館要購票,我表達的語義是買兩張成人票。票房人員解釋:你們可以選擇老人票,價格是成人票的一半。每到一座城市,首件事就是買公交卡。斯德哥爾摩的購票窗口明示成人、老人和兒童三種不同票價。這次,有愛沙尼亞的經歷,我們信心滿滿,徑直求購老人卡,窗內搖頭擺手,必須年過65周歲!看來,愛沙尼亞和瑞典年齡劃分標準不一樣。
古道涼亭、歇腳小憩的旅途驛站遍布城鄉,也是旅行咨詢點。它或許是路邊逼仄的小木屋,或許是車站、碼頭拐角處的一間客廳。在那里,你可以買杯咖啡或飲料,給手機相機充電,自由使用Wi-Fi,敲敲電腦鍵盤。還可以取一張城市地圖,了解當地旅游信息等等。總之,在掛有“I”字招牌的屋子里,盡可以放下疲憊孤寂,混跡于各色的游客之中,發發呆、喘口氣,甚至用蹩腳的英語跟他們胡侃,沒人取笑你。
峽灣,是挪威海岸線一大看點。因為自駕,時間寬裕,我們沿挪威西海岸,先后看了4到5個峽灣。時值初夏,皚皚冰雪像匹白色綢緞,隨意攤在山頂。氣溫抬升,冰雪消融,匯聚成流,沿陡峭的溝澗奪路狂奔,形成數條飛瀑,濺起漫天雨霧。此處風景,被譽為“新娘的面紗”,另有一處懸崖邊,壁掛七匹白練,人稱“七姊妹”。
峽灣海水,在陽光映照下,像面反光鏡。據說這個峽灣水深千米,各種名號的郵輪從北海、波羅的海、巴倫支海駛來,巨艦停泊在平靜得紋絲不動的海面。
說過峽灣,不能不提及冰川、冰湖。冰峰,在白云藍天映襯下神秘巍峨。風從山谷吹來,時值初夏,你會感到寒意料峭,瑟瑟顫抖。冰舌斷面處有一泓碧凈泛藍的湖水,人稱冰湖。夏季氣溫抬升,加快了冰川向下運動的速度。體型碩大的融冰,像一件件精致器物,有棱有角地漂在湖面,散發著青色的寒光。浮冰團團圍住汽艇,美女水手從湖面撈起一塊冰,敲碎之后,用托盤送到游人面前,邀請大家品嘗450年前的冰棍。對照歷史紀元,這個節點大概是嘉靖年間。那時,葡萄牙人已取得澳門長久居住權,大明朝廷正上演海瑞罷官的故事。咬一口冰塊,相當于喝一口明代中期的水,那是一種奇妙的體驗。事后查找資料才弄清,看似恒定不變的冰川,內部因重力和擠壓,由高向低移動,瓦格納冰川年均移動速度為五十米。冰塊是450年前的,就是這樣推算出來的。浮冰沿著湖口,流向大海,波濤又把大小各異的冰磧沖到布滿火山灰的海灘上,任潮汐晝夜不停地拍打舔舐。凝固數千年的冰立方,以這樣方式涅槃,回到初始狀態。
編輯/李園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