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舞蜻飛 溪畔昆蟲記

繁花似錦的春日山林，自然也是昆蟲的樂園，尤其是在溪流附近茂盛的植被中，可以見到大量的蝴蝶與蜻蜓。

碧鳳蝶

臺灣環尾春蜓

玉帶鳳蝶（雌）

繁花似錦的春日山林，自然也是昆蟲的樂園，尤其是在溪流附近茂盛的植被中，可以見到大量的蝴蝶與蜻蜓。我學著認識昆蟲的時間不長，也就最近兩三年的事，主要精力是用來尋找、拍攝寧波本地的蝴蝶與蜻蜓。為此，我花了大量時間用在自己最熟悉與喜愛的清源溪流域上。在山里，無論蝴蝶還是蜻蜓，都是在溪流附近的良好植被中最容易找到。

先來說說蝴蝶。據林海倫老師三十余年的尋蝶記錄，寧波目前已知有分布的蝴蝶共220 多種，而我已拍到100 種出頭，其中在清源溪附近記錄到的，起碼占三分之一以上，如碧鳳蝶、藍鳳蝶、玉斑鳳蝶、紅灰蝶、綠弄蝶、擬稻眉眼蝶、素飾蛺蝶、玉杵帶蛺蝶、曲紋蜘蛺蝶等。在這里，我選取幾種有特色的春蝶來講幾個小故事。

左上：橙翅襟粉蝶右上：赤基色蟌（雄）左下：黃尖襟粉蝶（雄）右下：透頂單脈色蟌（雄） 攝影/張海華

2022 年3 月24 日，我去南坑古道拍野花，下山的時候已是16 時許，驅車路過清源溪畔，看到右邊山腳的空地上有一大片盛開的刻葉紫堇，它們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下，無數淡紫的小花隨風輕搖。我忍不住下車，拿起相機拍攝。此時忽見一抹鮮亮的橙黃在花叢中一閃而過，定睛一瞧，呀，可不是橙翅襟粉蝶的雄蝶嗎！這是我第一次在野外見到這種心中掛念已久的蝴蝶。大喜之下，我立即蹲了下來，用長焦鏡頭對準了這小小的粉蝶。所幸它正忙著吸取花蜜，常會在一朵花上停留好幾秒鐘，因此得以讓我從容地觀察、拍攝。

論大小，橙翅襟粉蝶比最常見的菜粉蝶略小，其雄蝶特征特別明顯：前翅的正面除了邊緣黑色，且中央有黑斑外，幾乎全部是顯著的橙黃色；后翅正面為灰白色，反面密布棕褐色的云狀斑紋，很有迷彩效果。而雌蝶雙翅的正面均以白色為主，后翅特征與雄蝶相似。在寧波，橙翅襟粉蝶是一種比較少見的珍稀蝴蝶。我看到新聞報道稱，在南京，這種蝴蝶被稱為“南京最美粉蝶”，還入選“南京十大名蝶”。依我看，在寧波，橙翅襟粉蝶也絕對配得上“寧波最美粉蝶”的稱號。

幾天后，我又見到了相對常見的黃尖襟粉蝶，巧的是，當時這只蝴蝶也是在刻葉紫堇的花叢中活動。黃尖襟粉蝶雄蝶的前翅正面也有橙色斑（雌蝶無），但是橙色的范圍遠小于橙翅襟粉蝶，只分布在翅膀的頂角處。這兩種襟粉蝶的區別還在于，橙翅襟粉蝶的前翅輪廓比較圓潤，而黃尖襟粉蝶的前翅頂角處呈鉤狀。

上述兩種襟粉蝶屬于典型的春蝶，當春天接近尾聲的時候，它們的成蟲也就消失了，想要再看到它們，就得等到下一個春天。類似的春蝶種類還有不少，比如“隱身高手”黃蔭眼蝶也屬于這一類。2022 年4 月，我常去銅坑的清源溪上游支流探索，走在陰暗的山路上（旁邊多竹林），多次見到一種較大型的黃褐色蝴蝶從路面上飛起來，迅速躲在山坡上的灌木叢里或地面上，常隱入落葉堆中，保護色極好，難以將其找到。后來好不容易拍到了它，發現其腹面的前后翅有一長串極小的眼斑。這就是黃蔭眼蝶，這種蝴蝶一年僅發生一代，成蟲通常見于4 至6 月。

下面再花點筆墨，說一說黑紋粉蝶的趣事。黑紋粉蝶為體形中等的粉蝶，和菜粉蝶近似或略大，只生活于山區。這種蝴蝶分為春型與夏型，其中春型的雌蝶遠比夏型的艷麗。在寧波，黑紋粉蝶出現得很早，在二三月間就已從蛹羽化為成蟲，因此是一種早春即可見到的蝴蝶。2021 年2 月19 日，在海拔約600 米的四明山高山上，天氣寒冷，我就曾見到過一只剛羽化的黑紋粉蝶。2022 年3 月中下旬，在銅坑的溪畔，白花碎米薺成片開放，在那里我見到了好多黑紋粉蝶。

我先拍到了黑紋粉蝶雌蝶在產卵，后在白花碎米薺的花叢中發現一幕難得一見的場景：一只雌蝶停歇在花下，高高翹起腹部，這動作是表示它已經交尾過了，拒絕與其他任何雄蝶親近。但奇怪的是，此時仍有3 只雄蝶絲毫沒領會這個很明顯的意思，依舊爭先恐后地飛過來，圍著雌蝶前前后后撲閃著翅膀，大獻殷勤，拼命“騷擾”，欲與之交尾。但雌蝶絲毫不為所動，始終高高翹著腹部，表示“嚴詞拒絕”，眾雄蝶撲騰良久，沒有任何成效，最后都悻悻飛走。

黑紋粉蝶雌蝶翹起腹部拒絕求偶。 攝影/張海華

講完了春蝶，再來看看我在清源溪記錄到的各種蜻蜓。說起來很有意思，在自然攝影領域，我每隔幾年就會換一個主打拍攝領域：最早是拍鳥，后來拍兩棲爬行動物，也專門拍過野花野果，最近開始關注昆蟲，而2022 年則是我的蜻蜓拍攝第一年。

說明一下，這里說的蜻蜓，是指蜻蜓目所屬的昆蟲，具體包括三大類，即：蜻、蜓與蟌（cōng，俗稱豆娘）。蜻蜓，是大家最常看到的昆蟲之一，但我若問：寧波的蜻蜓究竟有多少種？我可以肯定地說，沒有人可以回答得出來（哪怕大致準確的數字都不會有），因為從未有人做過持續多年的調查。

我抱著試試看的心情，于2022 年早春開始有意尋找、拍攝、記錄，到年底大致一統計，發現自己已記錄到近60 種。我相信這只是寧波蜻蜓種類的很小一部分。大致算了一下，我在清源溪拍到過的蜻蜓目昆蟲約有20 種，它們中的多數以溪流為家。比如臺灣環尾春蜓，就是一種喜歡開闊溪流的蜻蜓，領地意識很強。春夏時節，常可看到其雄蟲在溪流上空來回巡飛，有時還會像直升機一樣懸停在空中，一見到其他入侵的同類，就立即飛過去驅離。當然，相較于蜻與蜓，有些豆娘對溪流的依存度更大，如赤基色蟌、透頂單脈色蟌、褐單脈色蟌、黃紋長腹扇蟌、黃肩華綜蟌等。

上圖：素飾蛺蝶 下圖：玉杵帶蛺蝶 攝影/張海華

上圖：黃蔭眼蝶 下圖：橙翅襟粉蝶 攝影/張海華

黃肩華綜蟌（雌）在樹枝上產卵。攝影/張海華

豆娘里面有一個科，叫做色蟌科。這個科的豆娘通常具有艷麗的翅膀，身體有炫麗的金屬光澤，再加上體形修長、飛行姿態優美，因此很受昆蟲愛好者的青睞。2022 年我見到的第一只蜻蜓就是一種美麗的色蟌，即黃翅綠色蟌。這是寧波每年最早出現的蜻蜓目昆蟲之一。早在3 月初，我就在清源溪畔見到不少黃翅綠色蟌，它們出現的時間遠比其他的蜻蜓、豆娘要早。不過，其成蟲出現的時間（或者說飛行期）不長，到春末夏初就逐漸難以見到了。后來，聽資深的蜻蜓愛好者說，華東的綠色蟌有點復雜，難以區分，我們見到的很可能不只是黃翅綠色蟌，甚至有可能存在未被命名過的綠色蟌屬的新種。當然，這對我這個初學者來說太高深了，我現在暫時都把它們歸為黃翅綠色蟌。

赤基色蟌也只生活在溪流環境中，不過它們要到春末才開始多見起來。赤基色蟌是中國最大的豆娘，體長達75～85 毫米（相比之下，黃翅綠色蟌就小多了，體長為42～50 毫米）；同時，它也是四明山里最漂亮的豆娘，其雄蟲的翅膀基部不透明，為迷人的寶石紅，故名“赤基”；雌蟲體色相對較暗淡，翅膀為淡褐色。赤基色蟌生性警覺，在白天見到它們時，很難接近，稍有動靜就馬上飛離，因此拍攝難度相對較大。到了晚上，它們就在溪中石頭或溪畔的植物枝葉上休息，就可以湊近好好觀賞與拍攝。

水鬼扇山蟌（雄）攝影/張海華

接下來要說的黃肩華綜蟌，雖然不屬于色蟌，但也非常好看。2022 年4 月的一天，我走過銅坑的溪邊山路，忽見一只修長的豆娘從我眼前翩然掠過，身上的幾點鮮黃十分惹眼。好像是一種我以前沒見過的豆娘！當時心里很激動。還好，它隨即停在路邊植物的莖上。我拿著相機悄悄走近，沒有驚動它，得以近距離觀察這美麗的精靈。它的體長接近于赤基色蟌，估計有六七厘米長；腹部背面的基調為藍色，同時泛出綠色的金屬光澤，每一節腹部側面都有顯著的黃色斑紋；胸部兩側也有黃色條紋。仿佛與之相呼應，它的翅膀也具有黃色的翅痣，翅痣的形狀為橢圓形。

忽然，它飛了起來，轉眼又回到原處，嘴里似乎在咀嚼著什么。仔細一看，天哪，原來就在剛剛飛出去的瞬間，它已經捕到了一只小飛蟲。然后，費了半分多鐘，才把小蟲完全吃下。后來確認，這是一只黃肩華綜蟌的雌蟲。幾天后，我又在那里拍到了其雄蟲捕食飛蟲的照片。到了5 月中旬，我還在雪岙村拍到了黃肩華綜蟌的雌蟲在溪流上空的樹枝上產卵的場景。短短一個多月，就記錄了黃肩華綜蟌的多個有意義的生活場景，這就是持續的博物觀察的意義所在。

令我特別高興的是，在2022 年春末夏初，我在清源溪流域的一些隱秘的支流邊，還拍到了兩種在分類上屬于扇山蟌屬的豆娘，其一為浙江特有種，即水鬼扇山蟌。其二，比較奇怪，一開始我查不到名字，后來方知那是一種扇山蟌屬的“待定種”，即還沒有定名。我觀察到的雌蟲的足是紅色的（未成熟的雄蟲的足也是紅色的）。

誠如杜甫詩云：“穿花蛺蝶深深見，點水蜻蜓款款飛。”蝴蝶與花關系密切，而蜻蜓都是離不開水的“飛行家”。它們的一生都跟水有著密切的關系：其稚蟲是水棲性昆蟲，在水中覓食、長大，直到爬上岸羽化為成蟲。我相信，在清源溪，一定還能找到很多種不為人熟悉的蜻蜓，今后幾年，我將繼續努力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