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羅登峰
學界對于戲曲表演的由來眾說紛紜,但對于不同地區戲曲的特色及發展卻十分寬容。除了被稱為“國粹”的京劇外,還有流行于西北地區的秦腔、隴劇,流行于安徽等地的黃梅戲、流行于湖南的花鼓戲、流行于浙江金華地區的婺劇等,雖然喜愛戲曲表演的人群遠不如古代及近代多,但在國家的大力扶持下,依然有一批人從事戲曲表演和戲曲研究,為豐富人民群眾的精神文化生活,傳承優秀傳統文化出力。
戲曲表演集音樂、舞蹈、美術、文學等藝術形式為一身,為了讓觀眾更好地理解戲曲背后的故事,并沉浸其中,戲曲表演往往需要借助各種內外力因素共同打造出不同的意境。戲曲表演的意境類型大致分為以下幾種:
表演是將劇本上的內容借助人力表現給觀眾看,相較于電影、電視劇等表演形式,戲曲表演沒有太多高科技的內容,而是純靠演員功底,也因此,在表現一些演員功底無法呈現的場景時,戲曲表演往往采取虛實結合的方式進行。例如表演千軍萬馬時,往往用音樂代替馬蹄聲,如京劇《定軍山》中,就是由扮演“黃忠”的演員通過唱腔、形體動作與音樂節奏相配合,表演出戰場前的種種氣勢,一個圓場就能代表行軍千里。在表演鬼神妖仙等非人角色時,則往往由真人演員通過扮相和程式性、虛擬性、綜合性動作來表現,并用兩名演員之間的打斗來表現兩種非人角色的斗法,如各劇種幾乎都有的劇目《水漫金山》,就是通過演員的動作、唱腔等來呈現斗法的激烈。戲曲表演藝術來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是追求以更好表演的形式去“神似”而非“形似”生活。除此之外,戲曲表演為了追求節奏感和寫意美,還會將一些生活化的場景進行簡化,例如擁抱、親吻等表現男女主角關系親密等舉動,用搭肩等方式一帶而過,而在唱腔、動作上下功夫,更能表現出意境美感。
各地戲曲中有相當一部分表演的題材是民間傳說故事,尤其是愛情故事,更容易受到民眾的喜愛,為了表現出時代背景下才子佳人們的特殊愛情,兼具藝術性和生活性,這類曲目的表演通常比較內斂婉約,例如青春版昆曲《牡丹亭》中杜麗娘初見柳夢梅時,為表現夢中情境,先讓演員以手撐頭作假寐狀,再切入夢中與柳夢梅相遇的場景,并讓演員用賞花、作詩來代替呈現兩人相愛。而黃梅戲《天仙配·樹上的鳥兒成雙對》在唱腔上聲調更高,唱詞上男女主角的愛意更明顯,兩位演員絕大部分時候身體是分開狀態,但又有所連接,用簡單的肢體動作表現出恩愛纏綿的感情基調,同樣是一種內斂的情感表現。
戲曲中還有一部分題材是與戰爭、英雄等詞語相關的,此時演員的動作、唱腔、整個戲曲表演的基調都偏向壯美豪放,用急促密集的鼓聲、趨向高亢的唱腔等來表現戰事緊張,營造豪放意境。例如京劇《斷密澗》最后逃亡的過程中,李密和王伯當兩位角色的唱詞都是越來越快、越來越高,一邊體現背后追兵死咬不放,二人處境日趨困難,一邊體現二人在逃亡過程中吵架的激烈和針鋒相對,體現出兩位角色間復雜的情感交集。而豫劇《穆桂英掛帥》中,主要角色穆桂英和次要角色佘老太君分別用雄渾濃重的唱腔、較重的鼓點以及雄壯的唱詞來表現出兩位女英雄的功績,突出她們人到老年仍要上陣報國的壯志,整體呈現出雄壯豪邁的英雄氣概。
在與勞動者生活長期接觸的過程中,一些地方戲曲表演也融入了大量與人民生活息息相關的曲目和片段,而為了引發勞動者們的共鳴,這些曲目在意境營造上往往不求精致而求用心,力爭讓觀眾感覺這就是勞動者在勞動過程中自發唱出來的曲目。例如花鼓戲《補鍋》中,為了吻合曲目背景,演員需要跟著唱詞做動作,有些時候還會真的拿出鍋來;而在地方戲曲目連戲中,演員們更是不拘于具體的表演場地,而是融入廟會現場進行表演,拉近與民眾的距離,依靠面對面的表演,達到樸素親民的意境效果。
戲曲表演作為表演的一部分,需要符合表演的四樣標準,也即是“聲臺形表”。這里的四樣標準不僅是演員需要注意的內容,而是為了帶給觀眾沉浸式的觀演體驗,整場表演都需要注意的部分。其中“聲”不僅包括演員語音的標準、聲量的大小、音色、音域等內容,還應當包括表演各階段音樂的配合度,甚至包括演出時盡量減少噪音、雜音;“臺”則需要包括一切與舞臺布置相關的內容,包括舞臺裝飾、燈光、幕布、布景等方面,力爭不讓觀眾出戲;“形”是對演員形象的要求,也是對演員動作的要求;“表”則是對整場表演主配角、演員與音樂、道具等各環節配合程度的整體評價。依據上述觀點,優化戲曲表演意境營造的路徑有如下三種:
1.從“唱”“念”方面營造意境
在戲曲表演中,最直接的表演形式就是嘴上功夫,也就是“唱”和“念”,通過富有感情的唱腔和唱詞,讓觀眾們了解故事的發展,體會角色的立場、心情等,從而掌握整場戲曲表演的節奏。在進行正式表演前,演員必須熟悉劇本內容,融入自己的情感來揣摩劇本蘊含的情感,通過反復揣摩、模擬對比等,最終確定更適合的唱腔。尤其是對于一些由老一輩演員以“師帶徒”形式帶起來的新演員,他們往往學的是傳統唱腔,也力求與師傅唱得像,以保證不出錯,但長期這樣模仿下來,觀眾很可能會感覺到審美疲勞,也不利于戲曲表演在傳承中創新。因此,每一位登臺表演的演員都應當重視對唱腔和唱詞的創新,平時多嘗試、多思考、多打磨,請同行業前輩點評指正。當新的唱腔方式打磨成熟后,也要有足夠的膽量敢于在公眾面前表演,并虛心接受觀眾批評,不斷修正,最終形成自己的特色。由于“念”出現較少,通常為補充說明作用,因此,“念”的創新空間更小,演員需要與搭檔商量好“念”出現的時機,讓其成為“唱”的最好輔助。
2.從“做”“打”方面營造意境
做和打都是通過動作來展現人物性格、故事情節等,是身上功夫,并且不是所有曲目中都需要打,但演員學習時都需要有打的功底,鍛煉身體的柔韌度,更好地服務于各種角色需要的動作。在意境呈現上,“做”的動作能夠滿足多種意境類型的需求,例如小生動作往往文雅有禮,搭配花旦或青衣時就是觀眾們喜愛的才子佳人成雙對,營造的氛圍也更偏柔性;而武生動作往往大開大合,做、打并重,如《長坂坡》中的趙云,《十字坡》中的武松,營造的氛圍也更偏剛性;如果是花旦,動作則需要兼顧剛與柔,既要展現出女性的柔美,又要敏捷伶俐有活力,如《紅娘》經典的甩棋盤這一動作,既要用力得當,不至于將棋盤甩飛,又要反應靈敏,不至于甩得太慢不好看。“打”這一基本功在意境呈現類型上相對比較狹窄,往往適用于宏大的場面,烘托激烈的對立,增添緊張的氛圍。例如現代京劇《智取威虎山》中的武戲,一些可以襯托主角楊子榮的英勇,一些可以表現雙方斗智斗勇的激烈程度,都能為營造意境,烘托氛圍出力。演員應當勤學苦練,用高標準要求自己,盡力做到最好,即使登臺表演有一定名氣后,也不要得意忘形,應當堅持苦練基本功,呈現更好地演出效果。
音樂配合是戲曲表演中十分重要的組成因素,音樂節奏直接影響了演員“唱”的節奏,影響觀眾的聽感,尤其是在表演一些經典曲目時,音樂節拍的快慢很容易被老觀眾們聽出來。以京劇為例,京劇伴奏樂器分為打擊樂和管弦樂兩種,管弦樂器包括京胡、月琴、三弦、京二胡等,打擊樂器包括板、堂鼓、大鑼小鑼、梆子等,管弦樂負責奠定整場表演的主基調,伴奏歌唱,打擊樂則一般是在演員進行動作表演時使用。京劇《坐宮》中鐵鏡公主與楊延輝開篇就是西皮流水與西皮快板的對唱,通過一快一慢但整體偏快的節奏,帶動演員唱詞的加快,進而表現出楊延輝的急切心理。在進行戲曲表演前,樂師們應當在打磨基本功和曲譜熟練度的同時,加強與演員之間的練習,彼此熟悉對方的表演習慣,增強演出默契,進而使音樂與唱念達到水乳交融,渾然天成的狀態。另外,隨著時代的發展,各地方戲曲也在嘗試創新,將更多的音樂類型融入戲曲中,并以更現代化的方式呈現戲曲,例如交響樂與京劇的融合,誕生了很多廣受好評的演出,如梅派傳人胡文閣、李勝素,程派傳人張火丁、遲小秋等,均有與交響樂團合作演出京劇知名曲目的經歷,而以電影的形式呈現戲曲及故事也同樣獲得了民眾的認可,如豫劇電影《白蛇傳》、數字京劇電影《對花槍》等。
戲曲表演舞臺的各項布置是為觀眾帶來沉浸式體驗的關鍵。王國維在《宋元戲曲考》中提到了“大家之作,其言情也必沁人心脾,其寫景也必豁人耳目”,強調戲曲的意境呈現主要依靠劇作者的筆力,尤其是“大家”的作品,但對于審美標準已經一變再變的現在,只在劇本上下功夫顯然是不夠的,還需要在舞臺布置上下功夫。例如在劇院表演時,利用好劇院背后的大屏幕,呈現背景時觀感更好;利用小屏幕能夠將演員動作神態放大,讓后排觀眾也能看到細節;利用環繞音響提升觀眾的聽感,在避免演員用嗓過度的同時,讓伴奏更好地與唱腔融合等。
綜上所述,戲曲表演的意境可以分為虛實結合、婉約、豪放、親民等類別,在意境營造方面,傳統的觀點認為主要從演員的基本功下手,但隨著科技的進步,將科技元素應用到音樂伴奏、舞臺布置等方面,提升戲曲表演意境營造的整體效果,也能方便各地方劇種擴大影響力,提升觀眾的觀賞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