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山玉玉雕作品藝術價值探究

田冉婷，白峰

中國地質大學（北京）珠寶學院，北京 100083

前言

獨山玉因產于我國河南省南陽市的獨山而得名，是我國特有的玉石品種，也是中國的四大名玉之一。獨山玉玉雕題材廣泛，內涵豐富，具有獨特的文化魅力，中國對獨山玉的認識和開發利用有悠久的歷史。眾多學者對于翡翠[1]、和田玉[2]乃至密玉[3]和泰山玉[4]的藝術價值皆有所研究，但對于獨山玉藝術價值的研究多集中在俏色層面上，對獨山玉玉雕作品的文化內涵方面的研究不多，總結藝術價值的研究更少。本文將從獨山玉玉雕作品的歷史、特點和藝術價值三個方面進行論述，以形制、題材、色彩和工藝四個視角切入，結合南陽當地的文化特色，探究獨山玉雕作品的藝術特點及文化內涵，凝練出獨山玉玉雕作品的藝術價值。通過感受獨山玉雕之美，領略大師在作品中蘊含的情感和理念，挖掘其中蘊含的精神文化，促進獨山玉玉雕工藝與文化的傳承。

1 獨山玉玉雕的歷史

獨山玉的發現最早可追溯到距今7500 多年前，產于河南省南陽市北郊的獨山[5]。獨山玉的文化傳承起源于新石器時代，考古發現最早的獨山玉為新石器時代遺址中出土的玉鏟，經專家鑒定為仰韶文化中期的玉鏟[6]，在那時已出現了實用玉器、禮儀玉器和飾用玉器，裝飾品以動物形玉器和圓形玉器為特點；夏朝至戰國時期，獨山玉開始逐漸發展，躋身于商王朝宮廷用玉行列，玉雕技藝突飛猛進，創造了“陰陽刻”的新技法；春秋戰國時期，治玉技術有了長足進步，玉器紋飾變得復雜多樣，玉佩飾開始盛行；秦漢時期，獨山玉開始興盛，具有一定的開采規模，雕刻工藝精細，各種飾用及實用玉器品種豐富，在玉器完整的造型基礎上加入了裝飾元素，開始追求造型之美；漢代獨山玉的使用達到了鼎盛時期，南陽“玉雕之鄉”已初具規模；而在三國至隋唐時期，獨山玉變得有所衰落[7]；到宋代至現代，獨山玉開始逐漸復興，在宋代開始逐漸綜合吸收北京、蘇州一帶雕琢技法創作元素，并于明清時期暢銷海內外。如今“玉鄉”鎮平的玉雕大軍，每天都在進行著與玉石有關的故事，獨山玉玉雕更成為馳名中外藝苑的一枝奇葩[8]。

2 獨山玉玉雕特點

2.1 形制—擺件居多

前人通過對歷屆天工獎作品的整理研究，歸納出和田玉玉雕作品形制包括擺件、器皿、牌子、掛件、印章、首飾和其他[9],類比前人的研究方法，通過對歷屆中國玉石雕刻天工獎[10]（圖1）、中國玉器百花獎、全國玉石雕刻玉星獎、中國玉石雕刻玉華獎的眾多獨山玉玉雕獲獎作品進行收集整理后，歸納出獨山玉形制常見中型、大型擺件[11]，而少見器皿、牌子、印章、首飾等。獨山玉的光澤不如翡翠強，外表的油潤度也沒有和田玉強烈，但硬度在其二者之間，是非常適合雕琢的材料，擺件形制既可以充分發揮順色立意的工藝要求，又不會導致加工成本大于原料成本，因此獨山玉玉雕更常見擺件形制。

圖1 2012年“天工獎”金獎作品《云峰古道》[10]Fig.1 2012 Tiangong Prize-winning Work＂Ancient Path on Cloud Peak＂

2.2 題材—取材現實

獨山玉玉雕作品的題材包括人物、動物、植物、山水風景[12]等，由于獨山玉色彩豐富，更易還原自然元素的真實色彩，因此對富有生命力的題材尤為適宜，更傾向于現實立意。人物題材常見侍女或老人孩童等尋常百姓形象[7]；動物題材往往包含著美好的寓意，如喜鵲擔任著報喜的角色而受到人們的喜愛，魚兒蘊含著“年年有余”的美好愿景；山水風景是天然又生動的素材源泉，也是藝術家創造思維的來源[13]。近年來，隨著審美趨向的不斷變化，獨山玉玉雕作品的題材亦有了新的嘗試。例如對歷史典故的重現、對田園生活的向往、對綠水青山的刻畫等，玉雕題材逐漸與時代審美接軌，發揮出更大的價值。

2.3 色彩——豐富絢麗

獨山玉的多色交輝是區別于其他玉石的最大特點。中國工藝美術大師吳元全先生認為獨山玉“五彩繽紛又陸離，利用得當生妙趣；詩情畫意均展現，藝術如酒醉心脾[14]。”獨山玉絢麗多彩，共有8大色系，100 余種顏色，而雜色獨玉是獨山玉中最常見的品種，占整體儲量的50%[7]。

花獨玉包含多種混合色，由黑色、白色、綠色、粉色、黃棕色等兩種或以上顏色互相混合，且沒有一種顏色占60%以上[11]。相較于和田玉、岫巖玉和石英巖玉等，獨山玉玉雕中常見黑白兩種顏色，這二色的強烈對比也被巧妙運用于創作當中。

由于獨山玉顏色豐富多彩且變化不同，玉雕師在雕刻過程中就要尤其注意追求顏色的和諧統一，運用調和的方法，在顏色差異中趨向于一致[15]。這雖然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雕刻的難度，更加考驗設計師的經驗積累和雕刻手法，但這正是獨山玉玉雕作品的獨特魅力所在，通過色彩的巧妙利用與剔除，加之以絕妙的設計理念和題材，使得一些獨山玉玉雕作品成為不可多得的瑰寶。

2.4 工藝—因材施藝

獨山玉色彩豐富，斑駁絢麗，雖然在素凈題材的創作上有所限制，但具有區別于其他玉石的獨特設計思路[16]。根據玉石本身的顏色以及這些顏色的分布與走勢、組合與過渡，順色立意、因材施藝，充分發揮想象力，讓其呈現出好的視覺效果，比如綠色部分就用來雕刻青山綠葉，紅色部分就用來雕刻陽光、花朵等。玉雕不同于繪畫，沒有無限的顏料，只能通過現有玉石的顏色和分布區域來進行有限的發揮創作，因此世界上很難出現兩件一模一樣的獨山玉玉雕作品，每一件獨山玉作品都無前例可循，每一次的創作都是因石而異[17]。

現實主義題材為主的獨山玉玉雕，要求玉雕師具有很強的藝術修養，通過對色彩的把握，使得玉雕作品形神兼備[18]。以人物題材為例，玉雕師要深刻把握不同人物的性別、年齡和體態區別，通過對人物的行為、動作和神態的琢磨，由形到神，由內而外地使作品傳達出細膩的感情表達，刻畫人物的心境，把握玉雕內容的精神實質，把玉石雕刻內容的內在精神表現出來，在這樣的多樣對立、和諧統一中才能使玉雕作品充滿生命力。

3 獨山玉玉雕作品的藝術價值

3.1 美學價值

對于獨山玉玉雕來說，選材恰當，構圖合理、比例協調，具有空間立體感，雕刻線條流暢均勻、雕工精細，造型逼真，并合理根據色彩分布而進行雕刻，充分展現獨山玉的豐富色彩，這些都是使得獨山玉玉雕作品具有美感的關鍵因素。

選材恰當是指題材的選擇要與玉料的選擇設計相結合。一件好的玉雕作品，需要在雕刻之前根據玉料的大小及顏色分布，判斷其皮下的顏色走勢，在此基礎上進行構思與設計，在雕刻過程中，可能出現與預期判斷不同的情況，此時需要根據經驗來進行設計思路的調整，以達到最佳的視覺效果；構圖合理和比例協調是使得玉雕作品整體和諧的前提條件，需要把握玉雕作品中各元素的大小、遠近、深淺的層次關系，避免整體失真；隨著玉雕工具的不斷革新，獨山玉玉雕作品的透雕、鏤雕和圓雕等工藝手法的運用更加豐富，空間立體感的塑造也越來越嫻熟（圖2）；雕刻線條的變化也給玉雕作品以不同的視覺感受，例如玉雕師常常采用較大的面積、較為粗重的線條來突出主體的力量感、厚重感，但在表達優雅秀美的作品時常常運用較為纖細的線條和較小的體積，在表達悠揚疏遠的作品時常用彎曲的弧線等等，對于細節的把控也會更加獨到。

圖2 獨山玉作品《別有天地》[19]Fig.2 Dushan jade work ＂World of Its Own＂

玉色之美和順色而琢是獨山玉玉雕作品的另一種美學價值的體現。多色獨玉常表現為兩種或兩種以上的顏色，特別是在一些較大的獨山玉原料或雕件上常出現四至五中或更多顏色品種，在一件作品上可能會出現紅、白、青、綠、墨等多種顏色相互呈浸染狀或漸變過渡。豐富的顏色往往能夠有更多種顏色組合，玉雕師可以根據隨機的顏色組合進行顏色搭配，鄰近色搭配、冷暖色調對比搭配、互補色搭配，這些色彩的碰撞，使得在有限的原料上進行進行設計。設計師因材施藝，順色而琢，用更廣泛的設計思路來創造玉雕作品。

3.2 情感價值

一件玉雕作品的價值不僅體現在造型與色彩上的美學價值，也在于它是否能通過豐厚的內涵帶給人們情感感受。玉石本身只是礦物集合體，但是通過人類社會的發展，珠寶玉石也不單單作為首飾而存在，逐漸被賦予更深層次的意味，加之以情感寄托與傳承。尤其是對于玉石來說，通過玉雕師賦予其趣味性，帶給人活潑熱烈、生機盎然的意味；亦或包含著典故、民間傳說與歷史人物；也可蘊含著吉祥寓意，象征對美好生活的向往；或者包含獨特的人文特征，訴說當地的人文故事。玉雕創作的過程不只是機械化地切割玉石、磨掉碎屑，更是賦予玉石以生命與靈魂，融入大師的獨特理解與個人情感的過程。玉雕作品是情感寄托的對象，也是情感傳遞的媒介，激發著玉雕師和觀賞者的情感共鳴。從發現南陽當地的第一件玉鏟開始，玉雕就不僅僅是作為工具使用，更多是具有了情感與文化韻味。

如2017 年“子岡杯”銀獎獨山玉作品《東籬秋香》（圖3），通過對黃色和黑色獨山玉玉料的俏色處理，借菊花這一素材與陶淵明的經典古詩相結合，蘊含著豁然的情懷，使得作品內涵拔高，蘊含著追求自然平和的精神境界；又如2019 年“玉華獎”金獎獨山玉作品《出塵不染》（圖4），幾朵荷花傲然屹立于泥土之中，黑白兩色呈現鮮明對比，荷葉的雕刻也尤為精細，以荷葉之黑襯托出荷花的清風高節。

圖3 獨山玉作品《東籬秋香》[20]Fig.3 Dushan jade work ＂The Fragrance of Autumn Chrysanthemums in the Hedgerow＂

圖4 獨山玉作品《出塵不染》(田冉婷攝)Fig.4 Dushan jade work ＂Out of the mud but not dyed＂

3.3 文化價值

獨山玉玉雕有區別于其他玉雕的工藝和創作思路，因此具有鮮明的文化特色。中國的玉雕創作素材大多來源于歷史、神話故事、傳說、戲曲、小說、名著等，和中國的文藝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獨山玉玉雕的創作素材也來源于此，但同時也有著自己的特色文化和風俗，這是其他地方不能替代的。玉雕師生于長于南陽，從小受當地文化的熏陶，這些日常生活中感受、體驗與情感便會逐漸注入琢玉過程中，通過他們之手創作出的玉雕作品必然反映著當地人的精神面貌，帶有南陽的生活和文化印記。

獨山玉產于南陽獨山，受中原仰韶文化風格的影響，既有民族文化的博大精深，又有藝術文化的浪漫氣息，還有倫理文化的凝重務實[13]。不同于京津地區的雄渾豪放、蘇杭地區的婉約細膩，在數千年的傳承與發展過程中，玉雕師結合獨山玉的特點，不斷加深與本地文化的融合，形成了獨樹一幟的南陽風格[21]。南陽的歷史名人，包括科圣張衡、智圣諸葛亮、醫圣張仲景、商圣范蠡和諸葛亮、張釋之等，這些素材的獨山玉作品代表著當代人對他們的敬仰，也代表著南陽當地的文化自信；同時，楚風漢韻對南陽玉雕有一定的傳承與影響，南陽的漢畫石與獨山玉玉雕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獨山玉玉雕與漢畫的雕刻技法在傳承過程中相互結合，不斷創新，獨山玉的題材發展也與寫實為主的南陽漢畫有一定的淵源；吉祥寓意的應用象征著南陽人民對社會和平、美好生活的追求，反映了南陽人民的蓬勃向上精神面貌；此外南陽當地的民風民俗，也為獨山玉玉雕的創作提供了獨具特色的民間文化素材[7]。

獨山玉玉雕工藝在不斷的成長與發展過程中，始終與南陽人民的生活息息相關，是民族文化與地域文化的濃縮與體現（圖5）。玉雕作品的創作離不開民間文化與百姓生活，它的每一個靈感都深深根植于本土文化與土壤。鄉土文化是世代累積的知識和經驗，經過一代又一代的手工工作者的創新與傳承，形成了一個相互聯系的有機系統，一些特定的選材主題和雕刻手法也成了獨山玉玉雕作品的特色。獨山玉雕不僅取材于南陽當地的文化，其本身也是南陽當地文化的一種代表和符號，既講述著南陽的歷史故事，也蘊含著南陽當代的鄉土風情、人民的精神面貌和文化的傳承。

圖5 獨山玉作品《妙算》[22]Fig.5 Dushan jade work ＂Miraculous Plans＂

4 結語

作為中國四大玉石之一，獨山玉不僅擁有悠久厚重的歷史，也在當代憑借獨特魅力散發著不一樣的光芒。獨山玉玉雕特點鮮明，在形制上以擺件居多，在題材上注重現實性立意，在顏色上豐富絢麗，在工藝上講究順色立意、因材施藝。獨山玉玉雕不僅具有美學價值，也飽含情感價值和文化價值，和諧的空間搭配、流暢的線條、精細的雕工，巧妙的俏色，加之以豐富的精神內涵與當地文化的結合，獨山玉玉雕正以嶄新的、富有人情味的面貌，展現在眾人面前。

獨山玉玉雕濃縮了中華優秀文化的精髓，傳承著悠久的玉雕藝術，意味幽遠而深厚。對于玉石從業者和研究者來說，應該用發展和傳承的眼光去看待獨山玉玉雕作品，嘗試用心欣賞、感悟并深入了解其中蘊含的文化內涵，并積極融入新的觀念和想法，讓獨山玉玉雕作品得到更好的創新和傳承，增強文化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