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玉玉
(南京農業大學經濟管理學院,南京 210000)
中國老齡化態勢進一步加深,人口結構發生顯著變化。伴隨城鎮化進程的加速,中國農村人口流出態勢越來越突出,流動人口規模加大。第三次農業普查的統計顯示,截至2016 年,中國55 歲及以上的農業生產經營人員占比超過33.6%,而35 歲及以下的農業從業人員只占19.2%[1]。中國農村的人口結構正在發生顯著改變,農業勞動力老齡化趨勢加深。
有關農業人口老齡化對農業生產的影響,國內外學者已進行了大量研究,舒爾茨的人力資本理論認為人力資本的積累在傳統農業經營方式的轉型過程中發揮著重要作用[2]。國內學者從農業產出[3]、技術應用[4]、土地利用效率[5]等方面進行了探討。在促進產業興旺、推進鄉村振興的新形勢下,關注農業勞動力老齡化對鄉村產業發展的影響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學者們從經營主體[6]、生產要素配置[7]、農村勞動力老齡化[8]等方面探討了鄉村產業發展的影響因素。人力資本的減弱并不一定是農業產業發展的阻礙,因為機械外包[9]、社會化服務[10]等外部條件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緩解勞動力老齡化對人力資本的制約。另外,社會網絡作為農業生產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對家庭的生產決策也影響深遠[11]。已有研究多以宏觀產業發展模式為關注點,對社會網絡的異質性關注較少。基于此,本研究利用2020 年中國土地經濟調查(CLES)的數據,從理論路徑和實證分析考察老齡化和社會網絡對農戶參與農村產業行為的影響。
人力資本是勞動者提供的勞動供給數量和質量的體現,在社會生產中具有重要作用。農業勞動力老齡化不利于新型生產方式的采納以及農業生產轉型,究其原因主要包括:第一,受身體狀況的限制,老齡勞動力難以保證有效的勞動供給參與鄉村產業;第二,受限于受教育水平與傳統經驗的評判,老齡勞動力對新型鄉村產業的盈利能力、發展前景等認知不足。第三,老齡勞動力學習適應新生產方式的能力低于非老齡勞動力;第四,老齡勞動力加入新型農業生產方式的動機較弱,因為在學習成本相同的情況下,老齡勞動力的受益時間要短于非老齡勞動力[12]。
社會網絡的構建能夠加速農業產業相關信息的傳遞,降低農戶信息搜尋的成本;通過社會網絡,農戶間可以建立互惠與合作機制,解決勞動力投入不足的問題。此外,通過社會網絡間的交流可以以自由、低成本的形式掌握鄉村產業生產或運營的方法,對其鄉村產業參與行為產生激勵;當家庭面臨資金約束時,社會網絡能夠為農戶籌措資金,提高風險承擔能力。但是,農村社會網絡的不同維度會對受老齡化影響的農戶農村產業的參與行為產生不同的影響。社會網絡主要基于親緣、地緣和業緣關系建立,參考其他學者的做法[11,13],本研究將農戶社會網絡主要分為宗族性網絡和朋友圈網絡兩類。受成員規模和關系強度的影響,兩種社會網絡對農戶生產決策的影響存在差異。宗族性網絡以親緣關系為基礎建立,是農村社會基礎的網絡關系,處于決定性地位。
數據來源于南京農業大學自2020 年開展的中國土地經濟調查(China land economic survey,簡稱CLES)數據庫,樣本調查共計52 個行政村和2 600 戶農戶,調查內容涵蓋土地市場、農業生產、鄉村產業、生態環境多個領域。本研究選用CLES 數據庫2020年的數據,剔除部分數據缺失、信息前后矛盾及村內不存在鄉村產業的樣本,共有608 個樣本納入研究。
2.2.1 被解釋變量 被解釋變量為農戶鄉村產業參與行為。本研究中的鄉村產業特指由合作社、龍頭企業或經營大戶等主體帶頭發起、具備相應的組織結構的鄉村產業,主要由農業、服務業及二者的融合產業三類構成。參考Willy 等[14]的方法,將農戶在所參與鄉村產業組織中擔任的角色作為其參與程度的衡量指標。具體而言,樣本農戶參與鄉村產業共有4 種情況,分別為未參與、普通成員、核心成員、負責人,參與程度依次遞增,故將其分別賦值為0、1、2、3,數字越大代表農戶鄉村產業參與程度越深。
2.2.2 解釋變量
1)老齡化及其測度。根據前文對農業老齡化的界定,參照劉華[15]的做法,以家庭中60 歲及以上人口占總人口的比重表示家庭老齡化程度。
2)社會網絡測度。采用因子分析法測定農戶的社會網絡得分,參考楊志海[11]的研究,選取信息獲取、獲取幫工、交流學習和資金籌措4 個社會網絡功能相關的指標作為社會網絡的測度指標。
利用Stata 16.1 軟件進行分析,計算得到KMO檢驗值為0.641,Bartlett 球形檢驗的近似卡方值為237.664,P為0.000,小于0.05,結果顯著,表明所選變量符合因子分析的條件。采用最大方差法旋轉因子載荷矩陣,得到2 個特征根大于1 的公共因子,方差累計貢獻率為48.62%。其中,公因子1 在朋友圈網絡的4 個指標上載荷較大;公因子2 在宗族性網絡的2 個指標上載荷較大(表1)。在此基礎上,根據方差貢獻率與累計貢獻率之比確定各因子權重,計算方式為綜合得分=(17.77%∕48.62%)×宗族性網絡得分+(30.85%∕48.62%)×朋友圈網絡得分,得到代表農戶綜合性社會網絡的指標。

表1 社會網絡變量說明及因子分析結果
3)控制變量。根據計劃行為理論[2],將戶主特征、家庭經營特征、鄉村產業特征和村莊特征4 個維度變量納入控制變量。各變量的定義、測定方法及描述性統計結果如表2 所示。

表2 變量定義和描述性統計結果
本研究中被解釋變量為農戶鄉村產業參與程度,取值為0、1、2、3,存在遞進關系,且在農戶中為正態分布,參考楊志海[11]的方法,采用Ordered Probit模型進行實證分析。設置基本回歸模型如下。
式中,Partici*為不可觀測的潛變量農戶鄉村產業參與行為,AG為老齡化變量,SN為社會網絡變量,C為其他影響農戶鄉村產業參與行為的因素,α、β、δ為上述3 個變量對應的待估系數,ε為擾動項且服從標準正態分布。在式(1)中增加AG與SN的乘積項以探究社會網絡對老齡化影響的調節作用,模型設定如下。
式中,γ為老齡化與社會網絡交互項的待估系數。引入宗族性網絡(TSN)和朋友圈網絡(FSN)后設定模型如下。
式中,μ、ν分別為宗族性網絡和朋友圈網絡的系數,λ、θ分別為宗族性網絡與老齡化交互項系數、朋友圈網絡與老齡化交互項的系數。
農戶鄉村產業參與行為Partici與不可觀測的潛變量Partici*之間的關系如下。
式中,γ0<γ1<γ2<γ3,均為待估參數,稱為切點。由此得到農戶未參與、作為普通成員參與、作為核心成員參與、作為負責人參與鄉村產業的概率,如下所示。
式(6)中,Φ 是標準正態分布的累計密度函數,模型估計方法為極大似然估計法。
利用Stata16.1 軟件對樣本數據進行多元回歸分析,根據模型1 至模型4 分別探究老齡化與社會網絡對農戶鄉村產業參與行為的影響、社會網絡能否緩解老齡化對農戶鄉村產業參與行為的負面影響、宗族性網絡和朋友圈網絡對農戶鄉村產業參與行為的影響,以及宗族性網絡和朋友圈網絡能否緩解老齡化對農戶鄉村產業參與行為的負面影響,估計結果見表3。

表3 老齡化與社會網絡對農戶鄉村產業參與行為影響的模型系數估計結果
3.1.1 老齡化對農戶鄉村產業參與行為的影響 表3 中模型1 到模型4 估計結果均顯示,農業人口老齡化對農戶鄉村產業參與行為產生了顯著的負向影響,這說明老齡化程度越高,農戶參與鄉村產業的程度越低。
3.1.2 社會網絡對農戶鄉村產業參與行為的影響表3 中模型1 與模型2 的估計結果顯示,社會網絡對農戶鄉村產業參與行為產生正向作用,且分別在0.05、0.01 水平上顯著,說明社會網絡的拓展顯著提高了農戶鄉村產業的參與程度。此外,模型3 與模型4 的估計結果也表明,朋友圈網絡對農戶鄉村產業參與行為產生了顯著正向影響,而宗族性網絡的影響不顯著。這說明,朋友圈網絡在農戶鄉村產業參與行為中起主要作用。雖然部分學者[11]認為在當前農村社會中,宗族性網絡在社會網絡中起主導作用,但林建浩等[16]也發現在宗族瓦解、互聯網通訊技術發展的背景下,朋友圈網絡在農村社會的影響日益加強。宗族網絡強調社會網絡的強度,而以朋友關系為基礎形成的朋友圈網絡則更加具有廣泛性。本研究參考實際調查中與農戶的交談內容,發現農戶對鄉村產業參與行為主要受信息暢通與相關人員的引薦,即社會網絡的廣度影響,因而朋友圈網絡對農戶鄉村產業參與行為影響顯著為正。
表3 中模型2 的估計結果顯示,老齡化與社會網絡交互項的估計系數為正,且在0.05 水平上顯著,表明老齡化對農戶鄉村產業參與的負面影響隨著社會網絡的增強而減弱,即社會網絡的拓展能緩解老齡化對農戶鄉村產業參與行為的不利影響。模型4 估計結果表明,朋友圈網絡與老齡化交互項的估計系數顯著為正,宗族性網絡與老齡化交互項的估計系數不顯著。
在戶主特征變量中,是否受過農業培訓的估計系數大部分顯著為正,表明相較于沒有接受過農業培訓的農戶,接受過農業培訓的農戶更傾向于參與鄉村產業。在家庭經營特征變量中,耕地經營規模估計系數均在0.01 水平上顯著為正,表明耕地經營規模越大,農戶參與鄉村產業的程度越深,因為農業生產存在規模效應,加入鄉村產業時投入土地面積越大,產出的規模效應越大。同時,在鄉村產業特征變量中,對鄉村產業評價估計系數顯著為正,說明農戶對鄉村產業綜合發展的評價越高,越容易參與鄉村產業。
利用南京農業大學開展的中國土地經濟調查數據中608 個農戶微觀數據和52 個村級數據,采用Ordered Probit 模型實證分析了老齡化、社會網絡以及老齡化和社會網絡的交互項對農戶鄉村產業參與行為的影響,回歸結果均通過了變量替換法的檢驗,結果表明,第一,老齡化對農戶鄉村產業參與行為存在顯著負向影響,社會網絡的拓展對農戶鄉村產業參與行為具有顯著正向影響。第二,社會網絡的拓展能改善老齡化對農戶鄉村產業參與行為的負向影響。第三,社會網絡的兩個維度,即宗族性網絡和朋友圈網絡對農戶鄉村產業參與行為影響不同,具體來說,朋友圈網絡對農戶鄉村產業參與行為的影響顯著為正,而宗族性網絡對其影響不顯著。第四,宗族性網絡和朋友圈網絡對老齡化影響農戶鄉村產業參與行為的改善作用存在差異,朋友圈網絡具有顯著改善作用,而宗族性網絡影響不顯著。
產業的繁榮是實現“三農”現代化轉型的基礎,也是實現鄉村振興、實現共同富裕的必經之路,農民作為參與主體,其老齡化問題不可忽視。基于本研究結論,得到以下啟示:第一,推進農村產業轉型必須發揮農民主體地位,加大技能培訓與學習平臺建設,提高農民人力資本;第二,加強農村文化活動建設,發揮社會網絡等非正式組織在新產業參與、新技術采納中的信息傳遞和帶動作用;第三,加大政府補貼力度,鼓勵合作社、龍頭企業、經營大戶等發展先進鄉村產業,促進農村產業轉型升級,帶動村內農戶就業,提高收入,實現共同富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