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彌補，孩子更希望知道真相

圍裙媽

女兒愛啃指甲，近年來指甲很少完好過

一天，二寶魚兒發熱，我帶他去看醫生。醫生診斷完，趁他寫藥方的空隙，我趕緊問他：“醫生，我大女兒總愛啃指甲，這幾年很少見她指甲完好過，怕她病從口入，我用各種辦法去糾正她，都不管用，咱這里有沒有啥辦法治治她這毛病？”醫生回答：“孩子啃指甲，多半是內心焦慮。孩子沒遇到什么事兒吧？”我想了想，搖搖頭：“也沒發生什么大事兒啊。”醫生寫完藥方，抬頭遞給我：“那就看父母在養育過程中，有沒有給她造成什么壓力……”

父母能給她什么壓力？無非要求她努力學習而已，可啃指甲這毛病，她從上幼兒園就有了，那時，我和老公忙于生計，根本沒心思管她學習，不可能給她壓力呀。我抱著魚兒去取藥，邊走邊尋思醫生的話。

我有兩個孩子，女兒朵朵9歲，上小學三年級，兒子魚兒4歲，上幼兒園。兩個孩子都是我帶大的。朵朵剛出生那幾年，家里入不敷出，她跟著我們吃了不少苦頭，變得很沒自信。這幾年家里經濟條件好了，我和老公便在物質上盡量滿足她，想彌補對她的虧欠。但物質上的滿足，并沒有增強朵朵的自信。每學期老師給她的評語，都是圍繞著加強自信、敢于接受挑戰這些方面。今天聽醫生說她內心焦慮，我心里不由得有些擔憂。

回家后，我跟老公說起醫生的話，老公耐心幫我分析：“是不是因為有了弟弟，朵朵感覺被忽略了呢？現在很多家庭生二孩，都會跟大寶商量，我們從沒就此事問過朵朵……這幾年，魚兒小，需要照顧，你一心撲在他身上，也忽略了對朵朵的關心，是不是因為這些呢？”

的確，我們盡管在物質上對朵朵很大方，但注意力和時間很少放在她身上。我和老公決定多關注朵朵。

以前，每天吃過晚飯，我收拾完之后都是陪魚兒玩，很少陪過朵朵。現在，我做出了改變，只要魚兒不哭不鬧，我就跟朵朵一起做手工。我們一起做了一個大型立體的動物家族，朵朵喜歡得不得了，小心翼翼地擺放到她的床頭，時不時拿起一個小動物把玩。

有了魚兒后，由于精力有限，我就放手讓朵朵自己洗漱。但現在，除了讓兩個孩子分開洗澡之外，洗臉和洗腳，我都讓他們一起，共用一盆洗臉水和洗腳水。這樣，不僅我能照顧到他們兩個人，還能讓他們增進感情。兩個孩子剛開始很不習慣，后來看可以嬉鬧，就開心地接受了。

朵朵6歲就獨立睡覺了。剛開始，我還會半夜起來去看看她有沒有蹬被子，這兩年，幾乎就不操心這個問題了。現在，我想借一起睡來拉近母女間的距離。于是和老公商量好，隔三岔五地，他陪魚兒睡，我則陪朵朵睡。

經過大半年努力，朵朵臉上的笑容多了起來，時不時會跟我說說學校的事兒。要知道在以前，她從不會主動找我說什么。

但朵朵并沒有徹底改掉啃指甲的毛病。最近，魚兒生病，我不得不全心照料他。等他好起來時，我發現朵朵又把指甲啃禿了。

告訴孩子真相，她不再錯誤地解讀那段經歷，內心終于有了安全感

國慶節，公公從鄉下趕來看望孫子孫女。晚上，老公陪他一邊喝酒，一邊聊天。后來聊到兩個孩子時，公公人已微醺，叫來朵朵，輕輕拍拍她的腦袋：“爺爺心疼我孫女，你剛出生時，家里缺錢，你奶奶也剛剛過世，爺爺身體不好，想幫忙帶你也力不從心……那時，你媽壓力大，總跟人說不該生下你。你雖然年齡小，可爺爺知道你聽懂了，就見你心里難過呀……現在家里條件好了，爺爺也放心了。”公公這番話，朵朵聽得糊里糊涂，我卻感覺心被狠狠地扎了一下。

和老公剛結婚時，我沒打算立即要孩子，朵朵的到來是個意外。在老人的鼓勵下，我倆決定接受這個意外的“驚喜”。那時，我事業正值上升期，需要經常出差，懷孕后身體吃不消，只好放棄工作在家安胎。辭職之后，我心有不甘，對腹中的孩子常有怨念。朵朵出生后，家里的負擔更重了。身體稍微恢復后，我不得不找份兼職做，以貼補家用。那幾年，我一邊帶娃一邊工作，身心俱疲，便把這一切都怪在朵朵身上，認為是她不合時宜的出現，才導致了我的困境。我每天照料她，內心卻并不接納她，甚至經常當眾抱怨不該生下她。

如果不是公公今天舊事重提，我大概也不會想到朵朵在那樣的環境中該有多受傷。我也終于明白，朵朵自卑、退縮、害怕給人添麻煩，都是因為我。

之后整整一周，我都對朵朵心懷愧疚，一直想著怎么對她表達歉意，彌補對她造成的傷害。

一天，我找到機會單獨跟朵朵聊天。我問她是否記得我曾經抱怨不該生下她的事兒，她低頭摳著手指不說話。看來，她對此事有記憶，我心里有些酸澀，問她：“你能聽媽媽說說原因嗎？”她輕輕點了點頭。我說：“媽媽跟爸爸結婚時，爸爸的事業剛起步，我倆每月的收入剛好夠還房貸。意外懷上你后，我不得不放棄工作。你出生后，生活更加困難。我只好一邊帶你一邊做兼職。那幾年，媽媽每天都很累，總認為困難都是你造成的。”朵朵聽到這里，頭垂得更低了。我趕緊補充：“媽媽現在知道了，媽媽的想法是錯誤的。生下你是爸爸媽媽的選擇，你自始至終都沒有錯。是媽媽沒有調節好情緒，才對你說了不該說的話，做了不該做的事……”

說到這里，我情難自禁，哽咽起來：“對不起，朵朵，是媽媽不對，傷害了你，你能原諒媽媽嗎？”朵朵抬頭，一臉驚訝地望著我。看我一臉真誠，她終于相信了我的話：“媽媽，我原諒你。”我的眼淚流了出來，繼續補充：“朵朵，媽媽的態度讓你感覺自己是多余的、沒價值的，所以你才會變得謹小慎微，不敢給人添麻煩。但媽媽現在知道了，你是上天賜給媽媽最寶貴的禮物，媽媽愛你，永遠都愛你。”聽到這話，朵朵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大聲哭起來。

朵朵知道那段經歷的來龍去脈后，明白她并沒有錯，只是被錯誤對待。我相信，當她不再錯誤地解讀那段經歷，橫亙在她心底的不安，終究會消失。

如今兩年過去了，朵朵再也沒有啃過指甲。

身為父母，我們并不完美，無意中傷害孩子在所難免。造成傷害之后，比起事后彌補，父母還需要“還原真相”，并為此真誠地道歉。孩子只有了解真相，脫離錯誤的解讀，傷口才會慢慢愈合。

【編輯：潘金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