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夢鶴,苗軼飛,張 蓓,李建西,趙汗青
[1. 陜西省考古研究院,陜西西安 710054; 2. 考古發掘現場文物保護國家文物局重點科研基地(陜西省考古研究院),陜西西安 710054 3. 陜西省考古現場文物保護重點實驗室(陜西省考古研究院),陜西西安 710054]
2020年3月在西安市長安區小居安村建設工程項目M19中出土了一批微雕器物。該墓系長斜坡墓道多天井單室土洞墓,據墓志銘可知,系武周長壽三年湖州刺史獨孤伏奴與其夫人杜氏合葬墓,墓頂完全垮塌,墓室條磚鋪地,中部南北向平砌隔墻,根據殘留人骨推測墓主人葬于墓室西部,墓室隨葬器物堆放凌亂,且墓室填充大量塌土,推測或遭早期盜擾破壞。微雕出土于墓室的東南部,同時還出土銅鈴鐺、玻璃花飾和小銅鏡等。微雕共40個,造型包括了人物、大雁、鸚鵡三類(圖1)。其中,人物微雕15個,除3號、7號殘外,其余人物微雕底部均有底座,底座中心有小圓孔。14個呈直立狀,1個倒立狀,直立狀人物的四肢做出不一樣的形態,疑似為雜耍小人,面部保存完整者五官可見。大雁微雕9個,尖喙圓尾,頭頸前伸,雙翼展開,背部略凸起,底部有小圓孔。鸚鵡微雕16件,圓頭長尾,雙翅收于身體兩側,頭部淺凹為鳥喙,腹下凸起作跗蹠,無足,底部有小圓孔。

圖1 微雕Fig.1 Microscopic carvings
類似的微雕文物,出現于西安唐金鄉縣主墓、唐李倕墓、揚州隋煬帝蕭皇后墓、西安馬家溝唐太州司馬閻識微夫婦墓中。其中,金鄉縣主墓中出土的一件小鸚鵡,勾喙長尾,身施綠彩,長2.4 cm、高0.9 cm,腹下有一小插孔[1];李倕墓出土28件微雕,材質有琥珀和象牙,造型有人物、飛禽、瑞獸等,部分微雕表面有彩繪和金箔的痕跡,孔內殘存有細銅絲,原應用細銅絲固定在冠飾上的[2],但復原時尚未歸位;蕭皇后墓和閻識微夫婦墓出土的微雕分別被復原為蕭后冠和裴氏冠飾上的小飾件,裴氏冠飾飾件造型有人物、飛鳥、花卉等[3],其人物作飛天狀,部分飛鳥與該批器物中的大雁和鸚鵡相似,復原后的冠飾前部中心位置為一鳳鳥銜珩的飾件,周圍對稱分列飛天小玉人,冠飾頂部分布3樹花樹,螺旋梗小花均勻分布于空余位置[4];蕭皇后墓出土的蕭后冠共有花樹13樹,花樹上的花朵是由珍珠花蕊、玻璃水滴或漢白玉質小人等作為花蕊,插在直徑約0.8 mm的銅絲花梗上[5]。該批微雕器物造型類似,數量較多,應與復原而成的蕭后冠類似,由多個花樹以簇狀排列組合而成,這類花樹在隋唐時由高等級的命婦使用[6],結合墓主人的身份信息和同批出土的小飾件,推測該批微雕也應裝飾在冠飾上。
該批器物葬于武周長壽三年(694年),為武則天統治時期(690—705年),其造型精致,人物造型多樣,鳥類生動形象,具有一定的歷史、藝術價值。由于同類器物出土較少,罕有相關材質、工藝的研究,加之其體積過小,肉眼無法判別其材質,故而選擇科學分析方法對其進行檢測分析,為后期的保存和保護提供依據。
微雕尺寸較小,為盡量避免損壞文物,選用無損或微損分析手段對其進行檢測分析。
使用光學顯微鏡和超景深顯微鏡(德國蔡司ZOOM-5)對微雕進行觀察,并測量相應的尺寸、質量。在光學顯微鏡觀察時,使用細小竹簽、鑷子、洗耳球,結合去離子水,去除土顆粒,避免對檢測數據產生影響。
利用便攜式X熒光(XRF)對微雕進行了無損分析。檢測使用BRUKER手持式X射線熒光光譜分析儀TRACER 5i,測試模式為Mudrock Dual;測試條件40 kV、14 μA;測試時間60 s。
利用掃描電子顯微鏡觀察,采用日本電子JSM-7500F場發射掃描電鏡(SEM)、英國牛津公司X-Max50型X射線能譜儀(EDS)。掃描電子顯微鏡測試條件為分析電壓20 kV,能譜分析儀測試條件為工作距離15 mm,分析電壓25 kV,每秒計數≥200 000。
利用傅里葉變換紅外光譜對微雕進行分析,使用德國布魯克Tensor27型傅立葉變換紅外光譜儀。測試方法為溴化鉀壓片,透射法測試。分辨率4 cm-1,測量范圍為4 000~400 cm-1。
對樣品進行測量并稱重,結果如表1所示。微雕質量均在1 g以內,最小的質量為0.071 g,尺寸在0.4~2.3 cm。微雕大多偏綠,結合顯微觀察(圖2~4),絕大多數微雕表面殘存有紅色顏料和少量金箔,微雕各部位棱角分明,打磨痕跡明顯。金箔寬度在400~600 μm,微雕上的孔洞直徑在1 067~1 540 μm,詳細結果見表1。

表1 測量數據及微雕顯微觀察情況Table 1 Measurement data and microscopic observation results of the micro-carving samples


圖2 人物微雕細節Fig.2 Details of figure carvings

圖3 大雁微雕細節Fig.3 Details of wild goose carvings

圖4 鸚鵡微雕細節Fig.4 Details of parrot carvings
對人物微雕的顯微觀察發現,15件人物微雕里,有14件人物有紅色的顏料殘留,包括人物的嘴部、腹部及足部;9件有金箔殘留,包括肩部、腰部及手臂,所留金箔極少,10號人物微雕的金箔殘留于肩部腰部及背部,可見是由金箔條貼敷;9件人物腐蝕嚴重,形成的孔洞呈蜂窩狀,疑似為骨質;人物性別可辨均為男性,五官、手腳及四肢均棱角分明,工藝略粗獷,富有立體感,打磨痕跡明顯,應為刮削而成;除殘缺人物外,均帶有圓孔的底座,底座被打磨為多邊形,截面有斜向打磨痕。
對大雁微雕的觀察發現,9件大雁微雕里,2件大雁的尖喙上殘留有紅色顏料;大雁背部較光滑,應做拋光處理,而大雁底部仍有打磨痕跡;大雁背部均有金箔殘留,其中,19號微雕保留金箔較多,背部可見較為明顯的金箔條貼敷痕跡,其中雙翅上沿翅邊一條,平行雁身四條,背脊處交叉兩條,尾部分散四條;大雁的底部中心處鉆有圓孔;6件大雁被腐蝕,露出蜂窩狀孔洞。
對鸚鵡微雕的觀察發現,16件鸚鵡微雕中,有9件鸚鵡的頭部殘留有紅色顏料;相比其他兩類,鸚鵡微雕表面的金箔殘留較少,僅有2件在尾部翅部發現少量金箔;打磨痕跡明顯,翅膀處斜向打磨,與羽毛方向一致,似作羽毛狀;鸚鵡微雕的圓孔在其正下方,緊挨凸起的跗蹠,其中在27號鸚鵡微雕的圓孔內發現疑似銅芯,35號微雕斷裂處測量出圓孔深約2 mm,圓孔底部凹陷,應為鉆孔制得。
選擇骨雕中污染較少的一面進行無損分析,測試結果如表2,其中微雕測得元素中,Ca、P含量較高,疑似含有有機質成分,部分Si含量較高,應是未能去除的附著土影響,少數含有較高的Cu,觀察到對應微雕表面偏綠,應為銅的氧化附著物。

表2 XRF元素分析結果Table 2 Results of elemental analysis using XRF (%)
選擇3號、12號、35號作為樣品,其中3號微雕腹部有較多紅色顏料,12號微雕腹部有疑似金箔,35號中部殘斷,對橫截面處進行檢測,結果見圖5。其中,12號微雕腹部的金箔成分測定為金、銅、鋅,含量分別為94.60%、3.15%、2.25%,寬度為600 μm左右,厚度在10~20 μm;3號微雕腹部、35號頭部的紅色顏料處測得Hg、S,推測紅色顏料為朱砂;35號橫截面處,Ca、P、Si的含量分別為41.39%、13.27%、5.46%,分析結果中元素Ca、P的含量較高,結合部分微雕的風化部位顯微觀察形貌為蜂窩狀,推測其為骨質微雕,進一步用紅外光譜測定。

圖5 掃描電鏡顯微照片及能譜結果Fig.5 SEM image and EDS results


圖6 35號殘斷樣紅外譜圖Fig.6 FT-IR spectrum of Sample 35
該批微雕器物包含了刮削、打磨、鉆孔、拋光、貼金等工藝,使用元素分析方法和光譜分析,測得微雕器物的主體為以Ca、P為主的羥基磷酸鈣,結合風化后普遍存在的蜂窩狀孔洞,推測其應為骨質微雕。通過微觀形貌觀察,整理出裝飾工藝數量見表3,其中,除2件微雕無底座,其余微雕底部均有1~1.5 mm直徑的圓孔,部分孔內有銹痕;在微雕的人物唇部及腹部、大雁喙部、鸚鵡喙部,使用了朱砂作為紅色顏料進行裝飾;在其人物肩部、腰部及手臂,大雁的背部,鸚鵡的尾部、翅部,使用了金箔條做裝飾,根據微雕表面留有的金箔痕跡,推測人物微雕上的金箔與朱砂為人物的衣著,大雁和鸚鵡的金箔作其羽毛,結合下方的小插孔,推測該批微雕器物應為小飾件。

表3 微雕裝飾工藝數量Table 3 Number of decoration crafts of the microscopic carvings (個)
該批微雕器物的出土,豐富了對唐代微雕首飾品的認識,其造型小巧,生動形象,對其科學分析,將為微雕的保護修復及展示提供科學依據。作為骨質文物,在后期保存過程中,應注意將其保存環境的濕度控制在60%[9]左右。在展示時,可參考裴氏冠的復原展示方法,結合同批出土的銅鈴鐺及玻璃花飾進行展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