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柴別子

梁尚端

在20世紀七八十年代的河南新野，凡是種過棉花的棉農都不陌生，秋收將畢，騰地種小麥的時候，薅花柴（曬干當柴燒的棉花秸稈）也叫拔花稈，可不是個小事兒，非常吃力、勞累，是個讓人頭疼的莊稼活兒。棉花屬于一年生木本植物，花柴材質硬，耐燒，火力旺，熱值高，這對于燃料十分匱乏的農戶當然是個好事。不過，人們干起來腰酸腿疼，手上磨泡，汗流浹背。

不知何時哪一位鐵匠師傅發明了鉤子，長度不到2尺，使用起來需要彎腰，不舒服，效率低。后來又不知何時哪一位鐵匠師傅發明了一種工具——花柴別子，一根木棍，長約4尺，在其下邊高約8寸的地方，鉆兩個眼兒，安上一個鐵卡子，釘在木棍左邊。

經過實踐證明，花柴別子設計得很科學，省工、省時，使用起來腰不疼，腿不酸，手上也不磨泡，一天下來能薅一畝多地的花柴。一直到10多年前，我所在鄉鎮不種棉花為止，還沒有其他更先進的工具出現。花柴別子，說它科學，其實就是利用物理學上的杠桿原理制成的農具，不管扎根多深，直徑有多寬、多粗，天再旱，地再板結，只要左手摟住花柴的中間，擔在右大腿上，夾準，卡緊，卡牢，右手攥住木棍用力向上一抬、一拔，連根帶系就一起出來了。花柴別子在當時使用期間，基本家家戶戶都有，很普遍。

當我從老屋里把花柴別子扒出來，用手巾擦擦，水洗洗，搌搌，靠在墻邊兒晾干的時候，我站在那里細看，反復揣摩，又在院里思考了很長時間。

這樣一個微不足道、土里土氣的勞動工具，使用的空間有限，時間很短，只有幾十年的歷史，史冊經傳和方志都沒有記載。

生產工具亦稱勞動工具，是人類在生產過程中用來作用于勞動對象的一切物件。生產工具不僅是人類生產力發展的測量器，而且是生產關系的指示器。經濟時代的區別，不在于生產什么，而在于怎樣生產，用什么勞動工具生產。馬克思說：“手推磨產生的是封建主為首的社會，蒸汽磨產生的是工業資本家為首的社會。”

偉大出自平凡，平凡造就偉大。鐵匠打造的生產工具有犁耙、耬、斧頭、鐮刀，木匠規劃、建造民間建筑，瓦匠砌磚蓋瓦成就了民間房屋，石匠鍛鑿了石磙、石碾、石磨，竹匠編織了籮筐、背籠、笸籮。

僅舉以上幾例。如果沒有這些民間工匠的存在，農業社會的人怎樣種地，怎樣收割，怎樣碾米、磨面，怎樣吃飯，如何盛裝東西，如何安居樂業，能生活下去嗎？那些給人們帶來審美和藝術精神享受的畫匠、銅匠、銀匠和雕刻匠等，追求的是技能、完美和極致。

難道說這些名不見經傳的民間工匠不偉大嗎？他們無疑是能擴展人類認識范圍，喚起人類去思索，減輕人類勞動強度，縮短人類勞動時間，延長人類壽命的人啊！這些民間鐵匠、木匠、瓦匠、石匠，即使生活在偏僻、狹小的地方，也同樣偉大。

[責任編輯：李偉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