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后的原野（組詩）

茶心

仿佛是很平常的事

我將公公離世的消息告訴婆婆時

她正在改動公公的一條棉褲

她“哦”了一聲，連頭也沒抬一下

生老病死，仿佛對她來說是很平常的事

只是，她的手開始抖個不停

干了一輩子裁縫的她

第一次，一只手將另一只手

錐得鮮血淋漓

用一種痛忘記另外一種痛

上午，打掃一個小時的衛生

洗一小時的衣服

整理一小時房間

再用一小時熬熟一鍋粥

下午，與朋友煲兩小時電話

然后，逛菜市，問每樣菜的價格

之后，蹲在路邊，看兩個老頭下棋

之后，走進一家服裝店

把所有的款式試盡，再兩手空空出來

晚上，牙疼來襲

父親，這牙痛來得多好啊

這樣，是不是

可以用一種痛忘記另外一種痛了

我以為，敲在了我的頭上

路邊。農家小院

一群小孩圍著一個老頭聽故事

老頭說不了幾句，就吧一口葉子煙

那動作，越看越像我的父親

忽然，女孩和旁邊的男孩

打鬧起來。他拿著一米長的煙桿

輕輕在女孩頭上敲了一下

我急忙雙手抱頭

以為

他敲在了我的頭上

二爸回縮成了一截槁木

年前二爸的胃還可干掉一座山

可現在，他什么也吞不下

即便是喝一口水都會被卡住

他一天比一天輕

他將自己慢慢回縮。漸漸地

回縮成了一截槁木

可他仍想繼續活下去

他一次次戰斗，都是無功而返

他呼氣沉重而緩慢

每呼出一口氣，就如翻一座大山

現在，我們唯一能做的

就是日夜守護他，為他擋住

四面吹來的風，不讓他最后的

生命微火，忽然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