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生網絡利他行為問卷編制及信效度檢驗

滕國鵬，張青楊，賈亦真

一、問題提出

網絡利他行為是指個體在虛擬網絡情景中實施的對他人有利且不以自身獲益為目標的一種自覺自愿助人行為。[1]例如個體在虛擬社區分享資料、提供精神鼓勵、發起網絡眾籌等。與現實利他行為相比，人們在網絡情境中更愿意幫助他人，利他行為的發生頻率比現實生活中更高。[2]網絡利他行為作為一種合乎社會規范并獲得普遍認同的助人行為，對促進青年大學生的積極社會化發展具有現實意義。

大學生是網絡中各種利他行為的主要實施群體，對大學生網絡利他行為進行準確測量和評價顯得尤為重要。國外有研究采用現場實驗、內隱測驗等方法測量利他行為的具體差異，[3]但是這些方式并不規范統一。已有的相關量表多是從利他行為發生動機角度來研究具體的網絡利他行為，如分享行為[4]、貢獻行為[5]、幫助行為[6]、團結行為[7]以及利他傾向[8]，專門針對大學生網絡利他行為測量的工具還很鮮見。目前只有針對青少年網絡親社會行為的問卷，[9]該問卷包含網絡親社會行為實施和接受兩個子量表，并未進一步區分和細化親社會行為的子類型。同時，由于國情不同，文化價值差異較大，這一工具對測量國內大學生網絡利他行為的適用性和有效性有待考量。國內研究一般使用鄭顯亮2010年基于網絡利他具體行為方式編制的共26個條目的大學生網絡利他行為量表，包含網絡支持、網絡指導、網絡分享和網絡提醒4個維度，但研究者也強調現實中由于學業的緊張、學校上網條件以及家庭條件等原因，當時很多大學生不會經常上網，互聯網的使用頻率和應用種類都相對單一，大部分網絡利他行為也都是偶然發生。[10]另外從問卷設計的內容來看，研究者也發現了物質輸出方面的利他行為，但是并沒有符合統計學的標準，這些題項不具有代表性，更多側重于情感支持、資源分享以及技術服務等方面的非物質性支持，內容涉及領域相對狹窄，且各項目的通俗性偏低。隨著信息通信技術和移動終端普及率的提高，互聯網募捐成為一種重要的發展趨勢，[11]尤其是自新冠肺炎疫情以來，各高校的大學生通過線上捐款、轉發疫情防控信息等形式紛紛投入疫情防控中?？梢娫诓煌瑫r代背景下，大學生網絡利他行為的表現形式有所差異。總結以往研究發現：一方面，現有大學生網絡利他行為的測量工具相對單一，難以為不同情境下大學生網絡利他行為的具體研究提供參考和對比。另一方面，網絡利他行為作為一種網絡社會空間系統中具備道德屬性的實踐活動，其內涵和表現形式在社會信息化背景下不斷發生新的變化，[12]需要在以往研究的基礎上進一步提升當前大學生網絡利他行為測量工具的真實水平和有效范疇。近些年虛擬技術和經濟對大學生全方位的滲透，使得大學生網絡利他行為呈現很多新的特點，既強調利他的形式和動機，也更為突顯具體利他行為所依托和承載內容的重要性。[13]最近有研究發現，近80%的大學生曾通過網絡參與各種慈善捐款活動，[14]體現出典型網絡利他行為的依托作用。因此本研究嘗試從網絡深層次使用背景下利他行為具體內容的特點與變化，來編制適合于當前的大學生網絡利他行為問卷，以期為當前的大學生網絡利他行為研究提供新的視角與選擇。

二、對象與方法

（一）對象

樣本1：在預試階段（包括訪談和預調查兩個階段），從線上對遼寧、河南、湖北、江西等8個省份的高校隨機選取28名大學生（男17名，女11名）進行深度訪談，對于利他行為的主要核心指標進行抽取。在預調查階段，以隨機方式向大連各高校發放問卷，回收147份有效問卷，其中男生、女生分別為 89名和58名。

樣本2：采用分層取樣，通過線上線下向遼寧、江西、湖北3個省份的高校發放問卷，作為預探索性因素分析樣本?；厥沼行柧?05份，年齡在17～28歲，男生、女生分別為198名和107名。

樣本3：采用分層整群隨機取樣，通過線上向遼寧、江西等4個省份的高校發放問卷452份，作為探索性因素分析樣本。回收有效問卷418份，年齡在17～30歲，男生、女生分別為219名和199名。

樣本4：采用分層隨機抽樣，通過線上線下向遼寧、江西、湖北、河南4個省份的高校發放大學生網絡利他行為問卷和網絡社會支持問卷，共發放638份問卷，作為驗證性因素分析樣本和效標分析樣本?；厥沼行柧?77份，年齡在17～30歲，男生、女生分別為306名和271名。

（二）研究程序

1.問卷初始條目的形成

首先，分析已有相關文獻并結合大學生網絡使用實際情況，設計大學生網絡利他行為的開放式訪談提綱，主要內容包括：“您知道什么是大學生網絡利他行為嗎？對它有怎樣的了解和認識？”“您是否做過網絡利他行為？做過哪些？”等相關問題。其次，采用目的性取樣和方便取樣結合的方法，有償招募28名在校大學生參與訪談，共獲取5萬字的訪談文本。再次，將訪談錄音逐字句轉錄并將文本導入Nvivo12.0軟件，按照扎根理論三級編碼的順序進行文本編碼與分析，以歸納概念和提煉相關利他行為的范疇，共歸納出216個初始概念，提煉出13個范疇和4個主范疇以及1個核心范疇，具體結果見表1。最后，基于理論分析并結合訪談結果，將大學生網絡利他行為預設為信息型利他、精神型利他、工具型利他以及物質型利他4個方面。在初始問卷的編制中力求語言簡潔易懂，例如，“轉發網上看到的‘尋人物啟事’等求助信息”，“對網友或社區成員給予關心和鼓勵”等，得到共33個題項的初始問卷。問卷采用 Likert 5點法記分，從“完全不符合”到“完全符合”記為 1到5分。

表1 大學生網絡利他行為問卷內容部分節點分析表（N=28）

2.初始問卷的修訂

第一階段，運用樣本1修訂初始問卷。通過專家評定、訪談反饋和小范圍施測，優化意思相近的項目，刪除不符合要求的條目。進而通過項目分析刪除無統計學意義的項目，形成共有26個項目的待測問卷。第二階段，基于樣本2和樣本3進行探索性因素分析。刪除不符合測量學標準的項目，形成四維度大學生網絡利他行為問卷。第三階段，運用樣本4進行驗證性因素分析以檢驗模型擬合度，最終確立包含4個維度共20個項目的大學生網絡利他行為問卷。

（三）研究工具

網絡利他行為的產生與友好和支持性的人際環境密切相關，個體得到的網絡社會支持越多，對網絡環境的態度更為積極，可以緩沖或抵消壓力事件所造成的負面影響，易表現出更多的網絡利他行為。[15]因此本研究采用梁曉燕編制的大學生網絡社會支持量表，[16]作為大學生網絡利他行為問卷的效標測量工具，用以考察問卷的效標關聯效度，問卷采用5點計分（從完全不符合到完全符合計為1到5分），共有23個題目，包含情感支持、工具性支持、信息支持、友伴支持4個維度。該問卷的總得分以及各個維度的內部一致性系數均高于0.75，重測信度為0.89。

（四） 數據處理

數據錄入后，對整體數據進行處理，運用SPSS26.0對不同樣本進行項目分析、探索性因素分析和信效度檢驗，使用Amos23.0構建結構方程模型來考察問卷的擬合度。

三、結果

（一）項目分析

通過訪談反饋以及結合專家評定和建議，并基于樣本1預調查的小范圍測試，對問卷條目進行相應調整，刪除5個語義重復、表達不清以及測試效果不佳等未達標的項目，進而對剩余的27個項目進行項目分析。在項目分析中，采用題總相關和臨界值法（CR值），刪除項目與總分較低水平相關（r <0.40）的題項。[17]使用樣本1的預調查數據進行施測，對施測結果進行高低分組t檢驗以及題總相關分析。將初測版的總分高低排列，前27%和后27%分別為高分組和低分組，對兩組進行差異檢驗，求出t值即CR值。通過計算各項目與維度之間的相關系數可知，項目27的題總相關不顯著，CR值小于3，故予以刪除。其他項目均與總分呈顯著正相關，相關系數都大于0.4，且CR值均大于3，各項目均具有良好的鑒別度。

（二）探索性因素分析

基于樣本2的數據，對形成預測問卷的26個項目進行因素分析。結果顯示，Bartlett's球形檢驗x2值為5332.310，df=325，p＜0.001，KMO值為0.924，適合做因素分析。根據特征根大于1確定因子數量，共提取5個公共因子，累積方差貢獻率為67.681%。根據因子載荷小于0.40和在兩個因子上的載荷均大于0.40的標準，刪除不符合標準的項目，形成了5個因子包含22個項目的大學生網絡利他行為問卷。同時為了進一步凝練和探索因子結構，基于樣本3的數據對最終由22個項目構成的問卷再次進行探索性因素分析。結果顯示Bartlett's球形檢驗近似卡方值6171.600，df=190，p＜0.001，KMO=0.925。采用主成分分析法和極大方差正交旋轉，結合方差貢獻率和碎石圖分析得到4個因子，所有因子特征值都大于1，累積方差貢獻率達72.22%，并刪除語義重復且在兩個因子上的載荷均大于0.40的項目21、22，最終形成4個因子包含20個項目的大學生網絡利他行為問卷，具體結果見表2。

表2 大學生網絡利他行為初始問卷探索性因素分析結果（N=418）

根據探索結果分析，所抽取的4個成分涉及工具、精神、信息和物質層面，與預設構想維度總體一致。具體成分矩陣與因子載荷結果見表3。

表3 大學生網絡利他行為問卷成分矩陣（N=418）

（三）驗證性因素分析

對樣本4的577名被試進行驗證性因素分析，模型擬合結果良好。另外，本研究還對五因子模型進行了驗證性因素分析，結果顯示四因子模型的擬合指數優于五因子模型，表明大學生網絡利他行為四因子模型的維度設置更為合理，由此確定由20個項目構成的、包含4個維度的大學生網絡利他行為問卷，具體結果見表4。

表4 大學生網絡利他行為問卷驗證性因素分析結果對比

最終確定提取4個因子。第一個因子包含7個項目，所表達的內容是大學生在網絡工具應用以及技術方面的利他行為，命名為“工具型利他”；第二個因子包含6個項目，涉及大學生在精神、情感方面所表現出的利他行為，命名為“精神型利他”；第三個因子包含4個項目，所表達的內容是大學生在網絡中進行知識分享、提供信息咨詢等，命名為“信息型利他”；第四個因子包含3個項目，所表達的內容表現在捐贈等經濟、物質方面的利他行為，命名為“物質型利他”。綜上所述，問卷的4個維度分別為：工具型利他、精神型利他、信息型利他和物質型利他。

（四）信效度分析

1.信度分析

（1）內部一致性信度

基于樣本4對大學生網絡利他行為問卷進行信度檢驗。整體信度分析結果顯示Cronbach'sα系數為0.930，各維度的Cronbach'sα系數也均在0.7以上。同時，由驗證性因素分析計算其合成信度，各維度的合成信度在0.805～0.903。表明問卷具有良好的內部一致性信度。

（2）分半信度

采用前后折半法將問卷項目前后折半，從樣本4中隨機抽取一半數據進行分半信度檢驗。結果顯示，問卷的Spearman-Brown分半信度系數為0.829。進一步分維度計算分半信度系數，其中信息型利他為0.817，精神型利他為0.916，工具型利他為0.878，物質型利他為0.900。

（3）重測信度

根據方便取樣和自愿原則，對樣本4中部分學生在一個月后再次施測，獲得有效樣本104份（17～26歲，M=21.25，SD=2.70），以檢驗問卷重測信度。結果顯示，問卷的總體重測信度為0.955，信息型利他、精神型利他、工具型利他和物質型利他的重測信度分別為0.856、0.941、0.939、0.873，具體結果見表5。

表5 大學生網絡利他行為問卷的重測信度

2.效度分析

（1）結構效度

前述驗證性因素分析中結構模型的擬合指標良好，證明了大學生網絡利他行為問卷在結構上的合理性。進一步通過樣本4對問卷各維度與總分之間進行相關檢驗，結果顯示問卷各維度與總分的相關系數顯著，介于0.625～0.841，顯著正相關，表明各維度所測內容與問卷的整體方向一致。問卷各維度之間的相關系數在0.362～0.639，低于維度與總分之間的相關，表明各維度所測方向一致，又相對獨立，具有良好的結構效度（見表6）。

表6 大學生網絡利他行為問卷各維度之間及與總分的相關系數（N=577）

（2）效標關聯效度

本研究以網絡社會支持量表作為大學生網絡利他行為問卷的效標工具，通過從樣本4中選取部分被試進行施測（N=505），對大學生網絡利他行為問卷與網絡社會支持量表進行相關分析，結果表明網絡社會支持量表（信息支持、友伴支持、情感支持和工具支持）與網絡利他問卷的總分與各維度之間呈顯著正相關（|r|=0.173～0.666，N=505，p<0.01），具體結果見表7。以往研究也表明大學生網絡社會支持對網絡利他行為具有正向預測作用，其獲得的網絡社會支持越多，網絡利他行為的發生頻率也相對越高。[18,19]

表7 大學生網絡利他行為問卷與網絡社會支持各維度的相關系數（N=505）

（3）收斂效度

基于樣本4的數據對大學生網絡利他行為問卷進行收斂效度檢驗。數據顯示問卷的因子載荷均在0.5以上，各維度組合信度的值在0.805～0.903，大于0.7的標準，平均提取方差值（AVE）也在0.511～0.720，大于0.5的標準。結果說明問卷具有較好的收斂效度。具體結果見表8。

表8 各因子標準負荷、Cronbach's α、組合信度和AVE值（N=577)

四、討論

（一） 信效度分析

問卷信效度檢驗結果顯示，總問卷的內部一致性系數為0.930，各維度的內部一致性系數在0.822～0.926，問卷內容具有較高的代表性，內部一致程度高且測量結果相對穩定，總問卷分半信度為0.829，各維度的分半信度介于0.817～0.916，總問卷重測信度為0.955，各維度的重測信度介于0.856～0.941，均達到統計學標準，表明該問卷具有良好的穩定性與一致性。同時驗證性因素分析模型擬合指標良好，問卷各因子與總分的相關在0.625～0.841，各維度之間的相關在0.362～0.639，說明問卷具有較好的結構效度，且具有良好的效標關聯效度和收斂效度。

（二）維度的建構特點

通過對一系列樣本數據的訪談、編碼、項目分析、探索與驗證性因素分析，編制出由信息型利他、精神型利他、工具型利他和物質型利他4個維度構成，含20個項目的大學生網絡利他行為問卷，其總體反映了大學生網絡利他行為的核心成分。從問卷的維度因子建構特點來看，聚焦于大學生網絡利他行為測量物質層面與非物質層面在具體內容上的統一。以往相關研究更多關注物質層面中的網絡利他行為的衡量，如以互惠規范為主的回報期望[20]和網絡社會具體支持[21]的作用。但網絡利他行為也較為突出地表現在非物質方面，[22]在本研究中也發現了精神性利他相關內容，突顯了網絡祝福、精神撫慰、傾聽等精神利他的重要作用。[23]在信息型利他中也強調了信息分享中感悟和體會等精神要素，即使在物質型利他中也內在蘊含著精神激勵的要素。[24,25]如在對網絡公共論壇的研究中發現，大學生提供幫助之后的價值肯定所帶來的榮譽感是利他行為的重要誘因。[26]在訪談中也發現，多名被訪談對象均提到其更為關注網絡募捐行為背后所蘊藏的社會風氣的弘揚與帶動價值。運用經典測量理論、項目功能差異分析和結構方程模型相結合的方式，從物質和非物質的橫向對比視角出發，關注信息交互、精神涵養等非物質層面的網絡利他是本研究的關注重點。因此，問卷結構的探索也在于展示新媒體時代大學生網絡利他行為的新特點，引導當前大學生網絡利他行為的行動自覺。同時，未來的研究要在更廣泛的大學生群體中進行，以對問卷的適用性做進一步評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