忌日快樂

哎呀。你還在生些什么氣呢？

你過剩的憤怒總讓你顯得廉價，像一塊促銷

的橡皮

聰明的都被妥帖包裝好以高價賣出了

你不羨慕嗎？

別急著朝我吐口水，你我都清楚

我們不是導致彼此不幸的原因

他們并沒有作出改變。在你離開后

已經沒有人有勇氣唾罵滾動屏幕的審視

或拒絕將自己打包好放在天平上稱量

練習嘔吐的隊伍依然擁擠而且整齊劃一

你的故事并不比下水道里的頭發更引人注目

在一個寒冷的清晨洗漱

盯著銀色水龍頭上倒映出的扭曲的臉時

我發現自己已經不能回憶起

曾經清晰的 你蔑視的眼睛

這里的鐵欄桿生長得愈發沉默茁壯了。搭配

它們的

是五顏六色喧嚷的標語

那條喜歡搖尾巴、用腦袋磨蹭人手心的流浪狗

一年前就死了 這里沒有人在意它的尸體 或

者死亡

血漬，我們會安靜而迅捷地吃掉它

一切都是無足輕重的配菜

抓緊時間 午休只有一個小時

我們熟練地將水泥灌進心臟 將靈魂打磨成

好用的釘子

自那之后我總被桌角磕碰。淤青爬滿雙腿

像你曾經在其他人默寫古詩文時

將寫完的直液筆尖戳進自己的左手心

幸好我們擁有的都是容易藏匿的傷痕

在醫生檢查時只需要閉上眼睛微笑，背誦一

些禮貌的話語

你走后我也不再像原來那樣抱著天真而

愚蠢的期盼

明白了那些溫吞的裝模作樣的藥片

根本無心拯救這里尖銳的掙扎

我已經不再經常夢到你的身影

如此輕而易舉地躲過

你灼傷我的怒視? 未整理好的衣領

和衣袖口處劃著一道道黑筆印記的校服

我承認 可恥的遺忘是我唯一強項

秘密的、難以言說的、生活至此的原因

你下落的弧度在夢中一次一次貫穿我

但你藏在被褥夾層中的詩歌手稿 并非是

我所告發

哎呀。三年了。

母親想不起你的眼睛，而父親早已有了新歡

新歡的孩子和曾經的你一樣聰明

剛上幼兒園一周就熟練掌握了相對論

你的父親皺著眉頭：太慢了！

股票跌了三個點，他賠著笑臉

在孩子表演倒背蜀道難時

又給一對一單補的老師塞了五萬元

高嘉蔓，2003年生于遼寧丹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