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活的低處（組詩）

羅德遠

【頭條詩人】

筆名遠翔，籍貫四川瀘州，現(xiàn)居廣州增城。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詩歌學會會員。2001年5月與詩友發(fā)起、創(chuàng)辦民刊《打工詩人》。作品入選《中國當代詩庫》等十余種文學選本及學生課外讀本，并榮獲各類獎項。有詩作被翻譯成德文、意大利文、英文等。出版詩集《在歲月的風中行走》《黑螞蟻》、散文集《邂逅美麗》、非虛構文學作品集《漂泊紅顏》《雁南飛》《奔跑的草根》。

我從未與生活為敵

天空何其高遠

大地足夠遼闊

一縷來自鄉(xiāng)村的風

一只彷徨的黑螞蟻

我的天真

從未與生活為敵

也從未被打敗

作為漂泊流動的風，必須奔跑

作為覓食的黑螞蟻，只能蝸行

我從未與生活為敵

只是為了繞到生活的背后

將其攔腰抱住

直至目睹：

大地已被我踩在腳下

天空其實一直在原處

在生活的低處

腳印纖細 一路尋覓

一只黑螞蟻 一千萬只黑螞蟻

搬運糧食與光陰

笨拙堅韌

我泥土下躁動的蚯蚓兄弟

鍥而不舍 為夢想打洞

渾身濁泥

可是撞擊命運迸濺的淚滴

在生活的低處

一群鮮花遠離課堂

一個初出家門鄉(xiāng)村女孩的驚慌和未來

被廣州火車站窺見

在生活的低處

到處是努力向上的姿勢：

一縷鄉(xiāng)村的炊煙 鉆出泥土的小草

城市奔走的少年 懸在大廈半空的“蜘蛛”

在生活的低處

大片卑微的青春赤足在泥濘的大地

成群結隊的根堅持自己的歌唱吶喊

高處是少許人的天堂和街道

整潔明亮 霓虹灼艷

偶爾俯首

撿垃圾漢子彎曲的身軀

城市下水道深處的暗影

更低的低處是壓低的目光里

閃光的春天

每位低處寫詩者都應加冕

在別處 一株幾近遺忘的小草

目睹道路荒蕪且日漸曲折

何處傳來琴音 彈奏霽景

風中收獲明媚的水聲

慷慨送走春風 喜悅迎來冰霜

呼吸晨露 讀懂落日

誰能用一生時光走向你 找到

從心到口 長途跋涉的距離

是你 讓我記住低處的暗

并學會放在 累積的芳香里

將往日苦難當成瓦片

打著好看的水漂

感恩每一個有雨的冬天

因為你 我愿意剖開卑微的靈魂

讓你看見有血有肉的衷腸

如果可以 用一把風霜利刃剜去

我的卑鄙 以一場傾盆大雨洗刷

我的委屈

撬開板結的時光 大地的旗幟

迎風飄揚 芬芳注定凝成雨滴

一株低矮的草 從未放棄生長

茁壯的思想

命運窮追不舍 山窮水盡時收獲風景

裝載百年前的風塵

為藏在心底的歲月舉杯。誰愿跪伏千里

懷揣露珠傳遞星光

干凈的詞組壘起仰望的高度

誰就是 這片遼闊疆土的王

向每位擦肩而過者頷首致意或與之相擁

走著走著 將迎面拂來的微風當作

天空的低唱 或許我們本就是植物

獲得天空大地恩賜

目光向陽 呼吸清露

篤信頭頂有云朵飄逸

腳下有溪流潺潺奔涌

懷揣月色 收藏每一聲鳥鳴

喂肥一路上瘦弱的理想

多少兄弟或姐妹

被潦倒與欲望擊倒

歲月的旅程 計算出終點

卻兜兜轉轉 仍在原點

多少兄弟姐妹

暗夜里堅持擎一支

暖意的燭火

執(zhí)著與命運對坐

繼續(xù)上路 漸闊的琴聲澆灌沿途

鮮活的綠意 沿途打聽失散的童音

以行吟演繹生命樸素的歸程

傾聽每一株草的孤寂或失意

向每位擦肩而過者頷首致意或

與之相擁

陽光或風雨開出一束花

吐露一縷芬芳

伸出雙手尋找溫暖

天涯已折疊并被小心收藏

誰在一場風雪中

或隱或現(xiàn) 經霜的魂靈

行進在陡峭的風口

多少兄弟姐妹 被凜冽地吹散

依然上路 似一只只倔強的蝸牛

行吟給自己虔誠的傾聽

企望與寬厚的大地微笑相擁

或者 抱頭輕泣

拉纖者消失 流水不舍晝夜

低矮的河床 逼仄的街巷

你曾求助地喊著一些人的名字

直至喊得內心潮濕

而世界一片喧嘩 誰為你安靜寫下

人生有喜有悲的情節(jié)

誰會像今夜的風雪

收藏你淌過的淚滴

這不是南方的傳奇或詩篇

你是你的天涯

謹記：我們一直愛著

一起攀登生活的枝頭

相攜采擷日子的艱辛

打開行囊 用彼此的微笑充饑

內心僅存一棵草的寂寥 也要

呼吸星光與暖陽

并絕不放棄生長

風掠過茫茫葦叢

堅持暗處的奔跑

為儲存內心的堅韌吟唱慶幸

為緊追不舍的窮途末路舉杯

將彼此疼痛悲傷的血液

導入彼此身體 并接駁到

過去 成為我們共同珍惜

的精神記憶 像日月傾心

像風雪中為了尋找溫暖

伸出的雙手

那些愛過的，將繼續(xù)深愛

一場遲來的風 辨識深秋

荻花的心事紛紛揚揚 說出

季節(jié)的萌動與凋零 我是如此期待

和一場細雨 共同呼吸

地老天荒

此刻 佇立時光的岸邊

愛情舒緩有致 流水一去不返

一次次追憶 春風運走葉子的翠綠

仍清香陣陣 我像愛一條山徑一樣

愛著那些 有血有肉的情節(jié)

也是一場秋風 拂過內心深處的

茫茫葦叢 追憶徹骨的清苦

青春與流浪的短笛 吹奏外省瘦弱的

心跳 緊裹城市的外套

赤裸鄉(xiāng)村的靈魂 陷入卑微與高貴

流放的情愫 無法握別 如何言述

而終究 銘記的定會銘記

遺忘的終將遺忘 愛在深秋

情意飽含滄桑與柔和 仿若

愛的圣經與傳說 幸福苦難的淚水

灑在匍匐的大地

那些愛過的 必將繼續(xù)深愛

陪我看流水的人

落花漸遠 鳥兒遲歸

你在一場風浪中迷失 轉過身來

倉促中趕上真實的現(xiàn)在

我也啃過歲月的骨頭 好不容易

幡然醒悟 目睹自己的

隨波逐流與落葉情懷

你可是那個愿意陪我

看流水的人 曾經循著螞蟻的腳印

尋覓飄逝的花香

美麗的少女點燃生命的春天

篤信淚水的深邃 足以對接

大海的浩瀚

打馬經過南方 沉沉浮浮

繽紛的心事 被一場大風吹散

一同淪為暮色里匆促的趕路人

白天徘徊 夜晚輾轉

打碎的生活瓷器 已無法

重新拼接

無論如何 記住溫煦的陽光或

那些素樸的辭藻

仰望那些低處卻心懷蒼生的面龐

月光下與狄金森做伴

風雨里收藏顛沛流離的腳印

一邊打聽 失散的青春

今夜 我寫下這些零散的詩句

向你傾訴我對流水的熱愛

如果我的熱愛無足輕重

我再虛構一條渡河的小舟

讓生命之河

蕩起一道道美麗的漣漪

與一片羽毛談談人生

我一直堅持 在一塊堅硬石頭的

縫隙里呼吸 一片比命運輕的羽毛

起初大雪無痕 猝不及防撞上我

故作高深的思考

我想與一片羽毛談談人生 在我們

寒冷的共同時光 談談歲月掛在樹梢

悲苦如何打動善良 多少心靈能夠聽懂

蚍蜉的吶喊與歌唱

我們談談 誰回到大地又失去土壤

誰衣衫襤褸 但靈魂高唱

一種精神屹立不倒 飽含

大地的氣韻 雪花的高尚

在風中漂泊 在寓言里圣潔

潔凈的一片羽毛 越過那些

庸俗的頭顱 靈魂沾滿新鮮的草汁

抒寫云岫突起的詩行

高懸的傳說空空茫茫 一片透明的羽毛

是一個行吟者貼切的譬喻

無論墜落或跌倒 都是一種飛翔

你飛揚的靈魂 既逃離陷阱

也拒絕天堂

我沒有推開那扇窗

挑一擔詩歌的意象 步履簡陋迂曲

花木起伏 吐露芳心

清風的綻放 不再讓我感動

該如何講述 內心的熱愛與疼痛？

往事勝過大風 掠過歲月的樹梢

有人把歌聲埋入流水 一些石頭誓要

開出花束 側耳傾聽 夜雨歡暢

命運一路奔跑向前

風與雨一直在交談 歲月的話題

而時光的河流不再倒流 黎明的鳥聲

擦拭陳年的傷口 掏出心靈的詩句

可不可以種下飛翔的魂靈？

遙遠的淚水與吶喊 已匯入一江春水流走

一盞驟亮的漁火 驀然喊出我的名字

我沒有推開那扇窗 懷疑世界已經建得

堅如磐石 無比牢固

我愛著……

一

我愛著衣衫襤褸的自己

我愛著潔如春雪的自己

當靈魂抖落一身的雪花

我目睹內心的純白

二

我的臉譜不大

雙手剛好掩住

你厭棄的 可能是我

你熱愛的 不一定是我

當臉譜與內心互為修正

他們彼此一定憐惜、相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