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爹的雞扒豆腐

老黃的黃

不知道怎么的，最近跟豆腐干上了，翻撿下最近寫吃的文字，大多與豆腐有關(guān)。也許與年齡有關(guān)吧，因為，牙口不好了，只能吃吃豆腐啊。

說到豆腐，最簡單的做法，就是雞扒豆腐了。何為雞扒豆腐咧？那就是好好的一塊水豆腐，讓雞爪子給撓得稀八亂。反正這道菜大家都吃過，就不拽文了（沒吃過的，可以度娘一下，體會下老同志們的苦與饞）。

別笑，我不是賣關(guān)子，我第一次見識和吃到的雞扒豆腐，你絕對沒吃過，包括我的老婆孩子，因為，那是我小時候的記憶，關(guān)于我大爹（我們那把父親的大哥叫大爹）的。

大爹是個啞巴，據(jù)說是他小時候抽風（羊癇風）時，我奶奶找了個江湖郎中給治壞了，所以成了啞巴了。

都說十啞九聾，我不知道大爹是否真的聾過，只是小時候感覺他對聲音特別敏感，稍一風吹草動，他都會有所反應(yīng)。

比如，上工。

那時過的都是生產(chǎn)隊的集體生活，出工時隊長或會計會敲鐘，就像學生上下課敲鈴一樣。

在我的記憶里，只要生產(chǎn)隊的鐘一聲一響，在門樓子睡午覺的大爹就會一轱轤從竹?。ㄖ褡泳幙棾傻暮喴讻龃?，得用板凳支著的那種，能懂的都是兄弟）上坐起，扛起鋤頭或鐵锨下地。

我發(fā)現(xiàn)我現(xiàn)在一寫字，就會胡扯八扯，開頭總會繞開主題八千里，以前我可不是這樣的，雖然做的是文字工作，但真有寫作任務(wù)時，半天也憋不出一個屁來。

現(xiàn)在想來，那些文字，都是我所不屑的，是偽，是諂，是無奈……如今人老情薄了，你就讓我暢所欲言吧。但是，暢過了就成胡扯了，還是回到豆腐吧。

我所認識和吃到的第一份雞扒豆腐，就是大爹給我做的。

大爹是個啞巴，在那個時代注定是要打一輩子光棍的。

現(xiàn)在的光棍也很多啊，男女光棍都有。但在那個時代，光棍可沒現(xiàn)在這么潮，不想做飯了，可以約三五好友下個館子，末了還去OK一把，機會適當了，更可以醉扶美人歸。

大爹一輩子光棍打的，那可叫一個實在，上工放工，自己煮飯，自己吃。要是有個七情六欲啥的，也就是看看同村的小媳婦在池塘邊洗衣服時，上衣短點，露出一截粗腰而已。

就那，村里的小媳婦見了我大爹，就像遇見“魔”似的，生怕被他一口吞了，避之唯恐不及。

我就納了悶了，一個人到中年的啞巴，真有那么大的殺傷力嗎？

又扯遠了，還是說雞扒豆腐吧。

一個人的生活確實不易，尤其是對于男人來說，洗衣、做飯、擦屁股啥的，都要親力親為。那時物質(zhì)匱乏，吃個豆腐就是天大的享受了。

大爹雖然身有殘疾，但心卻是健全的，過盡粗茶淡飯的生活，一月兩月的，也會改善下生活。

肉是吃不起的，也沒地買去（那時是憑票供應(yīng)，就是有錢也買不來，何況沒錢），豆腐是最佳之選。

要吃豆腐，別人都是拿自留地里種的大豆換回來的?？墒?，大爹一個人過日子，自留地少啊，沒豆子，咋辦？

好在他有一手打魚的手藝，生產(chǎn)隊收工后，他就會扛著漁網(wǎng)去附近的池塘撒上幾網(wǎng)。要是有收獲了，第二天就趁早去集市上賣了，換點零用錢。當然，也可以買塊豆腐回來。

可是煎豆腐得用油啊，大爹一年才消耗不了幾斤油，為了一塊豆腐他是舍不得用油的。

他不知他是從哪尋的靈感，煮稀飯時，飯快煮熟時，直接把一塊水豆腐丟進飯鍋里，等飯好了，豆腐也熱透了。

這時，大爹才小心翼翼地用勺子把豆腐從稀飯鍋里撈出來（里面帶些飯、湯），放進他平時盛菜的洋瓷碗里，趁熱加點鹽，搗碎、攪拌；有時也會加點辣椒油，大爹的雞扒豆腐就做成了。

每當此時，他就會端著那個洋瓷碗來我家，口中“啵啵啵?！钡陌l(fā)出含混不清的音節(jié)，給我們姊妹幾個一人拔上一點他親自制作的美味。

現(xiàn)在想起那時的情形，還有淚涌的感覺。大爹這一輩子，真是不容易，所以，他去世時，我趴在他的棺材上旁若無人地大哭了一場。

時間一晃，幾十年就過去了，此時，我最想聽到的聲音，就是大爹那毫無意義的“啵?！甭?，最想吃的也是他親手制作的那一碗有鹽無油的雞扒豆腐。

可是，這一切，早已是不可能的了。只好，自己下廚，做份自己的雞扒豆腐。

現(xiàn)在的生活改善了，油不缺了，就做個升級版的雞扒豆腐吧。

這道菜真的很簡單，食材就是一小塊水豆腐（我喜歡老家石膏點的那種，味濃）、香蔥幾棵，加一只干紅椒。

熱鍋涼油，加鹽，爆香小蔥。豆腐捏碎入鍋，和干紅椒一起快速翻炒，別讓糊鍋（這時可動鍋鏟子了）。

待豆腐變色、變硬，就可以出鍋了。晚上因為孩子在家吃飯，我又做了個臘肉炒海帶（配菜是蒜苔）和素炒上海青，另加兩味小咸菜，一頓簡易的晚餐就OK了。

這樣的豆腐佐粥，絕對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