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冶金礦山環保合法合規性關鍵問題及對策分析

李華 孟祥帥 何亞平 郗富瑞

（1 北京京誠嘉宇環境科技有限公司 北京 100053 2 中國地質環境監測院 北京 100081）

2019 年6 月，《中央生態環境保護督察工作規定》發布，提出通過例行督察、專項督察和“回頭看”等形式，要求對國務院有關部門以及有關中央企業等開展例行督察。針對突出生態環境問題，視情組織開展專項督察。湖北、湖南等省份目前已在開展礦山企業環保督察專項行動，對不滿足環保要求的礦山進行整頓和關閉。近年來，隨著國家及行業一系列綠色礦山建設規范及環境標準的發布，均對冶金礦山的環境保護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我國礦山開采歷史悠久，環保管理及生產水平良莠不齊等，也造成了一系列生態破壞及環境污染問題［1-2］。對于冶金礦山，目前缺乏對當前環保問題的全面認識以及系統總結，特別是在識別普遍性、突出性問題方面。通過準確有效的排查手段，系統梳理該領域內的關鍵環保問題及解決方案，有助于礦山企業提升環境效益，同時也為企業綠色轉型發展和管理水平提升指明方向。此外，我國在礦山領域的環保管理體系尚不完善，環保檢查、盡職調查等工作內容多基于原上市環保核查的規定及要求［3］，很難體現國家最新環保法律、法規、技術規范以及綠色礦山建設的引導及要求。本次研究以我國10 家代表性冶金礦山為例，通過建立礦山環保核查體系，全面分析和識別企業在環境保護方面存在的潛在環境風險問題，為我國冶金礦山企業的依法合規性生產和綠色可持續發展提供對策和建議。

1 研究方法

1.1 研究對象

本次研究選取10 家冶金礦山企業作為研究對象，分別位于江蘇、山西等5 個省份，其中1#～8# 為鐵礦山，包含采礦、選礦、尾礦工程；9#、10# 為石灰石礦山，包含采礦及石灰焙燒工程。各企業具有分布范圍廣、工程組成全面、開采方式不一等特點，能夠反映我國冶金礦山整體綠色發展水平及存在的環境問題。各礦山情況見表1。

表1 礦山基本情況表

1.2 管理清單

結合我國環境保護管理體系及冶金綠色礦山建設要求，本次創建環保核查清單，作為排查礦山環保問題的分析工具，包括一級指標4 項，二級指標18 項，具體見表2。

表2 環保合法合規性核查清單

各項一級指標中，第1 項指標重點分析各項環境行政許可及準入條件，同時結合礦山生態系統保護等方面要求，將“水土保持”“礦山地質環境保護與土地復墾”2 項內容納入統籌考量，重點對生態紅線符合性、各項環保手續辦理以及執行情況進行分析。第2 項指標重點分析各污染源的處置措施、排放情況及監測符合性、標識牌的規范性等。第3 項指標重點分析各環境要素的質量狀況、監測情況以及潛在環境污染問題。第4 項重點分析企業外部環境信息公開、違法違規整改等內容。

本次研究根據清單中所列內容，以資料收集分析、現場踏勘調研等方式，對10 家礦山環保合法合規性進行全面排查。

2 存在的問題

2.1 總體情況

根據2021 年4—7 月對各礦山現場調研及環保調查結果，各企業存在的合法合規性問題5～12 項不等，平均數量為8.5 項。其中按照綠色礦山劃分等級，問題平均數量依次為10 項（未創建）＞8 項（省級）＞7.75 項（國家級）。綠色礦山建設評價指標中，有超過30 項為環保合規性指標，這也說明綠色礦山的創建能夠有效提升企業整體環保管理水平。本次利用Pearson相關系數分析礦山生產歷史、建設規模與環保問題數量之間的關系，相關系數分別為0.69 和-0.45。這說明歷史較長的礦山，潛在環境問題普遍越多，這是由于礦山歷史上生產較為粗放，環保相關歷史遺留問題多造成的，如3#、7# 礦山選礦廠環保設備老舊，跑冒滴漏問題普遍，環保設施及現場管理水平與新建綠色礦山要求存在一定差距。環保問題數量與建設規模呈負相關關系，這是由于規模化建成的礦山，生產工藝和技術裝備較為先進，污染治理水平高，環保管理較為規范。礦山通過集約化、規模化發展有利于提升我國冶金礦山的環保水平。

各一級指標及二級指標問題（前6 項）占比分別見圖1。從圖1 中可以看出，一級指標主要問題集中在“環保相關手續及準入”“污染物達標排放與監測”，該2 項問題數量占總數的38.82%和34.12%。“信息公開及違法整改”問題僅為2 項，這主要由于各礦山存在環保投訴及違法處罰情況時，能夠及時進行處置和整改，降低企業存在的環境風險。

圖1 環保問題占比分析

2.2 指標問題分析

2.2.1 環保相關手續及準入

該指標下“環評手續”一項問題最多，同時在各二級指標中所占比重最高。環評手續履行問題主要來自于：①自投產以來部分工程未辦理環評手續；②未按照環評要求建設污水處理、防風抑塵等環保設施以及開展環境監測等；③未完成環評驗收工作。此類問題普遍集中在生產歷史長的礦山。我國老礦山的建設和投產歷史甚至早于相關環保法律法規的制定，往往存在未批先建、環保“三同時”制度實施不到位等情況。“排污許可”一項存在的問題數量僅次于“環評手續”。排污許可是我國環境管理制度的核心，但目前在制度銜接、相關實際操作過程中仍存在一定問題［4］。礦山企業在排污許可管理方面尚存在較大改進空間，目前冶金礦山主要以固定污染源排污登記為主，存在的主要問題為無組織廢氣、生活污水等排放源登記不全，填報信息與實際情況不一致等問題。此外，該指標下“水土保持”“礦山地質環境保護與土地復墾” 存在的主要問題來自相關方案未按要求進行編制，未開展水土保持和地質環境監測等。

2.2.2 污染物達標排放與監測

該指標下 “固體廢物” 一項問題數量在各二級指標中與“環評手續”相同，為礦山企業最突出的環保問題，主要來自于：①脫硫石膏、粉煤灰等一般工業固廢及生活垃圾等進入排土場填埋；②危廢暫存間防滲、防溢撒等措施不到位，標識不全；③一般工業固廢堆場設計不規范，隨意堆存現象普遍。危廢暫存間及一般工業固廢堆場的規范建設是當前礦山企業普遍存在的難題。由于冶金礦山危險廢物產生種類及規模較小，企業對于危廢暫存間的建設和管理專業化水平往往不夠。目前關于暫存間設計，主要依據《危險廢物貯存污染控制標準》（2013 年修訂）中給出的設計原則，但在具體實施過程中礦山企業對規范要求認識不足，部分礦山暫存間的經多次環保整改，仍未能滿足環保規范要求，本次調研中80%的礦山存在“標識牌及臺賬不規范、防滲措施不到位，未設置防流失措施”等問題。

在廢氣排放監測與達標方面，大氣污染物排放特征及環境影響相對簡單，污染源通常主要包括：①采選過程中產生的顆粒物；②焙燒和鍋爐生產過程產生的SO2、NOx及顆粒物。礦山有組織廢氣治理措施較為成熟，主要問題為無組織排放控制措施不到位且普遍缺少相關環境監測信息；有組織排氣筒不能滿足《鐵礦采選工業污染物排放標準》（GB 28661—2012）中要求的“排氣筒周邊半徑200 m 范圍內有建筑物時，高度應高出最高建筑物3 m 以上”，部分排氣筒甚至低于其所在除塵單元廠房的高度，有超過40%的礦山排氣筒高度存在上述問題。

此外，礦山企業在雨污水及噪聲排放方面問題較少，這主要由于礦山廢水主要來自選礦廢水及生活污水等，普遍能夠實現廢水“零排放”。由于礦山企業普遍遠離居民集中居住區，產生的噪聲及振動影響較小。

2.2.3 環境質量及監測

該指標下存在問題的環境要素主要為土壤、地下水及生態環境方面。相比有色金屬采選及冶煉等重點排污行業，冶金礦山企業污染物產生量、排放量和對環境的影響程度都較小，目前普遍在在土壤及地下水環境監測方面重視程度不夠。在此次研究中，僅20%礦山按照環評及《一般工業固體廢物貯存和填埋污染控制標準》（GB 18599—2020）及《地下水環境監測技術規范》（HJ/T 164—2020）等要求開展了完善系統的地下水監測，開展過土壤定期監測的礦山僅占20%，各企業缺乏對礦區土壤及地下水質量狀況的掌握。此外，根據現場調研，部分礦山油庫區、機修單元等區域存在滴漏、滲漏等以及含油廢舊設備露天堆存等情況，并導致含油廢水存在地表漫流，地面土壤明顯受到油類影響，有40%的礦山存在土壤及地下水的環境風險，這說明石油類對礦山土壤及地下水的污染問題目前尚未引起足夠重視。在生態環境方面，主要問題為未按照相關要求對排土場及尾礦庫等及時開展生態恢復工作。

2.2.4 信息公開及違法整改

該指標下各企業僅在“信息公開”一項存在問題，主要問題來自環境風險應急預案、排污許可執行報告及自行監測數據等公開不及時或不全面。礦山企業環保違法問題來自防塵抑塵措施不到位，污染排放不符合要求等，但涉及環境違法、處罰時均能及時整改，且未發生過環境污染及生態破壞事件，說明我國冶金礦山在重大環保事故防范和違法整改等方面工作較為到位。

3 對策及建議

（1）補充完善各項環境保護手續，適時開展環境影響后評價。環保相關手續辦理不及時、不完善作為目前冶金礦山在環境管理中最突出的問題，受企業歷史背景、經濟技術條件、環保意識、專業水平以及地域特點等多因素影響，形成原因錯綜復雜。冶金礦山應加強對“環境影響評價”“排污許可”“突發環境事件應急預案”等方面法律法規、制度規范的學習和培訓，強化環保理念，建立企業監督和檢查制度，及時辦理相關手續并嚴格執行，保障企業依法合規生產。對于生產歷史久的老礦山，在生產運行過程中常存在不符合最新的政策法規、標準規范要求的情形，且易于發生較多工程變動，與環評批復文件不符。如3#、7# 礦山“批建不符”項目均超過3 項。老礦山應適時開展環境影響后評價，制定系統補救方案、改進措施，有助于企業系統梳理和解決工程內容變動、政策規范不符等一系列環保手續問題。目前，新疆已發布《關于加強建設項目環境影響后評價管理的通知》（新環環評發〔2020〕162 號）及技術導則，對金屬礦山明確提出了需開展環境影響后評價的工作要求。

（2）合理設置有組織源排氣筒高度，重視無組織排放污染控制措施。冶金礦山目前有組織排放源的環保問題主要來自排氣筒高度設置及標識。在實際過程中，部分礦山“排氣筒高度高于周邊半徑200 m 范圍內建筑物3 m 以上” 的要求很難實現，如1# 礦山主井井塔建筑高度超過90 m，周邊排氣筒高度僅15～20 m。對于有組織排放，礦山企業重點應結合建設條件、當地氣象以及設計規范等要求，合理設置排氣筒高度，保證有組織廢氣達標排放，同時應對照排污許可填報信息等規范排放標志牌和編號。礦山無組織排放來源分布較廣，粉塵來自露天采坑、回風井、排土場、尾礦庫、運輸皮帶等。2018—2020 年間，調研礦山企業受到環保部門處罰的，有超過45%的問題來自于無組織粉塵控制不到位。礦山企業應系統梳理無組織排放源，按照《冶金行業綠色礦山建設規范》（DZ/T 0319—2018）要求，對上述污染源采取全封閉或設置擋風、灑水噴淋等有效措施。此外，道路運輸揚塵目前已成為環保投訴及關注的重點，特別是露天礦山，作業過程約70%～90%的粉塵來自于路面揚塵［5］。應采取增加大宗物料清潔運輸比例、進出廠設置洗車臺、車輛運輸密閉苫蓋等措施，降低運輸道路的無組織揚塵。

（3）強化一般工業固體廢物環境管理及綜合利用，規范危險廢物貯存設施建設。工業固體廢物的處置和利用一直以來都是礦山企業環保管理的突出問題。鐵礦山大量的境界外礦、殘留礦目前尚未被充分利用，尾礦及固體廢棄物綜合開發利用還處于起步階段［6］。2018 年，我國鐵礦山年利用廢石23 202.08 萬t，平均廢石利用率僅為27.92%［7］，較發達國家還存在一定差距。目前我國廢石、尾礦及脫硫石膏等工業固廢的利用雖形成了一定模式和規模，但地域化差異較為明顯。如河北、遼寧、內蒙古、山西、河南、云南6 省（區）大宗工業固廢的總產生量占全國40%以上，但綜合利用率僅為30%［8］。此外，年產生量和歷史堆存量大是固廢綜合利用的另一大難題。本次調研的部分礦山存在因缺乏利用途徑，存在將應按照Ⅱ類一般工業固廢進行管理的脫硫石膏、灰渣、廢耐火材料及除塵布袋等與廢石混合填埋至排土場的情況。根據5# 礦山灰渣浸出試驗結果，pH 值可達12.76～12.82，腐蝕性已高于《危險廢物鑒別標準 腐蝕性鑒別》（GB 5085.1—2007）中規定的危險廢物鑒別標準。此類固體廢物直接進入排土場填埋，造成的潛在土壤及地下水污染風險較高。因此，礦山企業應對各類固體廢物進行類別鑒定，保證對應貯存及填埋場地的設計應滿足《一般工業固體廢物貯存和填埋污染控制標準》（GB 18599—2020）的要求。在此基礎上，考慮改進生產工藝，減少或避免固體廢物的產生，通過各種途徑加強對固體廢物綜合利用，降低對生態環境產生的影響。

危險廢物貯存設施的規范建設是目前礦山普遍存在的問題。礦山企業應加強對危險廢物管理制度、標準及規范的培訓及學習，提升環保理念和專業化水平，并制定企業相關制度。同時應按照 《危險廢物貯存污染控制標準》（GB 18597—2013）、《環境保護圖形標志—固體廢物貯存（處置）場》（GB 15562.2—1995）及相關地方規范要求，規范建設貯存場所。

（4）土壤與地下水污染防治，開展土壤及地下水環境監測。我國冶金礦山建設加油站、油庫等建成歷史較早，油庫區及管線等處易發生腐蝕而導致漏油。在我國，20 世紀70—90年代建成的加油站有些已經出現漏油現象且屢見報道［9］。特別是地下儲罐，場地往往缺乏防滲及監測措施，不能滿足最新相關規范要求。對于礦山老、舊油庫及加油站，應按照《汽車加油加氣站設計與施工規范》（2014 年修訂版）進行改造，采用雙層罐、防滲池、事故池等有效措施，并做好防滲漏監測工作。對于機修單元，礦山應設計含油污水收集及處理裝置，規范作業，含油污水應全部收集并處理回用。此外，各類油品、含油廢物等應規范堆存和處置，做好“防雨、防滲、防流失”等舉措，防止油類污染土壤及地下水環境。

自“土十條”“水十條”發布以來，我國對土壤與地下水的污染防治日益重視。且近年來密集發布的《環境影響評價技術導則 土壤環境（試行）》（HJ 964—2018）、《一般工業固體廢物貯存和填埋污染控制標準》（GB 18599—2020）、《地下水環境監測技術規范》（HJ/T 164—2020）等對土壤及地下水監測提出了較為明確的原則要求，但礦山在實際執行過程中明顯存在監測點位置、數量以及監測頻次等不滿足要求的情況。冶金礦山應重點針對礦區、選廠、排土場及尾礦庫等生產單元，按照上述規范要求定期開展環境監測工作，做到污染問題及時發現、及時處理。

4 結語

我國冶金礦山目前主要環保問題來自環評手續不完善以及固體廢物的貯存和處置不規范，且在無組織排放源的治理、土壤及地下水污染防治工作等方面缺乏足夠重視。結合案例研究，本次建立的環保管理清單能夠有效全面地識別冶金礦山存在的關鍵問題。冶金礦山企業應提升環保理念和技術水平，嚴格按照相關規范及標準進行環保設施建設及開展監測，同時結合國家及地方綠色礦山的建設要求，加快我國冶金礦山綠色發展進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