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口老齡化背景下成都居家養老服務問題研究

馮玲玲

黨的二十大報告明確提出了“增進民生福祉，提高人民生活品質”“實施積極應對人口老齡化國家戰略”的要求，成都作為西部地區重要的國家中心城市，人口老齡化趨勢明顯，居家和社區養老服務需求旺盛。本文圍繞“如何有效解決居家養老問題及高質量滿足老年人養老服務需求”開展分析研究，以期為積極應對人口老齡化、提升老年人幸福生活滿意度提供參考。

一、成都市人口老齡化特點及發展趨勢

（一）老年人口規模龐大

第七次全國人口普查數據顯示，2020年成都市常住人口達到2093.8萬人，與2010年第六次全國人口普查①相比，人口增長38.5%，其中65歲及以上人口達285.1萬人，較2010年增長88.4%，高于總人口增速49.9個百分點，老年人口快速增長，規模持續擴大。截至2022年底，60歲及以上戶籍老年人口為324.2萬人，較2020年增加9.0萬人。

（二）老齡化進程明顯加快

從年齡構成結構來看（見圖1），2020年成都全市60歲及以上人口占比18.0%，其中65歲及以上人口占比13.6%，與2010年相比，60歲、65歲及以上人口比重分別上升3.1和3.6個百分點，60歲、65歲及以上人口比重均呈增長態勢。按照國際標準，65歲及以上人口占比超過7%就屬于老齡化社會，達到14%就是深度老齡化社會②，第七次全國人口普查數據顯示，成都老齡化程度進一步加深，目前已趨近深度老齡化社會。截至2022年底，60歲及以上戶籍老年人口占全市戶籍總人口比重為20.6%，70歲及以上戶籍老年人口占戶籍老年人口比重為53.5%。

（三）老年撫養比明顯提升

老年撫養比是指65歲及以上老齡人口與勞動年齡人口（15—64歲）之比，2020年成都全市老年撫養比為18.6%，與2010年相比提高了5.8個百分點，老年撫養比明顯提升（見圖2）。2022年末成都全市參加城鎮職工基本養老保險人數1386.2萬人，比上年末增加176.4萬人；參加城鄉居民養老保險人數312.8萬人，與上年基本持平，顯示出隨著人口老齡化進程的加快，老年人口比重持續增長，必然會加大社會福利支出，從而進一步加重社會經濟負擔，也將會對家庭產生深遠影響。

（四）各區域老年人口高齡化

2020年，成都全市23個區（市）縣65歲及以上老年人口比重均超過7%，且比重超過14%的區域有12個，其中東部新區、簡陽市和邛崍市65歲及以上老年人口占比最高，比重分別為21.6%、21.4%和19.7%，而其中15—59歲人口占比在全市各區（市）縣中最低，表明在勞動能力年齡段人口較少的區域，老年人口占比較大且高齡化特點明顯（見表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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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未來老齡人口增勢不減

根據1953年、1964年、1982年、1990年、2000年、2010年和2020年7次全國人口普查數據，分析成都人口數據及結構變化規律，同時假設生育率、死亡率、外來人口遷入率保持趨勢性穩定，運用Logisitic和線性回歸模型對人口增長趨勢進行預測，綜合結果分析顯示③（見圖3），“十四五”時期成都60歲以及以上、65歲及以上老年人口數量將繼續較快增長，老齡化率呈逐年上升態勢，社會養老負擔將進一步加重。

二、成都市老年群體養老服務需求實證研究

為了解當前成都老年人關于養老方式偏好及服務方面的需求，課題組2022年在全市23個區（市）縣中對50歲及以上常住居民開展問卷調查，調查樣本共計1226個（見表2）。

資料來源：《成都“十四五”養老服務業發展規劃（2022）》。

資料來源：成都老年群體養老服務需求問卷調查。

（一）養老方式偏好及影響因素分析

問卷調查中，在被問及“未來，傾向于哪種養老模式”時，選擇居家養老、社區養老和機構養老的老年人占比分別為71.9%、17.1%和11.0%，說明居家養老依然為主流偏好的養老方式。本文通過R語言隨機森林方法（Random Forest）分析影響老年人養老方式偏好的因素，結果顯示月收入、居住狀態、年齡、健康狀況等是影響老年人未來養老方式選擇的重要因素。

首先，收入是影響老年人養老方式偏好的重要因素。月收入高的老年人比月收入低的老年人更傾向于選擇社區養老、機構養老等方式，這可能與抗風險能力和思想觀念開放程度相關。其次，老年人目前的居住狀態會影響其養老方式的選擇。與家人居住的老年人更傾向居家養老模式，居住在養老機構的老年人則傾向于非居家養老模式。在目前與家人居住的老年人中，73.5%表示未來愿意選擇居家養老；而居住在養老服務機構的老年人中，則有68.8%的表示未來仍愿意選擇機構養老，表明老年人對目前的生活狀況滿意度較高，不愿意做出改變。同時，老年人年齡越大，選擇居家養老的概率就越大，而年齡較輕的老年人，對未來生活的規劃和接受新鮮事物的能力都較強，選擇社區、機構養老的比例則會較高。調查顯示，80歲以上老年人中選擇居家養老的比例為76.8%，高出50—60歲老年人6.6個百分點。最后，身體健康、具有正常生活自理能力的老年人會優先選擇居家養老，有疾病、生活半自理的人更傾向于非居家養老模式。調查顯示，有疾病、生活半自理的老年人中選擇社區養老和機構養老的占比分別為17.9%和26.8%，而選擇居家養老的比例則低于身體健康、沒有疾病的老年人占17.3個百分點，表明當老年人身體患病且自理能力出現問題時，其對醫療保健服務有較高需求。

此外，受訪老年群體在養老模式選擇上還呈現出以下兩個特征：

一是居住在城鎮的老年人對非居家養老模式接受度更高。居住在城鎮的老年人中愿意選擇非居家養老模式的占比為30.8%，較居住在農村的老年人高8.1個百分點，表明隨著城市社區治理與建設的日益完善，以及養老服務質量的不斷提高，城市老年人對社區、機構養老的認可度與需求度將逐漸提升。

二是關注養老服務信息的老年人更愿意選擇非居家養老模式。受訪的老年人中有近六成表示關注休閑養生、健康養老、醫養結合等方面的信息，他們未來選擇社區及機構養老的占比高出不關注養老服務信息的老年人10.8個百分點，表明老年人養老觀念的轉變、信息獲取量的增加，都將會促使其提高對社區、機構養老的接受度。

（二）養老服務需求及制約因素分析

調查顯示，隨著社會物質生活水平的提高和精神文化的日益豐富，老年人關于養老服務的需求變得更加多元化和多層次，但目前養老服務中仍存在數量不足、質量不優、發展不均等問題，制約養老服務業高質量發展的因素較為突出。

一是情感照護需求。期盼獲得項目種類多樣化、個性化的服務。超八成老年人表示期望平時能獲得日托、就餐、助急、康復、護理、陪伴等關于生活照護和情感陪護服務，但同時有三成左右的老年人也表示目前養老服務項目種類單一、形式也比較簡單。據了解，目前成都社區大多數日間照料中心以購買第三方社會組織服務的方式運營，開展規定類服務項目，其經費主要來自于公服資金、運營補貼等；雖然照料中心基本都設置了活動室、閱覽室、休息室等，但部分服務人員缺乏專業化、系統化培訓，其服務方式和能力難以滿足老年人需求。

二是醫療保健需求。期盼獲得專業穩定、定價收費合理的服務。六成以上老年人對自身的醫療健康問題表示關注，期望在養老服務機構獲得醫療資源充足、服務人員專業且態度好、收費合理的醫療保健服務，在被問及“如果選擇機構養老，每月能承受的收費標準”時，2000元是大多數老年人能夠接受的收費水平。目前成都普通養老機構和高端康養機構收費價格普遍高于老年人可支付以及愿意支付的水平。此外，由于職業認可度低、工作強度大、工資低保障差、缺乏職業上升通道等因素，從事醫療保健服務的專業人才匱乏，青年醫護人員占比低，人員流失較為嚴重，造成養老服務品質不高。

三是文化娛樂需求。期盼獲得體驗感強、品質高的服務。在被問及“對哪些健康養老服務項目感興趣”時，除了醫療、保健等基礎項目外，近五成老年人表示對旅游、運動、文化等服務項目感興趣，且優先考慮選擇環境條件好、設施先進便利的養老機構。目前很多養老服務機構缺乏差異性規劃和豐富的運營經驗，關于文娛類的養老服務項目同質化現象較為嚴重；特別是作為剛剛興起的康養項目，更是由于市場定位和分類不夠準確清晰、產業聯動不充分，導致其業態服務功能不能與老年人的文化娛樂需求完全匹配，供需上存在錯配。

四是投資理財需求。期盼獲得正規、安全、可靠的金融產品服務。調查中10%左右的老年人購買了涉及養老的投資產品及服務，且在被問及“是否愿意投資健康養老項目”時，近兩成的老年人表示愿意考慮，表明投資理財已逐漸成為老年人晚年生活得到更穩妥保障的現實需求。但同時超六成受訪老年人也表示目前養老服務中的投資騙局較多，老年人安全警惕性較差、投資渠道狹窄、市場信息獲取不對稱、缺乏親情關愛、文娛活動單一等是上當受騙的主要原因。目前在養老領域中存在諸多以養老投資、旅游養老、養老公寓等為名的房地產項目，企業打著“康養”旗號向老年人宣傳養老投資項目、非法吸收資金并挪作他用，且由于綜合監管機制尚不健全，相關部門隱患排查不嚴，后期很多企業資金鏈斷裂無法兌付本息，導致老年人利益受損、信訪矛盾激化。

三、成都關于居家社區養老服務的探索創新

雖然居家養老目前仍是成都老年人的首選養老模式，但隨著人口老齡化程度的進一步加深，居家養老面臨著家庭養老功能弱化、養老服務供需信息不對稱、老年人日益多元的養老服務需求與服務主體提供的服務內容不匹配等問題。而隨著大數據、互聯網技術的快速發展和普及應用，居家智慧養老等服務新模式應運而生，智慧型社區養老服務平臺依托大數據構建，將社會資源有效整合后，為社區內老年人提供符合實際需求的多種養老服務，能夠有效解決居家養老中存在的問題。通過走訪市級相關部門、部分社區綜合體和養老服務機構了解到，成都在推進“智慧養老社區”建設、完善居家社區養老服務兩個方面進行了探索創新。

（一）搭建智慧養老綜合服務信息平臺

錦江區利用現代通信及信息集成技術，在全省率先建成了國內一流的養老助殘服務管理平臺“96519”養老助殘服務熱線和門戶網站，老人通過撥打電話或者登錄網站提出需求，就可獲得便捷、周到的服務；成立“長者通”呼援中心，提供五大類30余項的24小時服務，截至2022年惠及13000余戶老人家庭，服務范圍覆蓋全市中心城區。武侯區打造“宜居通”平臺，集成了各類養老服務資源及老年人數據檔案，老年人通過服務電話12349、手機App下單，即可足不出戶享受到7大類上百種專業服務，目前平臺已累計建立老年人信息化數據檔案9萬余份，提供居家養老服務17萬余次。同時，依托華西醫院等優質醫療資源，嵌入了線下名醫問診和社區康復醫療服務，是省內首家實現分級診療的社區嵌入式醫養結合照料中心，成為全國第一批運用智能技術服務老年人的示范案例。

（二）創新居家社區養老服務模式

完善養老服務“兩張圖”。以“智慧蓉城”建設為契機，依托“天府市民云App”，通過成都民政官方微信定期發布更新“養老服務機構地圖”，老年人可方便查詢機構服務內容、價格等關鍵信息。完善養老“關愛地圖”，集成老年人基本情況、養老服務需求、養老資源布局和服務清單等數據，實現供需有效對接。目前，成都養老服務“兩張圖”匯集60歲以上老年人數據信息370余萬人，養老機構500余家，為老服務社會組織近300家。一是推進“時間銀行”互助養老服務，充分發揮年紀較輕的老年人作用，通過代際轉移方式，構建全市統一的時間幣存儲、兌換、捐贈信息平臺，推動形成“年輕存時間、年老享服務”互助養老新模式。二是智慧護老守護居家安全，針對獨居、空巢、高齡老人存在的居家安全隱患，安裝智能安防設備，通過智慧物聯平臺，實現設備狀態監測、異常情況預警、報警信息發送、告警信息處理等功能，2022年將為10000余戶空巢獨居老年人提供24小時智慧安全守護。

在大數據推動下雖然成都關于居家社區養老服務模式的探索創新取得了一定成效，但與國內上海、廈門等先進城市相比，成都發展社區智慧養老服務的時間還較短，目前仍處于起步階段，調研中發現還存在著諸多問題與不足。

一是雖然從國家到地方都出臺了大量政策扶持“智慧養老”產業，但在具體實施過程中，各職能部門配套政策的出臺仍有滯后，智慧養老服務政策還未形成完整體系。“互聯網+智慧養老”產業融合發展不足，養老與健康養生、醫療健康服務等沒有形成有效合力，服務內容、智能產品與老年人匹配度偏低。

二是開發生產“智慧養老”服務軟、硬件的企業存在研發高成本，產品高收費與老年群體低收入存在矛盾。同時智能化服務企業其客戶主要為醫保、衛健、民政、人社等政府部門，極度依靠政府及政策資金，市場化程度不高，收費與市場需求脫節。雖然建設一般有專項資金撥付，但大都為一次性投入，后期維護營運費用占比較少，對企業持續發展不利。

三是目前“智慧養老”仍存在智能化程度不高、社會認知度較低、老年人接受度不高、老年人“數字鴻溝”、社區服務人員缺乏且專業水平不夠等問題。低層次的“智慧養老”實際需求不大，而高層次的“智慧養老”老年人又無力承擔，社會資本進入養老產業的積極性不高。

四、對策及建議

（一）按需做好養老服務頂層設計

圍繞建設踐行新發展理念的公園城市示范區，把積極老齡觀、健康老齡化理念融入經濟社會發展全過程，從政策引導、行業標準、土地規劃、財稅扶持、監督管理、獎勵懲處等方面制定完善具體的養老服務制度。以政府為主導、老人需求為導向，完善養老、醫療衛生和社會資源共享的政策法規體系，建立健全社會共建共治共享機制，促進普惠養老服務提質擴面，提升老年人養老服務的獲得感和幸福感。

（二）加快建設多元化養老服務體系

建立“企業主體、社會參與、市場運作”的多元養老投入體系，學習借鑒不同國家、地區的養老服務經驗，鼓勵各類資本進入養老領域，大力發展以社會組織和企業為服務主體的社會化參與機制，加大政府在社會組織和企業參與養老服務事項的購買力度。培育發展老年人互助組織，支持互助式養老，進一步擴大社會參與范圍；完善養老監管機制，不斷提升養老服務品質。

（三）協調資源推動養老服務融合發展

拓展養老服務發展空間，促進養老、健康、文化、旅游、體育、教育、金融、地產等深度融合發展。完善養老保險、醫療保險和長期照護險，破解醫養機構條塊分割、各自為政的難題，盡快實現衛健評估、民政服務、醫保支付的統一管理和服務。加快養老服務業的技術創新、模式創新、業態創新和產品創新，繼續加快推動養老服務業向物聯網、智慧養老方向發展。

（四）加強養老服務人才隊伍建設

擴大養老服務從業人員規模，引導院校、職業培訓機構增設養老服務專業和課程，支持養老服務企業、機構采取“訂單式”與育人單位開展合作，定向培育養老服務人才。加強養老從業人員專業技能培訓，完善培訓機制和繼續教育制度，加大在職培訓的頻率和力度，提高養老機構現有人員的服務能力。完善從業人員激勵褒揚機制，建立完善養老護理特殊崗位津貼制度，合理制定薪酬等級體系，推廣養老護理員職業技能等級認定，暢通從業人員職業發展通道。

（五）加大宣傳引導轉變傳統認知

強化對社會化養老服務的政策宣傳，引導老年人及其家人打破傳統思維，提高對社區、機構養老的信賴度和認可度。規范養老服務市場行為，建立健全養老綜合監管機制，完善舉報和投訴制度，對養老服務組織或機構實施“紅黑名單”管理，對存在嚴重失信行為的實施聯合懲戒。拓寬老年人接收信息渠道，加大對老年人預防養老詐騙的風險教育和防范措施推廣，增強老年群體辨別能力。

注釋：

①因2016年簡陽市劃入成都市，2010年第六次全國人口普查常住人口數據已按調整后行政區劃作了修訂。

②1956年聯合國《人口老齡化及其社會經濟后果》確定的劃分標準。

③《成都“十四五”養老服務業發展規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