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滿樓

在大部分人的想象中,我們所崇敬的國學大師一直都是一副嚴肅的面貌。然而,翻閱歷史碎片,從故事里的喜怒哀嗔中,我們能夠感受到他們豐滿而生動的性格。
聞一多和梁實秋某次看見黑板上畫有一只兔子和一只烏龜,旁邊還寫著“聞一多和梁實秋”。聞一多嚴肅地問:“哪一個是我?”梁實秋苦笑,答:“任你選擇!”
北大教授熊十力授課獨具特色。每次說至重要關頭,其往往情不自禁地隨手在聽講者的頭肩上重重拍一巴掌,拍畢哈哈大笑,聲震堂宇。對方卻不免被打得東倒西歪。學生們了解了熊老師這一怪癖,每次聽課時都躲得遠遠的,以免被老熊當堂“棒喝”。
留德期間,俞大維黑白顛倒,日當夜、夜當日,白天睡覺,晚上看書,據說這樣是為了節省白天相對較多的開銷。陳寅恪則每次總吃炒腰花。回國后,他和趙元任夫婦在清華園同住。趙夫人讓廚子做腰花,但陳寅恪一點不吃。趙問他:“你在德國不總是叫腰花吃嗎?”陳說:“那是因為腰花最便宜。”
抗戰初期,馮友蘭、金岳霖等數位清華教授由長沙赴昆明。過鎮南關時,馮手臂觸城墻而骨折。事后,金岳霖打趣說:“當時司機通知大家,不要把手放在窗外,要過城門了。別人都很快照辦。只有馮先生聽了這話,便考慮為什么不能放在窗外,放在窗外和不放在窗外的區別是什么,其普遍意義和特殊意義是什么……還沒考慮完,已經骨折了。”
馮友蘭教書時, 留長髯,穿長袍,頗有道家氣象。他認為一個人有道德還不夠,比道德境界更高的境界是天地境界。某次馮去授課途中遇上金岳霖。金問:“芝生,到什么境界了?”馮答:“到天地境界了。”兩人相視一笑,各自上課去了。
梁實秋赴美留學時,經許地山介紹認識了同赴美求學的冰心。寒暄過后,梁實秋問:“您到美國修習什么?”冰心回答:“文學。”然后反問:“您修習什么?” 梁答:“ 文學批評。” 兩人一時為之語塞。
梁啟超某次在北大做“評胡適的《中國哲學史大綱》”的演講,胡適聞訊后也趕來旁聽。講到最后,梁啟超評價說:“這部書講墨子、荀子最好,講孔子、莊子最不好。總而言之,凡關于知識論方面的,到處發現石破天驚的偉論。凡關于宇宙觀、人生觀方面的,十有九很淺薄或謬誤。”講到這里,梁啟超對后排的胡適喊話:“適之,你說是不是這樣,我沒有造謠吧?”
錢玄同曾說,“人過四十就該死,不死也該槍斃。”孰料40歲過后,錢不但還活著,而且還活得白白胖胖,膏厚脂多。錢在北師大任國文系主任時,曾禁止學生學習辯證法,稱“頭可斷,辯證法不可開”。魯迅作詩諷刺:“作法不自斃,悠然過四十。何妨賭肥頭,抵當辯證法。”
(嘉林秀摘自《漏網之魚:1840—1949 中國小歷史》,江蘇人民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