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文達藝術精神及創新性研究

摘 要：20世紀80年代，正是改革開放初期，李小山發表《當代中國畫之我見》，提出了中國畫的意境與技術手段日趨僵化的問題，強調必須更新繪畫觀念。谷文達用傳統的筆墨形式進行革新，一方面是對傳統文化的延伸，另一方面是在傳統的基礎上反思、批評，重新解釋、重新創造傳統。他對水墨畫進行了跨越式的改革，從內容題材的創新，到材料上的創新，再到形態上的創新，他繼承著傳統水墨的形式，同時又把水墨帶到了不同的維度、不同的層次。

關鍵詞：谷文達；中國當代水墨；實驗水墨

一、中國當代水墨

什么是當代水墨？當代水墨是當代藝術中對中國畫的一種新的描述方式，這一詞出現在“85美術新潮”之后。它一方面是傳統文化的延伸，另一方面是對傳統的反叛。所謂延伸就是指繼承傳統水墨工具和技術，在此基礎上進行創新；而反叛是指晚清、近代以來中西融合的水墨畫，有失宋元以來文人水墨畫的風范。中國當代水墨是在繼承傳統水墨畫的材質和形式上，融合當代的文化風尚和取向，對傳統文化和傳統文人畫保持敬意，在文化和內涵上更注重心靈的深入挖掘和情緒捕捉。

當代水墨藝術的共同點是當代水墨在形式上的變化和創新。在當代中國水墨畫的表現中，每個藝術家都有不同的藝術理念和觀念，創造出不同的水墨形式，這些不同的水墨形式，形成了當代中國水墨的整體風格、面貌和多元共存的狀態。一方面，這些藝術家擁有一些中國傳統的文化基因；另一方面，他們能滲透到國際和世界藝術的最前沿。換句話說，他們用中國傳統的筆墨材料來表現當代的、西方的、全球的文化精神，這是當代中國水墨畫的一個重要特征。

二、谷文達個人簡介

谷文達，男，1955年生于上海，祖籍浙江上虞，是中國當代藝術界最著名的藝術家之一。1973年畢業于上海工藝美術學校，1981年在中國美術學院完成中國畫研究生課程，1981—1987年在中國美術學院國畫系任教。1987年，移居美國紐約，成為職業藝術家，并在世界各地舉辦個展。他也是“85美術新潮”運動中的領軍人物之一。1998年底，谷文達的“蛻變與突破”展覽在紐約開幕，他的作品《天壇》于1999年3月出現在《美國藝術》雜志的封面上，成為第一位上榜的中國藝術家。2015年，他在新加坡被授予Prudential亞洲藝術家終身成就獎。

三、谷文達的藝術精神

谷文達作為對后來的水墨藝術創作產生影響的藝術家，他的一系列作品遠遠超出了傳統水墨畫的價值、審美追求和創作框架。谷文達與當時其他年輕藝術家不同的是，他沒有像其他年輕藝術家那樣簡單地否定傳統，而是對其進行反思、批判，重新解釋和重新創造傳統。因此，他不僅成為“85美術新潮”時期的一個標志性人物，而且還推動了當代中國水墨藝術的發展。

谷文達在中國實驗水墨領域是一個非常獨特的成功案例。這是因為，第一，他是中國第一批嘗試抽象水墨實驗的畫家之一；第二，在實驗水墨被正式命名以前，他就已開始探索這種藝術形式了；第三，谷文達也是首批強調新水墨藝術要與西方現代藝術保持距離的畫家之一，早在20世紀80年代中期，他就意識到新水墨藝術建設的危險性來自模仿西方現代藝術；第四，谷文達參與了當代水墨的多種探索，推動實驗水墨現代化，包括抽象水墨類、水墨裝置類、水墨實驗與觀念藝術的結合類、水墨實驗與行為藝術的結合類、水墨影像實驗類等。他對這些方式進行了探索，而且他也是第一批在這些新的藝術領域里將水墨作為傳統材料進行實驗的藝術家之一。因此，我們說谷文達是實驗水墨的一個特例。他從水墨開始，但超越了水墨的媒介，超越了傳統的筆、墨、紙、硯的形式，然后轉向了裝置，大大拓寬了中國水墨的邊界。

四、谷文達的藝術創新及藝術轉變過程

谷文達是“85美術新潮”時期的領軍人物之一，是一位致力于把中國水墨藝術傳播到世界各地的藝術使者。同時他作為一位技術創新者，持續探討當代藝術特別是水墨的多樣性，包括水墨的文化基礎、媒介和材料的發展，以及在他作品中的參與性。

劉國松是把水墨畫在紙上，而谷文達把劉國松開啟的現代水墨概念推得更遠，他把水墨這個概念從紙上提取出來，也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要用西方當代藝術的那套語言，而是要用根植中國的傳統文化。谷文達的藝術創作經歷了三個階段，不斷發展進步，使得他在中國水墨畫領域占有一席之位。

（一）谷文達藝術轉變的第一階段

20世紀80年代，谷文達從傳統水墨走向了打破傳統水墨的時代。這階段主要以實驗性的水墨為代表，他打破了簡單改變水墨的方式，創作了一系列解構中國文化、傳統文化和繪畫傳統的水墨作品，成為中國最早開始實驗性水墨創作的藝術家之一。

“偽篆書”系列是谷文達對中國傳統文字進行反思，而創作的一系列錯文字、偽文字以及非常態文字的實驗水墨藝術作品，也是他這個時期的重要作品。谷文達注重的是把水墨推向不同的維度。谷文達對中國文字的反思和質疑以一種藝術的形態表現出來，同時他也指向語言的封閉性和加密性。

在《遺失的王朝—A系列#1-#50》這幅作品中就能看出，谷文達以偽篆書為創作主體，在畫面中插入了一些真篆書，形成真偽篆書混合一體的實驗水墨文字作品。在他看來，真偽篆書都具有不可閱讀性，藝術家開始懷疑文字的作用，懷疑它是否真的像人類認為的那樣具有承擔文明與歷史的強大功能。這幅作品“開創了中國當代觀念水墨的先河”，也打通了谷文達繼續深入進行實驗水墨的進程。谷文達最開始是用“潑水”“拆字”這種被認為是“異端”的方式進行實驗水墨藝術創作的，而后逐漸將實驗延伸到文字、圖像的整體解構上。在《遺失的王朝——靜觀的世界》系列最初的作品中，出現的是對文字的解構，而在《遺失的王朝——靜觀的世界》系列第四幅作品中，對“靜觀超然”這四個字進行解構，文字概念被減弱了，但更好地凸顯漢字中的造型美。在第五幅作品中，“暢神”二字共用偏旁“申”字，這兩個文字的結合，為“暢神”增添了不同的意義。

谷文達第一幅結合水墨和行為藝術的畫是《遺失的王朝——我批閱三男三女書寫的靜字》，1985年用水墨行為藝術，在西湖附近的原浙江美術學院內的工作室里完成了這幅畫。他邀請了六名學院國畫系的學生，單獨進入工作室，并分別在同一張宣紙上寫了一個“靜”字，所寫的字可能是變體也可能是錯體，他們完成“靜”字變體或錯體的書寫后，谷文達用大量的水沖破紙上還未干的墨跡，進行破墨，并在“靜”字上打“圈”或者“叉”。這種方法強化了教師用來糾正學生作業時的“圈”與“叉”，用來表示“正確”與“錯誤”。在《遺失的王朝——我批閱三男三女書寫的靜字》這幅作品中畫有紅叉、黑叉和紅圈，這件作品已經具有了一些行為藝術的特點。谷文達開了先河，將水墨材質引入新的藝術領域中。

在這些作品中，谷文達使用了大量的水墨、潑墨、破墨的獨特手法，對水墨畫從內容、形式和意義承載上進行了一次突破。當假字、漏字和錯字在文人畫和山水畫間相互碰撞時，藝術家已不再僅僅停留于一個傳統的知識系統中，他用自己的步調朝著時代風潮前進，在探索和挑戰傳統之時，也在以更踏實的步子慢慢走向歷史縱深的當代藝術創作。

（二）谷文達藝術轉變的第二階段

谷文達在美國開啟了第二階段的創作，這個階段他主張水墨歸零、涅槃重生，當時的他對材質非常著迷。這一階段他最具代表性的作品是“聯合國”系列。在“聯合國”系列中，谷文達希望收集全世界不同人種的頭發，然后把它們運用到同一幅作品里。該系列因創作時間不同而創作出了許多具有不同特色的作品，有使用人的頭發編織出188個國家的國旗，使其成為當時涉及世界文化和民族最多、分散地區最廣的系列作品；有的像是掛毯；也有的像是石碑作品。其中《聯合國·DNA長城》這件作品，則用上百萬人的頭發做成墨磚，用磚頭搭一個長城，好像在告訴人們這個世界其實就是一個長城，需要全球所有人類共同去搭建，提倡全人類要共同努力，一起保護這個世界，只有團結才能做成一件事情。谷文達在這幅作品中用的是墨磚，并沒有脫離水墨這個范疇。谷文達“聯合國”系列作品中，有一件作品與之前其他作品有所不同，它的尺寸是高20米，寬20多米，它是一座房子形狀的建筑，屋頂上有多個國家的國旗，下面有四根柱子，分別寫著中文、英語、印地語和阿拉伯語四種文字。它就像一座飄浮在空中的房子，每個種族的頭發交織在一起，用藝術家自己的話說就是“全世界人都生活在一個屋檐下”。谷文達說，“聯合國”系列“本身就是一個夢想”。它象征著新世紀的美好愿望——人類大同。然而在現實中，人們是越來越分裂的。這個沒有機會實現的烏托邦理想，最終在谷文達的藝術世界里實現了。

對于谷文達來說，頭發是他形象和作品的象征。谷文達說，“聯合國”系列作品引起人們的注意有很多原因，首先是因為它有爭議，其次是因為它很有時代感，當時大家都在倡導新的國際主義，這一系列作品中的很多內容正好對應了全球的關注。在“聯合國”系列作品創作的20多年的時間里，至少有400萬不同國籍的人的頭發被納入進來，重量超過4噸，其中也包括藝術家自己的頭發。他說：“在面對不同的種族文化時，會有很多不同的問題。不過隨著展覽次數增多，人們從當中看到了很多不同的東西，這也消除了他們的芥蒂，所以在后來有越來越多人會主動給我們頭發，有的收藏家還會主動要求使用自己的頭發來讓我做作品。”

雖然谷文達主張水墨歸零，但他的作品始終沒有脫離水墨的范疇。在“基因風景”系列的作品中，他也同樣用傳統的水墨方式來表現，這也是一件代表了水墨、筆墨在涅槃與重生后重新回到原點的畫作。《DNA墨汁》是用人的頭發為材料，用傳統制墨技術制作而成。《綠茶紙》是以綠茶為原材料，用傳統的造紙技術制作而成的。

（三）谷文達藝術轉變的第三階段

在第三階段中，谷文達嘗試把藝術帶給所有人，藝術不再僅是藝術家創作完成的，藝術應該是所有人的。谷文達希望將他的作品變成一個藝術項目或活動，將藝術的影響力傳播到整個社會，這是強調“參與性”的結果，也體現了谷文達想要通過如此的舉措將當代藝術的未來交付給更年輕一輩的人。

2006年在深圳舉行的“第二屆大眾當代藝術日”邀請了1 500名學生，學生在谷文達的指導下在1 500平方米的宣紙上，用藍藻水做成的墨水寫字。藍藻本為水體污染物，通過技術把它變廢為寶，融入藝術。谷文達用藝術來宣揚環保的理念，并把水墨藝術帶到了公共藝術的范疇里。

谷文達從內容題材的創新，到材料上的創新，再到形態上的創新，繼承著傳統水墨的形式，同時又把水墨帶到了不同的維度、不同的層次。

五、結語

20世紀80年代以來，中國水墨藝術進入轉型期，水墨藝術作為中國傳統文化的代表，藝術家們要繼承傳統水墨，又要推翻傳統水墨。谷文達一方面接受中國傳統文化的教育；另一方面，他欣賞當代藝術的全球影響力和自由度，不愿意遵從傳統水墨的相關創作規則。谷文達在思想上雖有傳統的印跡，但對于他來說水墨創作更多是充滿激情，擁有對傳統水墨創造與變化的潛能。這就是為什么他的中國水墨作品是激進和抽象的，與傳統的中國水墨作品和精神內涵有很大不同。

雖然在實驗水墨藝術的探索中，前路艱難又曲折，但藝術家們始終沒有放棄，不斷對水墨藝術進行變化、創作、革新，成功地使水墨藝術走入現代，讓中國藝術走上國際舞臺。只有大膽探索，才能將中國的水墨藝術發揚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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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魏啟帆，河北師范大學美術與設計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畫研究與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