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蘭銅鼓文化研究

李藝

摘 要：“天下銅鼓看廣西，廣西銅鼓看東蘭。”在被譽為“世界銅鼓之鄉”的東蘭縣，人們將銅鼓視為一種信仰的象征代代相傳。銅鼓不僅是東蘭縣的人文瑰寶，還對該地的經濟、社會和文化的發展產生著重要的影響。東蘭銅鼓文化是當地人在長期生產生活中創造并積累的藝術成果，具有鮮明的地方特色和民族風格。通過分析東蘭銅鼓文化的基本特點，挖掘其所蘊含的精神內涵和時代價值，對于推動東蘭銅鼓文化的保護與傳承、發展與創新、推進地域文化建設以及增強民族文化自信都具有十分重要的現實意義。

關鍵詞：東蘭縣；銅鼓；銅鼓文化

注：本文系2022年度廣西高校中青年教師科研基礎能力提升項目“東蘭銅鼓音樂譜例整理研究”（2022KY0013）階段性成果。

一、銅鼓和銅鼓文化

銅鼓作為一種具有象征意義的樂器，在廣西的許多少數民族文化中扮演著重要角色。至今，每逢重要的節日，在廣西壯族自治區東蘭縣，壯族同胞們都會聚集在紅水河畔，敲起銅鼓，載歌載舞。

（一）銅鼓器物

銅鼓是一種用以銅為主要成分的銅、錫、鋁合金鑄造制成的金屬器物。大部分文獻都認為銅鼓產生于春秋時期，距今兩千七百多年。銅鼓的前身是銅釜，原本是作為炊具用于烹煮、盛食。后來人們發現在銅釜相互碰撞或被敲打時，會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才有意識地對其進行改造，將其打造成專門用于敲打的鼓形模樣，最終演變成了人們今天所熟知的銅鼓。銅鼓的起源與傳播都發生在少數民族地區，因此它也是少數民族的一種打擊樂器。

根據時代、地域和形制特點，銅鼓可以劃分為多個類型，包括萬家壩型、石寨山型、冷水沖型、遵義型、麻江型、北流型、靈山型、西盟型等。盡管在尺寸、紋飾、銘文、內襯、底托等方面存在差異，但整體上以圓鼓為主。銅鼓由上至下可以分為鼓面、鼓胸、鼓腰、鼓足四個部分。鼓胸也被稱為鼓腔，并且鼓身兩側各有一對鼓耳。鼓面上的紋飾多樣，包括青蛙、龍、鳥、魚、馬、牛、龜等圖案。從已出土的銅鼓來看，一些年代較久遠的銅鼓通常有相對簡單的表面圖案，而其余大部分銅鼓的紋飾較為豐富。紋飾種類包括陰紋、陽紋、陰陽紋相間等。其中，最主要的是位于鼓面中央的太陽紋，還有暈圈紋、云雷紋、翔鷺紋、符篆紋、壽字紋、福字紋等。各種紋飾類型繁多，種類龐雜，名稱不一。目前尚沒有一個比較準確的統計數據。

（二）銅鼓文化

銅鼓文化是一種以銅鼓器物為中心發育形成的民族文化。在對銅鼓進行鑄造和使用的過程中，人們融入了大量的人類的思想智慧和文明觀念，再經過數千年的積累，逐漸形成了如今的銅鼓文化。從歷史上來看，銅鼓來源悠久，流傳范圍廣泛，蘊含著非常豐富的文化內容，與中國民族文化有著不可分割的聯系，是一種寶貴的非物質文化遺產。

雖然最古老的第一面銅鼓具體在何時何地由誰創造現在已經無法考證，但從“釜”到“鼓”的演變過程可以推測出，銅鼓在最初的鑄造過程中，一定是靠著工匠的創作靈感和精湛的技藝才能成功的。因此，銅鼓文化的形成與銅鼓的誕生幾乎同時發生，而最早的銅鼓制品實際上已經打上了它的文化印記。與其他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產生和傳播過程類似，銅鼓文化的發展也包括時間和空間兩個方面。在時間上，銅鼓在社會歷史的發展中與其他文化形式相融合，形成了以銅鼓為核心的新型文化類型，例如銅鼓音樂、銅鼓舞蹈等；在空間上，銅鼓并非同時在多個地方發展，而是在源頭地區初步形成后，通過傳授、習俗的傳承和擴散逐漸向更廣闊的地域傳播。在傳播過程中，銅鼓文化也不斷充實、完善，甚至吸收新的文化要素，進而具有更豐富的文化內涵。

二、東蘭銅鼓文化的特色

（一）扎根民間

東蘭銅鼓文化扎根于民間，代表著一種濃厚的鄉土風情。金谷鄉、巴疇鄉、長江鄉、隘洞鎮、長樂鎮和坡豪鄉等地，是紅水河中段沿岸銅鼓文化較為集中且相對發達的地區。在這里，每逢重要的節日或喜慶的場合，村寨中便會響起銅鼓聲。

（二）繼承習俗

東蘭銅鼓文化是一種高度融合了當地傳統風俗的獨特文化，極富民族特色。例如，在巴疇鄉巴英村流傳著名為螞拐舞的銅鼓舞蹈，這種舞蹈的舞姿通過模仿當地人勞動生活的場景而形成，原始而富有內涵，深刻地體現了當地的民俗風情。這種銅鼓舞蹈具有鮮明的民族特色，成為東蘭銅鼓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

（三）形意結合

東蘭銅鼓文化講究“形”和“意”的有機統一。例如，銅鼓的演奏很注重音響效果。演奏者要注重音響的高低呼應，并掌握節奏的張弛有度，以更好地表達情感，展現高超的演奏水平。東蘭銅鼓具有獨特的節奏曲譜，一個人單獨演奏一面鼓相對容易，但是多人合奏更具挑戰性，如果一個人的演奏不準確，整個鼓點就會變得雜亂無章。然而，東蘭銅鼓手們能夠天衣無縫地配合演奏，讓人看了都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三、東蘭銅鼓文化的表現形式

（一）擊打演奏

銅鼓原本就是一件打擊樂器，被用于敲打演奏并不令人意外。然而，東蘭銅鼓的擊打演奏具有鮮明的特色，其傳統敲擊形式非常豐富。僅在長江鄉、巴疇鄉和大同鄉三個鄉鎮，就存在超過50種不同的敲擊形式。盡管可能不是那么了解樂理，但東蘭銅鼓高手早就發現，使用不同音色的銅鼓進行敲擊，可以產生千變萬化的節奏效果，從而展現銅鼓的風姿和神韻。此外，銅鼓還具有多種文化作用，可以通過相應的敲擊動作來體現。

（二）擊鼓伴舞

鼓舞是銅鼓文化的一種內在表現方式，凡是使用銅鼓的少數民族，其舞姿都各不相同。東蘭縣的舞蹈形式非常豐富，包括銅鼓舞、螞拐舞、猴鼓舞等，這些都是傳承下來的傳統節目。東蘭縣還保留了許多小型的鼓伴舞，例如為慶賀新生兒或新居落成而進行的鼓伴舞。這些舞蹈風格粗獷樸實，舞者的動作以模仿田間勞動和動物行為為主。

（三）擺銅鼓陣

銅鼓陣是一種展示銅鼓力量和鼓手技藝的形式。其陣容是一人一鼓，由幾十面鼓組成的稱為銅鼓方陣，而由上百面鼓組成的被稱為銅鼓巨陣。銅鼓陣可以排列成幾個縱隊或者形成方隊，有些還可以圍繞一個中心形成大圓的形狀。在比賽中所采取的陣形取決于比賽場地和參與人數。迄今為止，最大規模的銅鼓巨陣演出是第十二屆“銅鼓山歌節”的500面銅鼓陣。在銅鼓陣中，鼓手們可以按照套路擊鼓，也可以按照自己習慣的節奏進行敲鼓。銅鼓陣源于東蘭縣，亦盛行于東蘭縣，因為其數量眾多，便于組成隊伍。巨型銅鼓陣的鼓聲洪亮，直沖云霄，不論遠近都能讓人感受到銅鼓的巨大威勢，心生敬畏之情。

（四）玩鼓競技

在東蘭縣，銅鼓已成為人們生活的一部分。隨著用鼓、敲鼓的次數越來越多，人們“玩鼓”的興趣也越來越大，逐漸形成了一種新的競技和娛樂方式。例如，叼鼓可謂一項絕活。在東蘭縣三弄瑤族鄉，經常有叼鼓的民俗表演。據說，叼鼓的由來有兩種說法。第一種說法是，在古代人們為了躲避戰亂，逃到了深山老林里，當他們爬上懸崖的時候，雙手無法抓到別的東西，只能用嘴巴叼著鼓，漸漸地，民間就有了叼鼓習俗。第二種說法是，鼓手在擊鼓時，有時候正好沒有鼓桿，為了空出雙手，便把鼓叼在嘴中，一邊敲擊一邊跳舞。玩鼓競技還有很多姿勢與花樣，例如倒立、后仰、轉身、跳起和過胯等，讓人目不暇接。玩鼓競技旨在看誰能敲出標準、優美、持久的鼓聲，誰能打得最久而沒有破裂或損壞。鼓聲不佳、鼓聲“啞”掉的人將輸給對手。玩鼓競技也體現了當地人對銅鼓的喜愛之情。

四、東蘭銅鼓文化的精神內涵

（一）理想的鄉村生活

對于農耕社會中的勞動者來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安逸生活是他們最基本的需求，也是一種理想的生存狀態。然而，東蘭縣的人們并不滿足于這種“日落而息”的習慣，他們都是能歌善舞的。東蘭銅鼓的出現為他們提供了一個很好的音樂伴奏。他們認為，在工作之余，擊鼓取樂，一邊跳舞，一邊唱歌，不僅可以解除勞累，而且可以陶冶情操。這表明他們在勞動以外，也有對精神生活的某種追求。

（二）濃厚的雨水情結

春種要雨，秋收要光。從古至今，水稻種植者都渴望得到雨露、陽光。銅鼓上的太陽紋、青蛙紋、云雷紋、飛鷺紋等都是同一系列的裝飾，它們都有著同樣的寓意，象征著春天的到來和作物的豐收。太陽出來天氣就會轉暖，熱氣和雨露會喚醒冬眠的青蛙，稻田也會引來飛鷺。壯族將青蛙類視為本民族的圖騰，其背后有著深刻的文化背景。東蘭縣每年的三月份都會舉辦銅鼓文化活動，以銅鼓催春，喚醒青蛙，實則是對春日陽光和雨水的一種有力的呼喚。

（三）和諧的鄰里關系

在社會生活中，人與人之間的密切聯系是文化傳播和發展的基礎，文化的傳播為人們搭建了一座精神交流的橋梁。銅鼓以聲音表達情感，形成了一種情緒文化。每逢東蘭縣的“銅鼓節”，只要敲響一面銅鼓，就會有人響應，每個家庭都會不約而同地拿出自己珍藏的銅鼓，一起演奏。東蘭縣銅鼓演奏非常注重合作和配合，鄰里之間共同演奏銅鼓，體現了鄉親們精神上的相互溝通，展現了和諧的鄰里關系。大家面帶微笑，友善親切，在銅鼓的演奏聲中共度美好時光。村寨里，哪家人若是有什么喜事也會請來鼓手和舞者與鄰居們一起熱鬧一番。

五、東蘭銅鼓文化的保護與傳承

（一）物質性保護與傳承

為了傳承銅鼓文化，當地采取了多種措施。首先，在城市建筑裝修、景區景點建設等方面設計了銅鼓元素。例如，東蘭縣各個學校的裝修墻面上都鑲嵌有銅鼓造型。這樣的設計使當地人在日常生活中就能夠廣泛接觸到銅鼓文化，增加對其的認知和了解。其次，注重銅鼓收藏館的建設。比如，建有東蘭民間銅鼓收藏館、巴馬長壽博物館等不同級別的收藏館，這些館內都陳列著豐富的傳世銅鼓。通過展覽和展示，游客可以深入了解銅鼓的歷史和文化價值。為了保留銅鼓制作技藝，東蘭縣還建立了銅鼓相關的工廠，如東蘭縣傳承民間銅鼓廠、東蘭縣銅鼓制造廠等。這些工廠致力于傳承和發展銅鼓制作技藝，確保這一技藝得以延續。最后，在中小學校開設音樂銅鼓興趣學習班，從學校層面開始保護和傳承銅鼓文化。學生通過在校學習銅鼓文化和銅鼓演奏，可以將所學知識與家人分享和傳播。通過這種方式，銅鼓文化的傳承范圍逐漸擴大，影響力越來越強。

（二）非物質性保護傳承

東蘭注重非物質文化遺產及發明專利的保護。例如，東蘭縣已被授予“中國民間（銅鼓）文化藝術之鄉”稱號。同時，東蘭縣的壯族銅鼓習俗和壯族螞拐節已被列入國家級首批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名錄，熱模鑄造音樂銅鼓工藝方法也已列入縣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名錄。此外，東蘭音樂銅鼓廠已獲得7項發明專利。

在壯族、瑤族和苗族的各個村寨中，每逢傳統節日、慶典集會和婚嫁喜慶，都有打銅鼓、唱山歌和跳銅鼓舞的風俗。特別是在東蘭縣、巴馬縣和鳳山縣，每逢三月三、螞拐節、祝著節、春節、元宵節和中秋節等傳統節日，人們都會用銅鼓來慶祝。這些節日慶典儀式盛大而隆重，吸引了多家媒體的關注和報道。

東蘭銅鼓文化進校園的工作也在持續進行。為了傳承與弘揚廣西銅鼓文化，廣西東蘭銅鼓音樂文化傳播有限責任公司在全區范圍內開展了“廣西音樂銅鼓文化進校園”項目，在校園內舉辦銅鼓音樂演奏會、銅鼓舞蹈表演、銅鼓民俗活動等相關文化活動，旨在普及和推廣銅鼓文化。

綜上所述，東蘭銅鼓文化是一種集地理、農業、人文、社會生活于一體的社會意識形態，是當地人長期生產勞動和生活實踐的產物。東蘭銅鼓文化承載著豐富的文化內涵和歷史內涵、鮮明的地域特色和獨特的民族風格，對于研究東蘭社會發展史，尤其是民族史和區域史具有極其重要的學術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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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

廣西師范大學音樂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