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數據挖掘探討中醫藥治療口臭的用藥規律

周恩慧 許二平 張楠 李偉峰 關慶亞 李亞南 楊雪靜 康麗杰 丁娜娜 李益東

口臭(halitosis)是指從口腔、咽、鼻、鼻竇、食道等空腔散發出的臭氣,易反復發作。國際標準[1]將口臭分為三大類:真性口臭、假性口臭和口臭恐怖癥。80%～90%的口臭由口內因素引起,如齲齒、口干、牙周炎等,口外因素占10%～20%[2],與系統性疾病有關,如反流性食管炎、糖尿病、肝腎衰竭等。調查研究顯示,抗擊新冠肺炎期間,人們對口臭的關注率明顯上升[3]。口臭嚴重影響人們的生活、學習和工作,甚至會導致焦慮、抑郁和社交回避等心理問題[4-5]。治療方面,臨床多應用益生菌、植物精油、化學抑菌劑抑制揮發性含硫化合物(volatile sulfur compounds,VSC)產生菌的活性以防治口臭,但是精油的安全性和有效性需要進一步確認,益生菌治療口臭的作用機制尚不明確,化學抑菌劑易產生抗性,臭氧水雖能抑制口臭相關細菌,但在實際應用中尚存缺陷[6-8],因此,尋找更加安全有效的方法治療口臭亟待解決。

口臭在中醫典籍中有“腥臭”、“口中膠臭”、“口氣臭穢”等描述,中醫學認為人體是一個有機的整體,功能上相互協調,病理上相互影響,口臭不僅是局部證候,還是內在臟腑病理變化的外在表現。口臭的發生多與胃火熾盛、痰熱壅肺、肝郁氣滯、寒濕困脾、脾腎陽虛等因素有關,病機是臟腑氣血運行逆亂,濁氣上犯,病變主要在脾胃,與心、肝、肺、腎、大腸等臟腑密切相關。中醫藥治療口臭歷史悠久,療效顯著,但是在此方面的開發應用較少,本研究通過全面收集整理《中醫方劑大辭典》[9]中治療口臭的方劑,深入探究中醫藥治療口臭的遣方用藥規律,以期為臨床辨證論治口臭及新藥研發提供新思路與新方法。

1 資料與方法

1.1 數據來源

第二版《中醫方劑大辭典》中以“口臭”為主治病癥的方劑。

1.2 納入標準與排除標準

納入標準:(1)主治中明確記載“口臭”、“口氣臭穢”、“口氣”等字樣;(2)方劑名稱相同而藥物組成不同的方劑均予以納入,如兩首丁香丸組成不同,分別記錄為丁香丸1、丁香丸2;(3)湯劑、膏劑、散劑、丸劑等均可納入。如細辛散:[方源]《太平圣惠方》,[組成]細辛、炙甘草、桂心各一兩,[用法]上為細散,每服一錢,以熟水調下,不拘時候,[主治]口臭。

排除標準:(1)藥物組成相同的方劑,只保留一方;(2)只記錄基礎方,藥物加減部分不予錄入。

1.3 數據錄入

采取雙人錄入法,兩人同時將納入的70 首方劑分別錄入Excel 2019,建立《中醫方劑大辭典》口臭方藥數據庫,并且詳細記錄方劑的序號、索引號、方劑名稱、出處、藥物組成、劑型、用法、主治。第三人、第四人按照辭典的原文進行審核,確保數據真實準確,無重復,無遺漏。而后登陸中醫傳承計算平臺(V3.0),選擇數據管理,進行數據上傳。

1.4 數據規范

參照《中華本草》,對中藥名稱進行統一規范,如“莨菪子”規范為“天仙子”、“雞舌香”規范為“母丁香”、“白膠香”規范為“楓香脂”、“莎根草”規范為“香附”、“丹砂”和“光明砂”統一為“朱砂”、“片腦”和“龍腦”統一為“冰片”等;對中藥的藥性、藥味進行統一規范,如“大熱、微溫”統一為“熱、溫”,“微苦、微酸”統一為“苦、酸”等;藥物炮制方法或產地不同,但在參考資料中有明確記載的,予以保留,如“煅石膏”、“炙甘草”、“廣藿香”等。

1.5 數據分析

利用Excel 2019結合中醫傳承計算平臺(V3.0)“數據分析”下的“統計分析”功能,對中藥的頻次、藥性、藥味、歸經、功效分別進行統計分析,而后選擇“方劑分析”板塊,對數據庫分別進行關聯規則分析和聚類分析,最后對藥物的劑型和服用方法進行統計。

2 結 果

2.1 治療口臭的高頻中藥及其化學成分與藥理作用

本研究共納入符合標準的方劑70 首,涉及138 味中藥,中醫藥治療口臭的總藥物頻次達543 次,使用頻次≥10的藥物共計18 種,包括細辛、白芷、麝香、當歸、丁香等,詳見表1。

表1 治療口臭使用頻次≥10的中藥化學成分及藥理作用

2.2 治療口臭的中藥性味歸經頻次統計

藥性累計頻次516 次,以溫為主,藥味累計頻次733 次,多辛、甘、苦,中藥歸經累計頻次1 548 次,主歸脾、胃、肺、心經,統計結果見圖2。

圖1 治療口臭的中藥藥性、 藥味、 歸因統計雷達圖

圖2 治療口臭的中藥功效分類統計柱狀圖

2.3 治療口臭的中藥功效分類

參考《中藥學》對138 味中藥的功效進行分類,前十類統計結果見圖4。

2.4 治療口臭的中藥核心藥對與核心藥物

出現頻次≥10的常用藥對有34 組,為白芷-當歸,白芷-丁香,白芷-川芎,當歸-木香等,詳見表2。設置支持度為10,置信度為1,分析出核心藥物是當歸、廣藿香、白芷、丁香、甘松、木香、細辛等,核心藥物關系如圖3。

圖3 治療口臭的核心藥物網絡圖

表2 治療口臭的核心藥對

2.5 治療口臭的中藥聚類分析

應用中醫傳承計算平臺(V3.0)的聚類分析功能(k-means算法與回歸模型相結合),結合臨床經驗進行分析,高頻藥物可分為五大類(表3)。

表3 治療口臭的中藥聚類分析

2.6 治療口臭的中藥劑型與服用方法

中藥劑型包括散劑、丸劑、湯劑、膏劑、粥劑5種,以散劑、丸劑為主。服用方法包括口服、含化、揩齒、含漱、煮粥食5種,以口服、含化為主,詳見表4。

表4 治療口臭的中藥劑型與服用方法

3 討 論

《中醫方劑大辭典》(第二版)是繼宋代《太平圣惠方》、《圣濟總錄》、明代《普濟方》之后,又一次由政府組織編纂的醫方巨著,收載了古今近十萬首來源于權威資料的方劑。本研究依托中醫傳承計算平臺(V3.0),收集整理《中醫方劑大辭典》(第二版)中主治口臭的方劑,最終納入70 首,涉及中藥138 味,基于以上數據挖掘結果,對口臭的用藥規律進一步分析討論如下。

3.1 辛溫發散,芳香化濁

本研究發現,治療口臭的中藥無論是解表類、清熱類、理氣類、補虛類,還是溫里類、開竅類、活血化瘀類、化濕類,均具有芳香氣味,說明古代醫家治療口臭善用氣味芳香之品,如芳香化濕藥:廣藿香、豆蔻、砂仁;芳香開竅藥:麝香、冰片、蘇合香;芳香理氣藥:陳皮、香附、木香、沉香;芳香溫里藥:丁香、肉桂。《藥品化義》記載“香能通氣,能主散,能醒脾陰,能透心氣,能合五臟”,《神農本草經》曰:“香者,氣之正。正氣盛則除邪辟穢也”,芳香藥味辛,辛走氣,具有發散滌邪、疏通氣血、升陽開竅之功,主要入脾胃經以化濕行氣、調理氣機。辛香走竄、行血開竅,亦可入肺經散邪通竅,入心經行血開竅,入腎經補火助陽,入肝經調達肝氣[28]。芳香藥性多溫,《內經》言“熱氣生清”,溫熱藥具有升騰之性,可產生清陽之氣,藥食氣味溫和者為少火之品,能平和的溫補人體陽氣,如白芷、當歸之類,即“氣食少火”“少火生氣”,陽氣充足,運轉不息,向上布散,驅邪外出。出現頻次較高的藥物有細辛、白芷、麝香、當歸、丁香等。細辛歸心、脾、腎經,辛香透達,氣盛而味烈,能疏散上下之風邪,無微不入,《本草新編》言:“細辛氣清而不濁,故善降濁氣而升清氣”。白芷辛散溫通,為足陽明胃經之引經藥,常配伍益氣補血藥以脫毒排膿。麝香辛溫走竄,入心、脾兩經,具有開竅通閉,活血通經,消腫散結之功,可用于血瘀證。當歸甘溫質潤,入肝、心、脾經,既善補血,又長于活血化瘀,《本草新編》言:“味辛而性散,必須佐之以補血之藥,使氣得血而不散也”,故辛溫藥常配伍辛潤之品如當歸,既有滋潤養血之能,又可制約辛香燥烈之性。丁香辛溫芳香,入腎經,功能溫腎助陽,推動臟腑之氣的升降出入,正所謂“得溫則行,得寒則凝”。

3.2 調理氣機,尤重脾胃

藥物歸經排前6 位的分別是脾、胃、肺、心、肝、腎經,其中,脾胃經占比最大(37.17%),說明口臭的治療重視調理脾胃,脾主升清,胃主降濁,為氣機升降之樞紐,白芷、升麻、石膏、沉香等入胃,木香、甘松、肉桂、廣藿香等入脾。《諸病源候論》記載“口臭有五臟六腑不調,氣上胸膈,然腑臟之燥腐不同,蘊積胸膈之間而生于熱,沖發于口,故令臭也”,說明口臭與五臟六腑相關,138 味藥物歸經涉及十二經脈,亦提示口臭的論治不僅限于脾胃,還要兼顧臟腑間的相互影響。《臨證指南醫案》云:“肝從左而升,肺從右而降,升降得宜,則氣機舒展”,零陵香、丁香、木香等入肺,當歸、川芎、香附等入肝,提示口臭與肝、肺升降相關。《難經》云:“心主五臭,入肺為腥臭,因洪飲大熱之氣所傷,滋溢心火,邢于肺金”,肺金本主腥,被心火所傷,則氣出腥臭,心火亦可影響小腸之泌別清濁,細辛、麝香、冰片等入心。馮魯瞻曰:“蓋齒屬腎,腎氣一虛則虛火壅于上焦,故乃口臭,名曰臭息”,腎為氣之本,助肺呼吸,金水相生,互根互用,細辛、肉桂、沉香等入腎。口為肺胃之門戶,脾氣通于口,心氣通于舌,腎脈循咽連舌本,五臟六腑以經絡相連,互為表里,相互依托,相互影響,口臭的病機主要是臟腑氣血運行逆亂致濁氣上泛。因此,今后需進一步探索口臭與臟腑間的聯系,為臨床辨證論治和組方用藥提供依據,以尋求更好的治療效果。

3.3 新方分析,守正創新

關聯規則分析得到17對核心藥物組合,由當歸、白芷、廣藿香、丁香、甘松、木香、細辛等藥物相互組成,具有溫通行散、芳香化濁、理氣醒脾、補血活血等功效。聚類分析結合中醫理論基礎,將藥物分成5 類,F1為透頂香(《魯府禁方》)化裁,以麝香、冰片、朱砂清心開竅,蛤殼、兒茶清肺化痰,此類方適用于心火旺盛,痰熱壅肺證;F2為升麻散加減(《圣濟總錄》),方中升麻清熱解毒,善引脾胃清陽之氣上升,白芷、川芎為核心藥對,白芷為川芎之使,二者合用善通達血氣,消腫排膿,現代藥理研究表明,“白芷-川芎”具有消炎作用[29],配伍細辛、麝香、藁本辛香行散,祛風止痛,此方以生肌長齦去臭為用,適于齒齦腐爛證;F3與五香丸(《千金要方》)類似,細辛、丁香、肉桂辛溫散寒,芳香健脾,補腎助陽,當歸補血活血,香附、檳榔行氣寬中,《千金方衍義》稱此方:“是必辛香調暢其氣,使上徹口鼻,外徹周身,其得力尤在檳榔一味,以為穢濁之出路也”,全方具有止腫痛、散血氣、下氣除臭之功,適用于寒凝氣滯證;F4為清胃散(《脾胃論》)化裁,《醫方考》:“升麻能清胃,黃連能瀉心,丹皮、生地能涼血,用當歸者,所以益陰,使陽不得獨亢爾”,全方具有清胃涼血、瀉火解毒的功效,主治胃經積熱,上攻口齒,口氣熱臭證,臨床研究發現運用清胃散治療牙周炎、牙菌斑、膽汁反流性胃炎等疾病有效[30-32];F5類似五香丸(《太平圣惠方》),黃連、梔子苦寒,清心除煩,瀉火解毒,乳香、麝香、丁香、沉香辛溫,芳香通竅,行氣活血,此類方寒溫并用,在清熱的基礎上配伍大量的辛溫芳香藥以溫中行氣,助熱毒穢濁之氣升散,適于心火亢盛,脾胃虛寒證。

綜上,古代醫家治療口臭多從脾胃論治,以升清降濁為主要治法,善用辛溫芳香之品,臨證配伍清熱、行氣、活血、化濕等藥物治療,重在調理臟腑氣機,以平為期。此外,中藥劑型與服用方法多樣化,亦為新藥研發提供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