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國寶的回家之路

黃金生

隨著我國綜合國力的提升，越來越多的海外中華文物回歸祖國。從2003年開始的圓明園獸首回歸到2018年回歸的青銅虎、2021年亮相春晚的佛首石雕……近年來，文物回歸屢屢登上熱搜。

“國寶工程”

中國是全世界最早建立文物進出境審核監管制度的國家之一，早在1950年就設置文物進出境審核機構。新中國成立之初，黨和國家領導人多次就流失海外的重要文物追索工作作出指示。中國對于文化遺產保護的堅定決心與實際行動也贏得國際社會的廣泛認可與支持。

1951年6月，蘇聯彼得格勒大學（今圣彼得堡國立大學）東方學系圖書館向我國文化部交還帝俄時期從中國掠走的11冊《永樂大典》；1954年6月，蘇聯國立列寧圖書館向我國外交部移交52冊曾收藏于原滿鐵圖書館的《永樂大典》……重歸祖國的《永樂大典》等文物作為新中國成立初期外國機構、政府返還我國的首批重要文物，開創了中國海外流失文物返還之先河。

在中國政府的支持下，我國通過購買或友好交往的形式回收了一些流失的文物。如1952年周恩來總理批準以重金從香港購回“三希”墨寶之王獻之的《中秋帖》和王珣的《伯遠帖》。為搶救流失海外的中國文物，2002年，國家財政部和文物局共同啟動“國家重點珍貴文物征集專項資金”，即國家每年撥付5000萬元用于征集海內外的珍貴文物。2003年啟動“國寶工程”，其宗旨就是協助政府，動員社會力量，聯合國內外組織和個人，廣募資金，通過討還、回購、回贈等方式，多渠道促成流失海外的國寶早日回歸祖國。第一件動用此項資金購回的國寶是宋代米芾的《研山銘》手卷，花費2999萬元。

在政府積極回購的同時，大量海外華僑、華人及愛國人士也慷慨解囊，踴躍投身海外遺珍的尋訪、搜集與促歸工作。2003年，美籍華人陳哲敬將傾盡家財購得的龍門石窟佛首捐獻給祖國；2019年，何鴻決定將在拍賣會上拍下的圓明園馬首銅像捐贈給國家文物局。

市場收購的局限

市場收購是目前海外文物回國的主要途徑，然而這種商業性市場收購有其局限性。因為流失海外的中國文物數量巨大，而文物的價格也一路飆升。有學者認為，隨著海外藝術品市場上中華文物持續走俏，拍賣價格節節升高，從而造就文物市場的巨額利潤。巨額利潤又驅動文物盜掘、走私日益猖獗，這就違背了保護文物、促進文物回歸的初衷。

從市場收購文物的范圍來看，目前出現在市場上的海外中華文物大多是私人藏品，僅僅占海外中華文物總量中極少的一部分，而藏有大量中華文物的國外博物館內的文物精品不可能輕易流入賣方市場，這就限制了途經市場收購手段回流的中華文物的珍稀程度和數量。另外文物回購過程也充滿風險，因為現在的拍賣行并不對拍賣的文物保真，如果花巨款買下贗品，非但沒能使文物回流，反而助長了一些非法文物商繼續仿制中國文物的做法。

依法追索

除回購和捐贈外，海外流失文物回歸的另一重要途徑是依法追索。從20世紀80年代開始，我國就積極加入保護文化遺產的相關國際公約，這給我們要求流失文物返還提供了重要的法律依據。通過執法合作、外交斡旋、司法訴訟、談判協商等多種方式，我國成功從英國、美國、法國、丹麥、加拿大、澳大利亞等國追回5000余件流失文物。有專家認為，通過成功追索的案例，“很多國外的古董商人也知道了，非法出境的中國文物是會被追索的。一些善意持有人就會想，我的藏品來源合不合法？不合法就送還給中國。”2000年以來，我國開始綜合利用多種途徑促成海外流失文物回歸，國際執法合作、協商與談判、回贈與回購一并成為我國主要的文物回歸途徑。

確認身份，讓國寶回家

1994年春，時任陜西省考古研究所所長的韓偉接受一位法國朋友克里斯蒂安·戴迪安的邀請，赴法國、比利時作短期訪問。訪問期間，戴迪安邀請韓偉到他家觀賞其私人收藏。觀賞期間，戴迪安從內室取出一些大小不一的金飾片讓韓偉鑒賞。戴迪安說這些金器是1993年他從一個在香港的臺灣古董商手里買來的。韓偉對那批金飾片很震驚，說它們“形制奇特，數量眾多，制作精美，前所未聞”。

回國后，韓偉對這組金飾片逐個分析，并與考古專家李學勤、李朝遠等考證出金飾片極有可能出自甘肅禮縣大堡子山被盜的大墓。

2000年，這批金飾片被收藏者捐給法國吉美博物館。2014年，中法兩國組成聯合專家組，專門來到禮縣進行實地調研。中方對從大堡子山大墓里搶救性發掘出土的金飾片本物、附著物的成分進行分析，并把結果提交給法方；法方也對他們所藏的這些金屬飾片做了相同的分析。結果發現，上面附著的朱砂和泥土完全相同。同時，在法律鏈條證據方面，中方工作人員走訪了當時參與盜墓的一些知情人及公安局、檢察院和法院，發現當年卷宗內所陳述的盜掘及金飾片形狀等情況，也與法國方面所藏金飾片的相關描述吻合。

國家文物局原副局長宋新潮認為：“追索海外流失文物，最大的困難在于證據不足。大堡子山文物能回家的優勢在于，我們確認了它的身份。”即便如此，大堡子山流失文物的“回家”之路仍遇到難題，法國相關法律規定，國有財產不可轉讓。于是，在法國政府和捐贈者的支持下，吉美博物館將金飾片先退還給捐贈者，再由捐贈者本人歸還中國。

除這批金飾片外，2001年加拿大國家美術館將龍門石窟石雕佛像1件歸還中國，2008年日本美秀博物館無償歸還我國被盜的山東博興出土的北朝蟬冠菩薩立像等。這些案例都是通過與國外有關博物館和收藏者溝通、合作，使文物在政府協助下回歸中國的。

2020年，已流失整整160年的馬首銅像正式歸藏圓明園時，國家文物局副局長關強感慨道：“每一件文物的返還都很不容易，背后都有不一樣的故事。”確實，每一件中國文物，都是不可再生的文化遺產資源的組成部分，寄托著中國人民最深沉樸素的情感，不論被非法販運到哪里，我們都不會放棄追索的權利。

河豚//摘自《國家人文歷史》2022年第22期，本刊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