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觀念及文本：論中外航空類高水平文獻體裁特征之新變

朱思維，王俊菊

（山東大學 外國語學院，山東 濟南 250100）

一、引言

隨著時代的發展，中西方的思想觀念產生了一定的變化，對文獻體裁特征也產生了影響。摘要作為文獻的重要組成部分，其語言特征和結構的變化尤為明顯，但鮮有研究關注其變化。一份高質量并且符合國際讀者閱讀習慣的英文摘要，可以使得國外讀者迅速捕捉論文的背景、方法、結果和結論①Salager-Meyer Fran?oise，A Text-Type and Move Analysis Study of Verb Tense and Modality Distribution in Medical English Abstracts， English for Specific Purposes，Vol.11，No.2，1992，pp.93-113.，對于論文影響力的提升和寫作價值的展現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②López-Arroyo Belén & Beatriz Méndez-Cendón，Describing Phraseological Devices in Medical Abstracts：An English/Spanish Contrastive Analysis，Meta：Translators' Journal，Vol.52，No.3，2007，pp.503-516.。伴隨著航空事業的蓬勃發展，國內有關航空類的核心期刊達到了38 種，但英文期刊的占比僅有5%，中文航空期刊中的英文摘要仍然是外國讀者閱讀和交流的重要平臺。此外，作為航空學術論文的重要組成部分，英文摘要在中國作者國際期刊投稿的過程中也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因此，明晰當今背景下中外航空摘要的體裁特征，把握中外摘要特征差異具有重要的意義。綜合以上背景，本文基于體裁分析理論，結合東西方文化差異，采取語料庫的方法對中外航空期刊論文英文摘要的體裁特征進行對比研究，明晰兩者間的體裁特征差異，為中國航空作者的英文摘要撰寫提供參考。

（一）理論基礎

體裁分析理論是專門用于分析文本體裁的理論，主要由三個學派構成：專門用途體裁分析（ESP）學派，新修辭學派和悉尼學派。在這其中ESP 學派重點關注學術語篇體裁的結構和語言特征，綜合已有觀點和研究對象，本研究主要基于ESP學派進行分析。該學派代表人物John Swales以語步和步驟為基礎，針對語篇的體裁結構進行分析。在Swales 的理論基礎上，Vijay Bhatia 指出學術論文摘要的體裁模型為IMRD 模式①Vijay K. Bhatia，Genre Analysis，Esp and Professional Practice，English for Specific Purposes，Vol.27，No.2，2008，pp.161-74.，即摘要是由引言（I）、方法（M）、結果（R）和討論（D）這四大語步構成，同時這四大語步下又分設對應的步驟來對語步內容進行詮釋。

（二）研究空白

但在具體的摘要研究中發現科技類摘要并不完全遵循IMRD 模型，并且在具體的語步、步驟和語言特征的分布上具有學科特點②參見李娟，田慧，崔珣麗：《中外體育科學論文英文摘要語篇建構對比分析》，《北京體育大學學報》，2017年第11期。。張玫和劉洪泉對Science中的文獻展開研究，發現導言、結果和討論語步為必選語步，并且出現了較多人稱代詞“We”③張玫，劉洪泉：《〈科技〉雜志摘要的體裁分析》，《中國科技翻譯》，2010年第1期。。操林英發現，材料學相關摘要存在語步缺失現象，在引言語步和方法語步上多用過去時和被動態④操林英：《國際科技期刊材料類英文論文摘要的寫作范式研究》，《中國科技期刊研究》， 2012年第6期。。康勤和孫萍發現語言學摘要相較于計算機和醫學較少使用背景語步，并且使用較多的過去時和情態動詞⑤康勤，孫萍：《基于語料庫的科研論文英文摘要的體裁分析》，《外語教學》，2012年第5期。。葛冬梅和楊瑞英指出金融學摘要中的主動語態和人稱代詞使用最多，而外科醫學摘要中過去時使用最多⑥葛冬梅，楊瑞英：《學術論文摘要的體裁分析》，《現代外語》，2005年第2期。。除去對單一語種的科技摘要寫作者進行研究外，也有學者對比不同語言學習者所撰寫的英文摘要的體裁特征。如馮恩玉和吳蕾對比了中外光學英文摘要體裁結構⑦馮恩玉，吳蕾：《國內外光學類科技期刊論文英文摘要體裁對比分析》，《中國科技期刊研究》，2016年第2期。。通過對過往研究的梳理可以看出不同學科和不同國家的作者所撰寫的摘要的體裁特征具有差異，因此在摘要的寫作過程中要根據具體的學科和國家選取適當的摘要體裁模型。

航空學科作為近年的大熱學科，其英文摘要根據作者國家的不同，也具有自身獨特的體裁特征，但目前對中外航空摘要體裁特征的研究相對缺失⑧何宇茵，曹臻珍：《航空航天論文英文摘要的體裁分析》，《北京航空航天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0年第2期。，此外，由于學術文章的總體體裁結構受時代背景、文化觀念等因素影響較大，需要隨著時代的變化對所選體裁模型進行更新。

（三）研究問題

綜合上述研究，本文將基于體裁分析理論，結合中西方文化背景，對中外高影響力航空期刊論文的英文摘要的體裁特征進行對比研究，深入探討中外航空摘要的語步、步驟和語言特征，明晰中外航空英文摘要的體裁特征特點。本研究希望能為中國航空論文作者提供針對性的摘要寫作幫助和指導，使其在面向中外航空期刊投稿時，根據自身的寫作需求選擇適合的體裁模型。

本研究的具體研究問題如下：

1）中外高影響力航空期刊英文摘要在語步分布上有什么特征？

2）中外高影響力航空期刊英文摘要各語步中具體步驟分布有何特征？

3）中外高影響力航空期刊英文摘要在語言特征分布上有什么特征？

二、中外航空期刊英文摘要體裁特征分析過程

本研究選取120 篇2018-2022年中國與國際航空期刊英文摘要進行體裁特征對比分析。所選中國期刊為《航空學報》和《宇航學報》，國際期刊選擇為Acta-Astronautica和AIAA Journal。所選四本期刊均為中國航空學會公示的《航空航天領域高質量科技期刊分級目錄》中的T1期刊，并且這四本期刊的被引數量、影響因子和論文的轉載率等一系列論文指標均處于同等期刊的前列，可以有效保證論文所選語料的代表性，其次這四本期刊對于摘要寫作的結構要求大體一致，可以有效規避由于期刊自身要求而導致的體裁特征差異問題。為保證研究數據的客觀性，所選語料均為隨機抽取，構建兩個語料庫中國期刊語料庫C和國際期刊語料庫W。

以Bhatia 的IMRD 模型為標注標準，借助軟件Antmover 和BFSU Stanford pos tagger 對所選摘要進行語言特征的編碼，標記準確率可以達到97%。使用 AntConc 對賦碼文本進行分布頻率檢索，運用SPSS軟件對中外航空要的體裁特征分布情況進行卡方分析，以發現二者的體裁模型是否具有顯著性差異，并結合最終結果進行定性分析。

三、中外航空期刊英文摘要體裁特征對比

（一）整體以三語步結構為主，中國作者較國際作者語步亂序，少語步情況較少

在實際的寫作過程中，中外作者基本都出現了語步缺失的情況，同時相較中國航空期刊，國際航空期刊語步缺失的情況更為嚴重，甚至出現了單語步的寫作情況。語料庫C 和語料庫W 中最常使用的都是三語步結構，分別占到了63.33%和46.67%。研究數據顯示四語步結構在語料庫C 中占38.33%，但在語料庫W 中僅占到了8.33%。在單語步的分布上，研究僅在語料庫W 中找到了單語步結構。為保證結果的可信度，本研究對兩個語料庫語步數量分布情況進行了進一步卡方檢驗，結果顯示語料庫C和語料庫W在四語步和單語步的分布上存在顯著性差異（df=1，p＜0.05）。

圖1 語料庫C和語料庫W語步數量分布情況

在必選語步的分布上，二者在討論語步的分布上出現了較大的差異。在語料庫C中，有超過一半的摘要使用了討論語步，而在語料庫W 中討論語步僅占到了21.67%。卡方檢驗結果同樣顯示討論語步的分布出現了顯著的差異（df=1，p＜0.05）。本研究發現中外航空期刊摘要均選擇了引言語步作為必選語步，方法語步和結果語步的分布頻次僅隨其后，說明目前中外航空摘要的整體語步結構為“引言語步-方法語步-結果語步”。

圖2 語料庫C和語料庫W語步頻率分布情況

在語步的出現順序上，在語料庫C 中僅有15%的摘要出現了亂序的現象，而在語料庫W 中31.67%的摘要出現了亂序的情況，并且亂序的類型眾多，包括重復、錯位和循環語序。卡方分析結果顯示二者在語步順序的分布上存在顯著性差異（p＜0.05）。

表1 語料庫C和語料庫W語步分布卡方結果匯總表

（二）中國作者較國際作者少應用研究空白和研究過程相關的步驟，更為關注研究對象和研究結果

引言語步中有三個步驟，包括Step （S1）“提供背景信息”、Step2（S2）“指出目前研究缺口”以及Step3（S3）“提出文章框架”。研究結果表明S3 是中外作者使用頻率最高的步驟，分別占到了81.67%和84.75%。在S1和S2的分布上，語料庫C 和語料庫W 出現了較大差異。研究發現，S1和S2 在在語料庫W 中的出現頻率明顯大于語料庫C。卡方結果同樣顯示S1（df=1，p＜0.05）和S2（df=1，p＜0.05）的分布在兩個語料庫之間存在著顯著差異，相較中國期刊，國際期刊的英文摘要更偏向提供更多的背景信息和指出目前的研究缺口。

在方法語步分布上，方法語步中有兩個步驟，包括Step1（S1）“介紹研究對象”和Step2（S2） “闡述研究過程”。語料庫C 和語料庫W 中S2 均占到了很大的比重，使用比例分別達到了 70.69%和73.91%，說明研究過程普遍受到航空寫作者的關注。在S1的分布上，語料庫C 和語料庫W 呈現了較大的差異。研究發現，使用S1 的摘要在語料庫C 中占到了72.41%， 而在語料庫W 中S1 的分布不到30%。卡方分析結果顯示S1 在兩個語料庫中的分布存在顯著差異（df=1，p＜0.05），相較國際航空期刊，中國航空期刊在進行摘要寫作的過程中對研究對象更為關注。

由于在結果語步中只有一個步驟即Step1（S1）“陳述結果”。因此該步驟的分布情況與結果語步的分布是一致的，因此結果語步的步驟分布不再重復討論。在討論語步的分布上，討論語步由兩個步驟構成：Step1（S1）“對論文結果進行總結”和Step2（S2）“為未來研究提供建議”。在S1 的分布上，語料庫C 中87.87%的摘要使用了S1，而語料庫W 中僅有30%左右，卡方檢驗結果表明兩個語料庫中S1的分布出現了顯著的差異（df=1，p＜0.05），研究結果表明相較國際期刊，中文期刊更加喜歡在摘要部分對論文結果進行總結和整理。

表2 步驟分布卡方結果匯總表

圖3 語料庫C和語料庫W步驟分布情況

（三）中國作者較國際作者較少使用情態動詞和人稱代詞，較多使用主動態和現在時態

在眾多的語言特征研究中，對于情態動詞、人稱代詞、時態和語態的分布規律上頗有爭議，甚至出現了截然相反的研究結果。同時過往航空期刊摘要體裁特征研究所關注的也正是這四種語言特征，因此為更好探究和更新航空摘要的體裁特征，這一部分選取了這四種語言特征進行研究和分析。

在情態動詞總體數量分布上，語料庫W 較語料庫C 出現了更多的情態動詞。在情態動詞的具體分布上，語料庫C 中情態動詞主要分布在結果語步。而在語料庫W 中，情態動詞主要出現在引言語步。卡方檢驗結果進一步顯示，在兩個語料庫中，引言和結果語步中的情態助詞的分布存在明顯差異（df=1，p＜0.05）。研究結果表明中國航空期刊摘要較少運用情態動詞，即使運用情態動詞也多將其放置在結果語步部分，而國際類航空期刊摘要極喜歡運用情態動詞，并且選擇將其放置在開頭的引言語步部分。

在人稱代詞的分布上，人稱代詞在語料庫C和語料庫W中出現頻率都不高，在語料庫C中出現了兩次，在語料庫W 中出現了五次。但是在具體人稱代詞的選擇上，兩者存在一定的差異。語料庫C中的作者更喜歡在討論語步中使用“We”，而語料庫W 中的作者則更傾向于在引言語步中使用“I”。卡方結果表明二者在人稱代詞的分布上并沒有呈現顯著性差異，但是總的頻數分布上，國際航空期刊較中國航空期刊運用了更多的人稱代詞，并且更加傾向于使用“I”。

表3 語言特征分布卡方結果匯總表

圖4 語料庫C和語料庫W語言特征分布情況

在時態的分布上，語料庫C 與語料庫W 的摘要在時態的使用方面存在顯著差異，語料庫W 中的摘要時態的使用相對靈活，在摘要中實現了一般現在時、一般過去時和現在完成時相結合。相較于語料庫W 中靈活多變的時態，語料庫C 中的摘要中幾乎清一色地使用了一般現在時。在529個主句動詞中，有460個動詞使用了一般現在時，占總數的86.96%，而一般過去式和現在完成時比例均未超過10%。相較于國際期刊豐富多彩的時態，中國期刊的時態略顯單一。而在語態的分布方面，語料庫C中的主動語態和被動語態基本處于持平的狀態，各自占到了50%左右。而在語料庫W 中，被動語態出現了一邊倒的趨勢，占到了61.65%。卡方分析結果顯示，語料庫C 和語料庫W在主動語態分布存在顯著差異（df=1，p＜0.05）。

四、中國作者英文摘要體裁特征現狀與問題

（一）語步結構、語態和時態運用上實現了提升

作為科技類摘要，目前的中國作者航空英文摘要克服了過往科技摘要所出現的語步不全的問題，在整體的摘要結構上較過往的科技英文摘要更加完整。研究發現目前航空摘要中四語步和三語步摘要的占比大幅上升，并且背景語步成為必選語步，有效規避了過往科技類摘要結構殘缺問題。在語言特征上，主動態使用比例的提高和時態多元化，與過往研究中批評的中國作者撰寫的科技摘要一味使用被動態和現在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①張巧蕓：《國內外航空航天類科技期刊英文摘要比較與分析》，《中國科技期刊研究》，2014年第1期。。但在具體的步驟分布、情態動詞和第一人稱代詞的使用上，與西方的科技類摘要寫作并未達成一致的觀點，因此本文認為有必要對此進行分析和反思。

（二）缺失研究背景與研究空白步驟

在引言語步的分布上，雖然引言語步為航空摘要的必選語步，但是在具體的步驟分布上，中國作者所撰寫的航空英文摘要同其他科技類摘要同樣缺失引言語步中的步驟一和步驟二①馮恩玉，吳蕾：《國內外光學類科技期刊論文英文摘要體裁對比分析》，《中國科技期刊研究》，2016年第2期。。步驟一和步驟二的主要功能是用于介紹研究背景和闡明研究空白，缺失此兩部分會影響到讀者的理解，也使得整體的摘要話語不夠清晰。陳菁等人將這一情況歸咎為高低文化語境②陳菁，于學玲，史志祥：《中外生物類英文SCI收錄期刊論文引言部分的體裁分析與對比》，《中國科技期刊研究》，2019年第2期。。西方為低語境文化，因此作者扮演著負責交際的角色，為促進交際活動的成功，作者在摘要寫作部分會盡可能提供背景信息，明確表達研究的現狀和缺陷，來方便讀者理解。但中國處于高語境文化，因此讀者決定著交際活動的成功與否，所以作者會希望由讀者自行對摘要的信息含義進行分析，從而導致大多中國作者在撰寫摘要的時候省略背景和缺陷介紹。這一情況在中國整體的文化語境下是可以被接受的，因此中國作者在面向國內航空期刊投稿時并沒有因為這一情況受到影響。但如果中國作者不能根據西方的低語境環境及時轉變，在國外期刊投稿中延續這一摘要寫法，則會對后續的投稿造成阻礙。張巧蕓同樣指出，中國作者在面向國際期刊投稿的時候，需要考慮國際文化背景，不能籠統套用國內摘要寫作方式③張巧蕓：《國內外航空航天類科技期刊英文摘要比較與分析》，《中國科技期刊研究》，2014年第1期。，才能更好的向國外讀者展示自己的內容。

（三）缺失情態動詞和人稱代詞

在情態動詞和人稱代詞的分布上，中國作者撰寫的航空英文摘要同過往的科技類摘要同樣存在情態動詞和人稱代詞的缺失情況，雖然整體的使用比例較過往出現了上升，實現了從無到有，部分中國航空作者也開始使用情態動詞和人稱代詞，但是總體的比例還是相對較少。造成這一情況的主要原因是過往期刊寫作準則中要求寫作者盡可能規避情態動詞和第一人稱的使用。我國頒布的國家標準GB644786《文摘編寫規則》要求作者在撰寫摘要時要用第三人稱，而不可以用第一人稱，否則會對文章的客觀性和準確性造成影響，受到這一規約影響，目前中國作者在撰寫科技類摘要的時候都盡可能規避情態動詞和第一人稱。但近幾年，國際期刊出現了鼓勵作者使用第一人稱和情態動詞的趨勢，因此我國航空作者在后續的摘要寫作過程中，需加以注意。

五、總結與展望

本文基于體裁分析理論，結合中西方文化背景，對當今中外高影響因子航空學術期刊英文摘要的體裁特征進行了對比分析，更新了中外英文航空摘要體裁模型。相較過往其他科技類研究，航空摘要的體裁分布都具有獨特的特點，這就要求作者在進行摘要寫作時，要選取適當的體裁特征模型進行摘要寫作。必須要指出的是，不同的摘要撰寫方式之間絕無優劣、對錯之分，使用何種摘要格式都需要作者根據最終想要投稿的期刊來決定，而不是單純的套用。中國航空作者在進行期刊投稿時要根據自身及目標期刊的需求，及時對語言特征進行調整。本研究解決了目前中外航空摘要體裁特征模型不明確的問題，為中國航空作者撰寫摘要提供參考來源，有利于推進中國航空作者成果的國際化發展。但對于阻礙中國航空學者成果國際化的問題，除了英文摘要的體裁特征外，是否還有國際形勢、學術氛圍等其他因素影響還需要進一步的研究和探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