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綁腿的賽馬林皮

□文/瑪麗·荷·艾斯

譯/費方利

整個夏天，彭尼先生都和家人們在園子里忙碌。到了秋天，他們的蔬菜長得大大的，花兒開得美美的，彭尼先生決定去參加集市大賽。

“我的動物們都要秀出來。除了林皮，其他動物都參賽吧。林皮太老了，身上疙疙瘩瘩的，恐怕就算去了，裁判也只會笑話他。”彭尼先生心想，“不過在我眼里，他是全世界最漂亮的——也是最智慧的馬。”

“如果我們能得很多獎，拿到足夠多的獎金，你們都可以去坐一次摩天輪。”彭尼先生對林皮說。

一想到能坐上摩天輪，在空中飛舞盤旋，大伙兒就興奮得不得了，都迫不及待地盼著開賽。

過了瓦德村，剛登上第一座小山頭，公雞杜迪就在馬背上昂首挺胸，情不自禁地大叫起來：“我看到了！看到了，喔——喔——喔喔喔喔！”他的啼叫聲里充滿了自豪。

其他動物也紛紛抬起頭——除了豬巴哥，他睡得正香呢——大家都看見了。好大的摩天輪啊！

山羊斯咚又是踢腿又是頂頭。“哞！我也看到了！”牛哞哞一邊說，一邊還在快速地反芻食物，只為能比別的奶牛多產奶。

“我知道你們都非常非常想坐摩天輪，但愿咱們能贏到足夠多的獎金吧。”彭尼先生說。又翻過一座山頭，就到了集市門口。集市還沒有開放，不用買票，他們徑直進去了。彭尼先生馬上行動起來，將每件東西安置在指定的地方。他抱著三棵巨大的向日葵和一束玫瑰花，走進離門口最近的大房子里。接著，他們在寫著“牛群”的帳篷前停下，將牛哞哞牽了進去，拴在旁邊的圍欄上。

彭尼先生留下一床毯子、一些干草和一大包飼料，又去了標有“家庭園丁”的帳篷。他搬出大南瓜、三棵大白菜、裝玉米的盤子和雞蛋籃子。接下來，他還去了“家禽”帳篷。

“這是你們的地方。”彭尼先生對母雞咯咯和公雞杜迪說。他把他們抱進去，分別放進兩只空籠子里。“我知道你們不喜歡被關著，不過就三天。我也會回來照顧你們的。”他一邊說，一邊關上了籠子。

最末尾的帳篷標記著“羊和豬”。中間是山羊的圍欄，小豬和羊羔的在兩邊。彭尼先生把豬巴哥和羊羔咩咩分別抱進各自的圍欄里。

接著，他把山羊斯咚領進中間的圍欄，說道：“我就不系著你了，你向來不喜歡束縛，還總是被繩子纏住。不過，你可不能太鬧騰了，邊上的隔板搖晃得厲害，要是被你撞上，會掉下來的。”

山羊斯咚看著那塊隔板，微微一笑——這正是她期待的呀。不過，她得等到天黑。

彭尼先生終于把一切都安頓好了。他駕著馬車，穿過集市，回到賽道邊的田野上。參賽的農民們都在那里拴馬、停放馬車。圍欄邊有一塊空地，正好挨著裁判席，彭尼先生駕著馬車來到了那里。他卸下了林皮的馬具，把韁繩系在馬車后面。他把韁繩留得很長很長，好讓林皮能吃到周圍的草，還在馬車上添了些干草和燕麥。

怕有蚊蠅叮咬林皮，彭尼先生給他蓋了一床原本是給自己用的毯子，還用安全別針固定住。“你要像賽馬一樣乖乖的。”他一邊說，一邊拍了拍林皮的背。他拿出幾個桶、幾個盤子和一包飼料，就回到帳篷那邊去照顧其他動物了。

現在，林皮終于有機會觀察四周了。場地里其他的馬，都拉著各式各樣的四輪車，他希望自己的車也是四輪的。正在這時，他看到了圍欄另一邊的賽馬。選手們坐在兩輪車上，正駕著賽馬在賽道上來回奔跑，做賽前訓練。

“哎，不如換我上場吧！”他自言自語，“賽車只有兩個輪子。我的馬車就是賽車，我竟然不知道！”

“我可不想當農場馬，我寧愿是匹賽馬，每一天都是賽馬！”林皮期盼自己可以出去，在賽道上飛奔。“可是不行啊。”他對自己說，“我不想給彭尼先生添麻煩，讓大家沒有坐摩天輪的機會。”于是，他用力地咀嚼著腳邊的草，眼睛卻依然停留在圍欄另一邊的賽馬身上。

……

第二天一大早，彭尼先生牽著牛哞哞去清洗架旁，拿水管給她沖澡，又為她擦亮腳趾。他清理干凈牛哞哞的床，又牽她回去，就等評委們來了。

“棒棒的牛哞哞，你比圍欄里其他牛產的奶都多！”彭尼先生拍了拍她的背說。他開心極了，忍不住哼起了小曲，又取了水桶和刷子，準備去給山羊斯咚洗澡。

剛到羊和豬的圍欄，他就唱不下去了。兩位警察正在那兒察看山羊斯咚和她的圍欄。

“您是這只山羊的主人吧？您就是彭尼先生？”一位警察問。

“是的，我就是。”彭尼先生說。

“好的，很抱歉通知您，老人家。”警察說，“昨晚有動物逃了出來，在展覽處引起了騷亂。是一只公雞和一只山羊，我們發現到處是他們的腳印。大房子的看門人差點兒抓到公雞，不過還是讓他逃了。您的這只山羊是唯一一只沒被拴住的，她旁邊的隔板也掉下來了。”

彭尼先生看著山羊斯咚。山羊斯咚把臉埋進草堆里，露出的后背還粘著毛刺。

她如果乖乖地待在圍欄里，又怎么會一身毛刺呢？彭尼先生想。

“是我的山羊和公雞闖的禍。”彭尼先生向警察承認道，“看這些毛刺，我就知道了。他們造成的損失，我該怎么賠償呢？”

“喔，除了您自己的，別人的東西都沒有損壞。”警察說，“不過，您得將您的動物全帶走，免得他們再闖禍。”

他們回到賽場邊的田野。林皮吃完草，正在看賽馬。所有賽馬都套上了馬具，正在賽道上跑來跑去，做賽前預熱。林皮看得津津有味，竟沒有發現彭尼先生帶著山羊斯咚、公雞杜迪和母雞咯咯回來了，直到彭尼先生開口說話，才回過神來。

“對不起，林皮。我們被趕出來了。”彭尼先生說，“大伙兒都得回家了——沒有獎金，也坐不上摩天輪了。真是抱歉，我真不該在拿到獎金前，給大家許諾坐摩天輪的。斯咚太沒耐心了，就是這么回事兒。”

彭尼先生說著，把雞們抱進馬車，把山羊斯咚拴在馬車后面，然后掉轉馬車。接著，他取下林皮背上的毯子，給他披上馬具，再套上馬車。彭尼先生沒有拴住林皮，就趕忙去領剩下的動物了。

斯咚爬上馬車，坐到了前面。賽馬的裁判席已經坐了好幾個人，大看臺上也有人群落座。有的賽馬開始在賽道上跑了起來。一個小丑腋下夾著一只不斷尖叫的鵝，在大看臺前一瘸一拐地走著，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要是有機會的話，我也能逗他們笑啊，林皮心想。“看見了嗎？”他問山羊斯咚和公雞，“比賽的馬車都只有兩個輪子，和我的馬車一樣。我也套上了比賽用的馬車呢——我應該上場比賽啊。”

“為什么不呢？”山羊斯咚一邊說，一邊抄起韁繩，又伸伸腿，扮作賽馬選手。

過了一會兒，裁判席上的發令員開始叫號了，賽馬一匹匹地經過，發令員一個接一個地報名字。

“他們干嗎不快點兒呢？”林皮心想，“干嗎不快點兒！再不開賽，我連賽馬都瞧不上一眼，就得回家了。”

所有的馬都走了過去，并被一一點名，等賽手們趕著馬匹回到起跑線，比賽就要開始了。不過，賽手們費了很大勁安頓好馬匹。最后，所有的賽馬都后腿蹬地，蓄勢待發了。

“叮當！”開賽鈴聲終于響了。

“來了！他們來了！”林皮興奮地喊道。

還沒等馬群跑到裁判席前，鈴聲又響了，示意他們回到起跑線，重新開始。馬群轉身時，引起一陣騷亂，兩駕馬車撞到一起，輪子都給撞掉了。這兩匹賽馬要被牽到其他馬車旁，大家只好繼續等待。

“噢，他們干嗎那么磨嘰啊！”斯咚已經不耐煩了，她從來不喜歡等待。很快，大看臺上的觀眾也躁動起來，大家跺腳的跺腳，吵鬧的吵鬧，催促比賽再開始。

“既然咱們這是賽馬的馬車，”斯咚對林皮說，“咱們為什么不跑到前頭，給他們瞧瞧呢？你能跑多快啊？”

“真希望我可以，”林皮暗自想，“真希望我可以啊！”

“無論如何，我們都要回家了。現在不管干什么，也不會給彭尼先生惹什么新的亂子了。”斯咚說。

“跑吧！跑吧！開始賽馬吧！”人群中傳來陣陣呼喊聲。

“好咧！”林皮以為大家在呼喚他，“沒問題！我來了！”他嘶鳴著，后腿站立起來。

他像賽馬一樣揚蹄奔跑著，一轉身就穿過田野，從圍欄盡頭沖上了賽道。

“跑吧！”他忍不住嘶鳴著，從那些賽馬旁經過，來到了起跑線，“跑吧！咱們比賽吧！”

可賽手們都緊拉著韁繩，賽道上只有林皮在飛奔。杜迪飛到林皮的背上，緊緊地抓住馬具，喔喔喔地叫起來。母雞咯咯用爪子緊緊鉤住飼料包，咯咯咯地叫起來。斯咚揮動韁繩，咩咩咩地叫不停。

大看臺上的觀眾聽到響動，看到林皮從賽道上沖過來，全都起身，為他加油吶喊。掌聲激勵著林皮，他跑得更快了。

這時，彭尼先生牽著牛哞哞、羊羔咩咩和豬巴哥，剛剛回到裁判席邊上的圍欄。

看到林皮在賽道上飛奔，彭尼先生馬上追了過去。

“停下，林皮！”他大喊道，“站住！給我站住！”

彭尼先生扔下了羊羔咩咩和豬巴哥，急沖沖地越過圍欄。不過，羊羔咩咩和豬巴哥也跟在他身后，一路飛奔。這一幕讓觀眾笑得更起勁了。

裁判席上，發令員的鈴聲終于響了。

“這鈴聲是示意大家回去，重新開始。”林皮心想。于是，他放慢腳步，像賽馬一樣轉身小跑，還不忘高高地抬起瘸腿，讓大家看他的綁腿。看到這一幕，就連裁判也歡呼起來。

彭尼先生摘下帽子，拉住林皮，牽著他們站到一旁。可他們經過裁判席時，集市總管叫住了他們。

“等一等，老人家！”總管大喊道，“請您等一等。”

“又怎么了？他們還會怎么處罰我呢？”等待總管從座位上過來時，彭尼先生忍不住想。

“您是這匹馬的主人吧？”總管詢問道。

“實在是抱歉。”彭尼先生賠禮說，“都是我的錯，他以前從不亂跑的，我不該松著韁繩就離開了。”

“抱歉？哎呀！”總管說，“就是您的這匹老馬，簡直給我們展現了集市有史以來最有趣的表演！如果您讓他下午再登場，明天也登場兩次，周五再登場兩次，我可以付給您25 美元。”

“25 美元！”彭尼先生吃驚地回答，“只需要我的馬在賽道上跑一跑！”不過，他馬上想起警察的話，便傷心地說：“可我不能啊，警察已經命令我帶著所有的動物離開集市了。”他向總管說了事情的經過。

“別擔心！這些都交給我。我在田野里有一個帳篷，留給您和您的動物們用，他們不用去住展覽棚了，住在這里還能看賽馬呢。”總管說。

彭尼先生看著他的動物們。林皮高興壞了，不停地扇動耳朵。斯咚連忙跳下馬車，頂彭尼先生的后背。

“是的，我知道，斯咚。”彭尼先生說完，又轉身告訴總管，“只是，我還想和您說件事。”

“老人家，您盡管說，什么事呢？”總管問。

“啊，您瞧，我的這些動物并不在乎得到多少錢，而是期待去坐一次摩天輪。這是我向他們承諾過的。”彭尼先生說。

總管說：“坐摩天輪？這些動物？動物去坐——老伙計，虧您想得出啊！這個主意太棒了！真是個好主意啊！瓦德村的村民如果聽說您的動物要坐摩天輪，都會過來看他們的表演呢。讓他們坐吧！我親自帶他們去——現在就去！”

于是，彭尼先生把馬車留在了田野上。他和動物們跟著總管，經過集市——總管在中途停下，給他們買了粉紅色的棉花糖。

來到摩天輪下，連票也不用買，總管就讓他們坐了上去。摩天輪帶著他們——升到空中——升得很高很高，俯瞰時，他們都會顫抖。（山羊斯咚和公雞杜迪也坐上去了。彭尼先生說，等回家后，他們再為自己闖的禍負責。）

那天下午，還有第二天、第三天，許許多多的人特意趕來，觀看林皮在賽道上奔跑。看臺上的座位都不夠用了，大家只好站在圍欄外觀望，有的人還爬到了田野里的馬車上。

每次輪到林皮上場奔跑，他都會放慢腳步，展示他的綁腿。觀眾的歡呼聲震耳欲聾，林皮一邊微笑著，一邊嘶鳴著回應大家。

總管說，他從沒看過這樣的表演。直到集市結束，他依然很興奮。

總管給了彭尼先生50 美元，而不是之前說的25 美元——希望他明年還能帶著他的賽馬——以及其他動物，來參加集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