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雷的日子，來了小云朵

□周靜

轟隆隆——

轟隆隆、轟隆隆——

天陰沉得像要墜落下來。雷聲一聲緊著一聲，閃電像發(fā)光的長蛇嘶嘶吐著舌頭。風(fēng)呼呼貼著地面刮過來，雨還沒下。

鴨蛋湖的三寸婆婆麻老太關(guān)緊了窗，關(guān)緊了門，點亮了小蠟燭。燭光閃了閃，只把黑黑的屋子照亮一個小角落。

“才下午呢，就這么黑。”麻老太嘀咕著，又點了一根蠟燭。

電閃雷鳴的下午，干點兒什么好呢？

門好像響了一下。麻老太側(cè)耳一聽，又沒有聲音。前段時間做了不少果醬——她拿出果醬，打算泡果醬茶喝。雷這么響，天這么陰沉，一會兒準(zhǔn)下大雨。下大雨的日子，喝甜絲絲的果醬茶最好不過了。

泡果醬茶得用玻璃茶壺，這樣，果醬的甜味兒才能從顏色里透出來。看著泡，看著喝，眼睛都是甜的。可是，玻璃茶壺昨天忘在菜園里了，得去拿回來。

嗒嗒嗒——急豆子一樣的聲音打下來。下雨了。

麻老太站在門口猶豫不決。雨點這么大、這么急，打傘也不管用，走到菜園，肯定要被淋濕的。

嘭嘭嘭——

像是棉花敲在門上，是誰呢？

麻老太把門打開一條縫，呀，門外飄著一朵云。白白的、棉花似的小云朵在暗沉的天氣里，顯出格外委屈的樣子。

“雷聲好大，天上吵死了。”小云朵說。

麻老太笑了。她走出門，反手將門關(guān)上，對小云朵說：“你幫我遮雨，我請你喝茶。”

“喝茶？好喝嗎？”

麻老太用力點點頭。

小云朵猶豫了一下，飛到麻老太的頭頂上。麻老太朝前走，她也朝前走。麻老太走幾步，她也走幾步。

急驟的雨點在地里砸出一個個小坑，別說遠處了，就連不遠處的蘆葦叢也看不到了。麻老太一邊看雨，一邊走得步履悠然。小白云伸展伸展身體，一滴雨也沒落到她身上。麻老太慢悠悠地走到菜園里，拿起薔薇下的玻璃茶壺，慢悠悠地走回屋子。

等小云朵也進了屋，她才關(guān)上門，把濕答答的天氣和啪啪啪的雨聲都關(guān)在屋外。

小云朵好奇極了，在屋子里飛來飛去，把掛起來的筐籃呀、窗簾呀什么的，都撞得晃來晃去。燭火也被弄得搖來搖去，滿屋子的影子也跟著燭光跳來跳去。

小云朵樂了，繞著蠟燭轉(zhuǎn)圈圈，轉(zhuǎn)出一陣陣小旋風(fēng)。噗——燭光閃了閃，滅了。

這時，雷聲已經(jīng)遠了，只有雨聲。雨下得久了，把天也下亮了一些。借著屋外的光，麻老太看到小云朵的呆樣子，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她拿出草莓果醬、櫻桃果醬和五月泡果醬，還拿出了茉莉花醬、玫瑰花醬、芍藥花醬，問她的小客人：“你想泡哪種茶？”

小云朵飛過來，對著這些裝果醬、花醬的小罐子聞來聞去，選定這一種，又怕錯過那一種。她徘徊來徘徊去，突然生氣了，不說話。

麻老太笑了，摸摸她，把她拉到椅子上：“我們先喝草莓果醬茶，然后再喝櫻桃果醬茶，把每一種都喝到，好不好？”

只聽得一聲尖叫，一個柔軟的吻落在麻老太的臉頰上。麻老太摸摸自己的臉頰。看著小云朵的笑容，她突然覺得心里涌上一股草莓般的香甜。

她舀出果醬，泡茶。熱乎乎的茶壺里冒出草莓的香甜味兒。往小小的玻璃杯里倒上一杯紅艷艷的果醬茶，小云朵呼呼吹一吹，一口就喝完了。

麻老太又給她倒了一杯。她呼呼吹兩下，又一口就喝完了。

麻老太再給她倒了一杯。她呼呼再吹兩下，一口就喝完了。

麻老太就倒呀，小云朵就嚷嚷著“好好喝呀”地喝著，一杯接一杯。屋外的雨漸漸小了，漸漸停了，雷聲早就消失了，天色也亮了起來。麻老太發(fā)現(xiàn)，白白的小云朵變成粉粉的草莓色了。

小云朵喝飽了草莓果醬茶，再也喝不下別的茶了。她抱著肚子，可憐巴巴地看著剩下的果醬罐。

“明天再來喝吧。”麻老太說。

接下來連著好幾天，鴨蛋湖原野的天空上，都飄著一朵小小的、粉粉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