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業態新就業群體的黨建難題與實踐啟示

魯月棉

［摘 要］新業態組織平臺化運營模式和新就業群體靈活化就業方式、多元化構成樣態、復雜化群體特征等對黨組織實現組織功能和政治功能帶來挑戰。浦東新區通過健全領導架構、創新設置模式、增強服務效能和引領新就業群體融入城市基層治理等舉措推進新就業群體黨的建設有形覆蓋和有效覆蓋。其實踐啟示有：以多樣化組織設置策略嚴密黨的組織體系；以針對性智慧化策略加強黨員教育管理；以多方資源共享策略增強黨組織的服務效能；以促進業態規范融入城市治理為重點發揮黨組織政治引領作用。

［關鍵詞］新業態新就業群體；黨的建設；實踐探索；經驗啟示

近年來，以平臺經濟為代表的新興業態蓬勃發展，新就業群體大量集聚，成為城市發展的最新社會空間。在2018年全國組織工作會議上，習近平總書記首次提出：“要高度關注新業態發展，堅持網上網下結合，做好新就業群體的思想引導和凝聚服務工作。” ①黨的二十大報告進一步強調：“加強新經濟組織、新社會組織、新就業群體黨的建設。”毫無疑問，新業態新就業群體已經成為新時代城市基層黨建的重大課題。本文以上海市浦東新區為研究樣本，剖析新業態新就業群體黨建工作面臨的挑戰，總結實踐探索和經驗啟示，以期提供借鑒。

一、新業態新就業群體的特征及其對黨的建設帶來的挑戰

人社部印發的《關于維護新就業形態勞動者勞動保障權益的指導意見》指出，新就業形態勞動者指的是在線上接受互聯網平臺根據用戶需求發布的配送、出行、運輸、家政服務等工作任務，按照平臺要求提供平臺網約服務，并獲取勞動報酬的勞動者。2020年，國家發改委印發的《關于支持新業態新模式健康發展激活消費市場帶動擴大就業的意見》明確，新業態主要包括共享出行、餐飲外賣、電子商務等經濟新業態，互聯網醫療、在線教育等線上服務新模式，多點執業、共享生活生產及數據要素流通的新生產和就業方式等。

綜合現有關于新業態新就業群體的定義，新業態是指，以數字技術促進不同產業融合并實現產業鏈價值鏈重塑，以“互聯網平臺”為主要呈現方式的新型產業形態。新就業群體是指，以快遞外賣配送員、網約車司機等為典型代表的按照互聯網平臺企業的要求提供網約服務并獲取勞動報酬的就業者。新業態新就業群體呈現出一系列新特征，對黨的建設帶來諸多挑戰。

（一）新業態組織“平臺化”運營模式，對黨的組織覆蓋帶來挑戰

國家信息中心發布的《2023年中國共享經濟發展年度報告》指出，2022年我國共享經濟市場規模持續擴大，以外賣、網約車為代表的生活服務和共享醫療兩個領域市場規模同比分別增長8.4%和8.2%，從業的騎手、司機等超過8400萬人。新業態不僅在吸納就業方面呈現出快速發展趨勢，其“平臺化”運行模式也顯著區別于傳統企業。如，以餓了么為例，已覆蓋全國670個城市逾千個縣城，在其平臺上開展經營活動的在線餐廳超340余萬家，注冊的外賣配送員超300萬人，與平臺直接簽約的物流承包商就有24家，下游還有諸多大大小小的人力資源服務企業。

不同于傳統意義上組織邊界較為清晰的“兩新”組織，新業態企業“平臺化”運營模式，使其呈現出顯著的組織邊界無限性、組織內部疊加性特征，這對黨組織的設置模式、運行方式等均帶來巨大挑戰。

（二）新就業群體“靈活化”就業方式，對黨的工作覆蓋帶來挑戰

從實踐看，新就業群體只需按照平臺企業的要求，在其網站完成“注冊”即可實現就業。以快遞外賣和網約車平臺為例，除順豐、盒馬等少量平臺企業對騎手實行統一招錄、單一專職管理外，大量平臺企業的騎手和司機是專兼職混合，即騎手和司機可在多個平臺注冊、跨平臺就業。這就意味著新就業群體的就業方式十分靈活，具有高度的自主性：其一，除部分專職管理的平臺企業外，大部分新就業群體可根據自身的時間決定“何時接單上崗”；其二，同時在多平臺“注冊”的新就業群體，可自由選擇在“哪個平臺上崗”；其三，“注冊式”就業方式意味著“準入”與“離職”的條件均較為寬松，使得新就業群體可隨時決定“是否更換工作”。

毫無疑問，這種高度靈活化、自主性的就業方式不僅意味著新就業群體的流動性大大增強，且與平臺企業之間只是“微弱關聯”，傳統意義上依托“單位”或“工作空間”實現黨的組織覆蓋和工作覆蓋的建設策略的有效性將大大降低，需要黨組織創新把黨員和群眾“組織起來”的路徑和舉措。

（三）新就業群體“多元化”構成樣態，對黨組織的服務凝聚帶來挑戰

從新就業群體的構成情況看，具有“三高一低”的特征，即男性比例高、年輕人比例高、工作時間長、黨員數量少。調研顯示，浦東區域內從業的騎手和網約車司機中男性超過90%，這與該就業領域以體力勞動為主且工作強度大的特征有著緊密關聯；超過80%人群每天工作時間高于10小時，其中，工作時間在10-12小時的占50%，12小時以上的占24%；45歲及以下的騎手數量約占騎手總人數的89%。同時，新就業群體中黨員數量與就業人群之比約為1%。個別訪談快遞外賣小哥和網約車司機黨員表示：“每天都在路上根本沒有時間參加活動，尤其是線下活動。”

這就意味著，黨組織要對高流動性、長時間處于工作狀態且勞動強度較大的新就業群體實現針對有效的服務凝聚，必須深入把握群體特征，創新服務供給方式，否則，實際效果將大打折扣。

（四）新就業群體“復雜化”群體特征，對黨組織的政治引領帶來挑戰

選擇高度自主性和靈活化為就業方式的新就業群體，以年輕人為主，其群體特征鮮明。其一，組織歸屬感較低，新就業群體大都以“單打獨斗”的方式開展工作，團隊協作要求不顯著，“組織”概念相對淡漠。其二，職業歸屬感較低，新就業群體盡管工作時間長、勞動強度高但薪酬待遇并不十分理想，加之該領域的職業發展前景和升職空間較小，從業人群的職業歸屬感較低。其三，生活滿意度較低。這在年輕的新就業群體中更為明顯，他們的就業地點以城市為主，且在一、二線城市分布更為密集，高企的生活成本讓就業群體普遍感到“生活壓力大” “留在城市的希望十分渺茫”。

以上特征迫切需要黨組織給予新就業群體關心關懷，但在客觀和主觀上，這一群體均缺乏自主學習和主動尋求黨組織的強烈意愿，再加之新就業群體中黨員數量較少、環境氛圍較弱等實際，使得黨組織發揮政治引領作用面臨較大挑戰。

二、浦東新區的實踐探索

浦東是上海市新就業群體黨建工作的試點區，區域內主要有美團、餓了么、叮咚買菜、盒馬等新業態平臺企業以及順豐、韻達、申通、中通、圓通等快遞企業，截至2023年上半年，區域內注冊騎手超過5萬人，日均活躍騎手超3.5萬人。近年來，浦東按照2022年全國組織部長會議強調的“要緊緊抓住誰負責、怎么建、力量弱、起作用這四個關鍵問題，推動新業態新就業群體黨建工作”的要求探索新就業群體黨建，其主要做法 有：

（一）構建多方聯動的工作責任體系

探索新業態運營模式與新就業群體就業方式相契合的領導方式，實現對黨建工作的有效領導，這是加強這一領域黨建工作的重中之重。基于這一認識，浦東新區把相關行業管理、監督執法和黨建工作力量整合起來，形成一體推進、協同發力的工作格局。其一，建立領導機構，理順管理機制。2022年4月，浦東新區成立了上海市首家快遞行業綜合黨委，領導新就業群體黨建工作。同時，建立由區委組織部牽頭抓總，區商務委、市場監管局、郵政管理局、公安分局以及群團部門參與的快遞外賣群體黨建工作聯席會議，通過定期例會、走訪調研、項目化運作等工作機制，推進黨建工作落實落細。其二，建立工作規范，明確工作職責。2023年6月，浦東新區制定并實施《關于深化新就業群體黨建工作的若干措施（試行）》，明確了黨建工作責任落實、黨員教育管理、引領新就業群體參與城市治理等方面的具體舉措。

（二）創新黨的組織“嵌入”新業態新就業群體的設置模式

實現黨的組織全覆蓋是增強組織功能和政治功能的基礎，浦東新區立足新興業態的組織形態、運行方式和新就業群體就業方式的新變化，探索黨的組織覆蓋新路徑，讓黨的組織體系有效進入新興領域。其一，將組織建在新業態的“經絡上”。在平臺企業、分支機構、分撥中心、倉儲基地、基層網點等新業態運行的“關鍵節點”設置黨的組織。如，針對快遞小哥的工作半徑與社區網格高度重合的特點，依托社區黨群服務站點組建流動黨員黨支部；針對部分新就業群體黨員黨組織關系不在浦東的情況，建立快遞外賣群體流動黨員黨委，由轄區交警擔任書記、社區黨群服務中心人員擔任指導員、騎手黨員擔任聯絡員，形成“三合一”團隊，讓流動黨員都能找到組織、找到家。其二，推進以群建帶黨建。在新業態組織中推動建立工、青、婦組織，以此實現黨的工作全覆蓋。如，區總工會成立快遞外賣群體工會工作指導站、外賣行業工會聯合會，通過提供法律維權、開展勞動競賽、心理健康咨詢等服務，把騎手們吸納到工會組織中；團區委成立快遞外賣群體青年中心，通過青年志愿服務、青年人才崗位建功等項目，把新就業群體中的青年人凝聚在組織周圍。

（三）探索靈活高效的管理教育模式

加強對新就業群體的思想政治教育，讓黨的思想、黨的聲音進入新業態之中，是黨組織增強組織功能和政治功能的重要路徑。浦東新區通過探索靈活高效的教育模式，實現對新就業群體的有效凝聚。其一，配強隊伍與政治吸納同步推進。推進企業黨組織班子成員與管理層“雙向進入、交叉任職”，選優配強平臺企業黨組織書記。注重政治吸納，在平臺企業管理層和新就業群體骨干中做好組織發展工作。在行業主管（監管）部門、屬地街鎮開發區中選派干部擔任重點平臺企業黨組織兼職委員，加強聯系指導。其二，創新教育方式和優化管理機制同步推進。探索“組織生活積分激勵辦法”，通過開發VR黨史學習課、學習強國擂臺賽等形式和積分激勵的辦法，激發黨員學習積極性。開展“找黨員、亮身份、做表率”活動，在站點驛站、物流中心、服務端口等建立黨員先鋒崗、黨員責任區，發揮先鋒模范作用。建立與流出地黨組織雙向管理機制，定期向流出地黨組織反饋黨員表現情況，推動流出地黨組織做好走訪關愛、跟蹤管理工作。其三，探索黨組織發揮作用的新路徑。試點平臺企業黨組織與管理層共學共商機制、前置研究會商機制，引導平臺企業遵紀守法經營、履行社會責任。

（四）提升服務新就業群體的能級

高質量服務就是最大的政治，浦東新區立足新就業群體生產生活和發展的實際，全面整合服務資源，優化服務供給，讓黨建工作成為看得見、摸得著的事實項目。其一，推出關愛實事項目。整合各條線資源、集成各項政策，每年推出一批新就業群體關愛項目，解決新就業群體急難愁盼問題。如，針對新就業群體的實際，設立保險保障專項、法律援助專項、安全培訓專項以及新就業群體提供學歷教育、技能培訓和專業職稱評審等。其二，建立需求反饋機制。建立“新就業群體—黨員—基層黨支部—企業黨組織/街鎮和開發區綜合（社區）黨委—行業黨委/流動黨員黨委”五級需求反饋機制，各行業黨委和流動黨員黨委指定專人定期收集需求，由相關單位認領，形成辦理反饋工作閉環。其三，優化服務陣地體系。結合“15分鐘生活圈”建設，面向新就業群體全面開放各類黨群服務陣地。優化“紅色加油站”功能，完善工作保障和運行機制，讓網點覆蓋更廣泛、標識更清晰、服務更貼心。

（五）讓新就業群體融入城市基層治理

快遞外賣騎手等新就業群體是保障城市正常運行的重要力量，引領其融入城市基層治理不僅可以激發群體的歸屬感，更是推動快遞行業高質量發展的必然要求。基于此，浦東新區以雙向奔赴、共治共享為理念，引領新就業群體在城市及基層治理中發揮其獨特作用。其一，融入網格治理單元。加強與平臺企業、分支機構、加盟企業和網點站點的溝通，鼓勵新就業群體黨員到黨群服務中心、轄區相關黨組織報到。發揮新就業群體熟悉居民了解社區的優勢，把騎手志愿者編入社區治理網格并擔任兼職網格員。通過開展“志愿者服務隊”“小哥議事會”“城市隨手拍”“流動宣傳車”等做法，引導新就業群體參與文明創建、應急救助、安全宣傳等治理活動，當好社情民意信息員、精神文明宣傳隊和服務群眾的志愿者。其二，注重典型示范引領。開展“先鋒騎手”典型選樹活動，挖掘培育一批遵紀守法經營、履行社會責任的平臺企業代表和規范履職、積極向上的群體典型，在新業態新就業群體中營造誠實有信、安全守紀、干事創業的良好氛圍。

三、啟示與思考

2018年11月，習近平總書記在上海考察時指出：“黨建工作的難點在基層，亮點也在基層。基層黨建既要發揚優良傳統，又要與時俱進，不斷適應新形勢，拓寬基層黨建的領域，做到黨員工作生活在哪里、黨組織就覆蓋到哪里，讓黨員無論在哪里都能找到組織找到家。” ②新業態新就業群體當前最新的社會空間，黨的組織必須進入其中并發揮有效的引領作用。浦東新區近年來的實踐，為創新新興領域黨建工作帶來啟示。

（一）以多樣化組織設置策略嚴密新業態領域黨的組織體系

嚴密的組織體系是黨的優勢所在、力量所在，新業態新就業群體的特征要求黨組織基于該領域的生產組織形式、社會組織形態、人群生活方式的新變化創新組織設置模式。要以多樣化組織設置策略嚴密黨的組織體系。一是將黨的組織建在“業態樞紐”上。立足平臺企業的各類總部、業務板塊、分支機構、樞紐站點等組織運行管理的關鍵節點，將黨的組織“嵌入”其中，發揮“牽頭抓總、以點帶面、全面輻射”的作用，確保組織有效覆蓋。二是將黨的組織建在“關鍵節點”上。“關鍵節點”指的是新就業群體的工作范圍、服務領域和生活空間，將組織建在這些新就業群體生活工作的“必由之路”上，確保隨時隨地能夠將黨員組織起來。

（二）以針對性、智慧化策略加強新就業群體黨員教育管理

有效實現對黨員的教育管理是增強黨組織政治功能和組織功能的基礎要件，應采取針對性、智慧化策略實現對新就業群體的思想教育和政治引領。一是在教育方式上，突出便捷化。立足新就業群體工作時間長、勞動強度高的實際，設計了一系列契合群體特征、活潑多樣、線上線下相結合的學習平臺、學習材料等，以靈活便捷的方式確保學習教育的全覆蓋。二是在教育內容上，突出針對性。立足新就業群體的工作生活實際，除政治學習內容外，同步設置交通規范、安全警示、食品安全技能培訓、生活服務等學習內容，以針對契合的學習內容增強學習教育的“熱度”和“黏性”。三是在教育評估上，激發積極性。鼓勵騎手黨員佩戴黨員徽章上崗，對作用發揮突出的黨員給予表彰；探索學習積分制度，按照積分情況給予相應的獎勵，讓黨員在新就業群體中營造誠實有信、安全守紀、干事創業的良好氛圍。

（三）以多方資源共享策略增強新就業群體黨組織的服務效能

有效的服務是最大的政治，這也是服務型政黨的本質要求。要立足新就業群體工作生活訴求，整合多方資源供給高質量服務，增強其城市歸屬感。其一，服務獲取的便捷性。通過建立線上線下相結合的全覆蓋全領域的服務陣地體系，讓新就業群體隨時隨地能夠獲得相關服務。其二，服務內容的針對性。有效的服務一定是群眾“所需要的服務”，浦東通過供給契合新就業群體的最大關切、符合新就業群體的生活和工作習慣的服務項目，增強服務效能。其三，服務引領未來發展。新就業群體以年輕人為主，發展潛力大、轉型空間也大，黨組織立足當下做好服務、立足未來賦能發展，在全方位、前瞻性服務中實現黨組織的政治功能和組織功能。

（四）以促進業態規范、融入城市治理為重點發揮黨組織引領作用

引導新業態企業規范運營、激勵新就業群體發揮其在城市治理中的獨特作用，是該領域黨組織發揮政治引領的主要方向。一是引領新業態企業規范運營。新就業群體與新業態組織之間“去雇傭化”的合作方式，意味著勞動權益的維護存在缺陷，通過探索黨組織參與平臺企業決策，引導企業履行相關責任，保障新就業群體合法權益，促進新業態良性發展。二是引領新就業群體參與城市治理。發揮新就業群體身處基層一線的獨特優勢，激勵其成為城市基層治理的新力量。通過組建新就業群體志愿服務隊、社區網格員隊伍等方式鼓勵新就業群體在走街串巷中收集反饋道路安全、環境整治等方面的信息，成為城市平安創建、社區服務和文明宣傳的不可或缺的力量。

基金項目：國家社科基金一般項目“新業態新就業群體黨組織政治功能和組織功能發揮研究”，編號：23BDJ113；2018年上海市黨校行政學院系統立項一般課題“提升城市新興領域黨組織組織力研究”

注釋：

①習近平：《在全國組織工作會議上的講話》，《當代黨員》2018第19期。

②《沿著總書記的足跡·上海篇：加快建設具有世界影響力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國際大都市》，《人民日報》2022年6月25日，第1版。

作者系上海市浦東新區黨校黨史黨建教研部副主任、副教授

（責任編輯 周 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