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不是在變暖，而是在沸騰

☉Judy

海洋，是地球循環里最重要的部分之一（甚至比大氣更重要）。它搬運熱量，提供緩沖，涵養生命，在水循環、碳循環、氮循環中扮演著關鍵角色。然而，頻繁出現的極端天氣似乎在向我們表明，這個巨大的循環系統正在失靈。大海到底怎么了？

大海不是在變暖，而是在沸騰

海洋表面溫度的變化，比氣溫的變化更需要關注。道理很簡單：水有著比空氣更高的熱容量，二者升高同樣的溫度，水所需要的能量是空氣的4 倍。科學家們通常也會使用海洋上層吸收的能量值來判斷全球變暖進行到哪一步了。

根據最新數據，全球海洋最上面的2000 米吸收的能量自1990 年以來逐年上升，僅2023 年前7 個月，上升的能量已經比2022 年的全年平均值高出至少10～22 焦耳。這個上升的數值是一個什么概念呢？如果和我國2022 年年發電量8.4 萬億千瓦時作比較，截至2023 年7 月，海洋上升的熱量是發電量的330 多倍。如果和TNT炸藥爆炸所釋放的能量相比，則相當于在海洋中投放了將近2.4 萬億噸TNT 炸藥。如果用來燒水，這個熱量都夠每秒鐘燒開6 億壺1.5 升的水，且持續燒一年。

海洋吸收了大部分溫室氣體排放所產生的熱量（超過90%），同時也吸收了很多來自太陽輻射的熱量，因為大海的存在，地球大氣溫度的飆升才得以緩解。

但是海洋捕獲的巨大能量也會帶來嚴重后果，世界上威力最大、破壞力最強的風暴就是這么產生的，比如臺風、颶風以及熱帶氣旋。這些氣象事件形成的必需條件之一，是海表溫度至少達到27°C。

海水溫度升高所造成的海洋能量運輸不平衡，加之其他復雜的氣象因素，會增加氣旋生成和運轉的不確定性，進而導致降水強度、頻率以及地域的變化。這種不確定性也增加了目前對于氣旋發展的預測難度。

世界氣象組織今年7 月發布的《2022 年亞洲氣候狀況報告》顯示，亞洲特別容易受到與水有關的災害的影響。2022 年發生的81 起重大自然災害事件中，有83%為洪水和風暴事件。

海洋變暖之后

海水溫度升高會帶來什么？最直接的影響就是海平面上升。水在變暖時會輕微膨脹，海洋熱含量的升高也會增加海水體積，從而導致海平面的上升。與此同時，洋流運動會把溫度升高的海水運輸到南北極，使得冰川從底部開始融化，由此導致的冰川消融甚至要比大氣溫度升高而造成的融化嚴峻得多。

根據美國國家冰雪數據中心的數據，2023年7 月，全球海冰面積比2019 年7 月的最低紀錄少了約120 萬平方公里；南極海冰覆蓋面積連續第三個月排名歷史最低，比1991 年至2020 年的平均值低約259 萬平方公里，相當于減少了1.2 個格陵蘭島（約216 萬平方公里）。

冰川實際的融化速度要比模型推測的快得多

近些年來關于大面積冰川融化將會導致的可能性后果的相關報道也越來越多，例如海平面上升造成陸地被淹沒、極地動物生態平衡被破壞、淡水資源減少，甚至可能造成未知的遠古微生物和病原體的釋放，等等。但鮮有人知道，這種消融背后有海水暖化的推波助瀾。

極限高溫，在海洋里再來一次

陸地上發生的極端高溫事件讓我們每個人有“切膚之燙”，類似的事件也在海洋里上演。海水溫度持續性升高帶來的海洋熱浪事件正發生在地球的部分海域。海洋熱浪是指特定海域溫度長時間異常偏高的事件，如果海表溫度超出過往氣候平均態90 百分位閾值，連續5 天或5 天以上，就算作一次海洋熱浪。聯合國政府間氣候變化專門委員會（IPCC）2021年發布的第六次報告顯示，1982 年至2016 年間，海洋熱浪的發生頻率增加了一倍，而且自20世紀80 年代以來，熱浪的持續時間變得更長，強度變得更大。

海洋熱浪的發生直接威脅到海洋生物的生存。對珊瑚礁來說，海水溫度的上升會導致與之共生并提供食物的藻類大量喪失，從而導致珊瑚礁“白化”甚至死亡。更糟糕的是，由于海洋吸收了大量的二氧化碳，海水酸化嚴重，珊瑚礁的生長進一步減緩。

健康的珊瑚礁是25%以上的海洋生物的家園，并且可以保護海岸線免受風暴和侵蝕，還可以為當地社區提供經濟收入和就業機會（比如旅游業）。全球有超過10 億人直接受益于珊瑚礁，尤其是諸多小島和環礁國家。

雖然珊瑚礁在不受干擾的環境下具有較快的恢復能力，但在全球變暖的大環境下，珊瑚礁的總體數量呈現逐年下降的趨勢。據聯合國環境規劃署估計，世界上25%～50%的珊瑚礁已經遭到破壞，如果不大幅減少溫室氣體排放，到2100年，所有海域內的珊瑚礁都將死亡。

除了珊瑚礁，海洋熱浪也會造成其他一些海洋物種的遷移和滅絕。海洋中的食物鏈一環扣一環，底層生物的滅絕與遷移會對上層的生物產生巨大影響。例如海鳥由于沒有食物大量餓死，鯨魚為覓食改變了往常的線路而被漁網纏繞，某些地區出現新型有毒海藻從而對漁業造成影響。

大海停轉的未來

大海持續變熱，最糟糕的結果恐怕還不只是海中的生靈涂炭。隨著氣候變化，洋流很可能也會發生改變。

洋流是指海水持續穩定的流動。洋流的作用很像傳送帶，將赤道的暖水和降水輸送到兩極，將兩極的冷水輸送回熱帶。洋流由此調節著全球氣候，幫助抵消到達地球表面太陽輻射的不均勻分布。海洋與大氣層緊密相連，洋流是驅動天氣模式的重要動力。

IPCC 在2021 年的報告中指出，許多大海洋流將在21 世紀發生變化，大西洋經向翻轉環流（AMOC）很可能在21 世紀衰退。然而根據今年7 月份最新的預測，倘若按照目前的溫室氣體排放量，AMOC 的崩潰將可能提前至21 世紀中葉左右。

如果沒有洋流，各地區的氣溫將變得更加極端，赤道地區超高溫，兩極地區寒冷，地球上適合居住的陸地面積也將大大減少。

海洋目前仍在不停地吸收著空氣中的熱量與二氧化碳，但是逐漸升高的溫度也使得海洋吸收二氧化碳的能力不斷減弱。伴隨著來勢洶洶的厄爾尼諾事件，海洋溫度的上升將會變得更加猛烈，氣候危機加劇。

海洋的吸熱和散熱是緩慢的，因此海洋升溫對氣候的影響也會比較滯后。但我們都知道，海洋吸收的這些熱量，終將在未來幾個世紀重新流向大氣，到那時會發生什么，我們還無法預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