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具的祛魅：ChatGPT在高等教育實踐中的應用和反思

王維紅

隨著人工智能技術的發展和應用，ChatGPT（Chat-based Generative Pre-trained Transformer）等語言模型正逐漸成為高等教育領域備受關注的工具。ChatGPT 的自然語言處理模型展現了強大的語言生成能力，能與人類進行逼真的對話交流，它在個性化學習、學習支持與輔助及語言學習等方面為高校師生帶來極大便利，但不可否認的是其在實踐領域的弊端，諸如信息準確性和可靠性存疑、缺乏情感和人際互動、個性化的局限性、技術依賴性、社交互動和合作能力不足等。因此，從隱私和數據安全、人機角色兩個方面反思，可以認清ChatGPT的工具本質屬性，實現對人工智能的祛魅。

一、工具迷思與祛魅

2022 年11 月30 日，OPENAI公司正式發布ChatGPT 模型，并于12 月15 日推出ChatGPT 新改進嵌入模型。ChatGPT的語言訓練截至2021年，只能從中獲取2021年之前的數據，它由兩部分組成，前面的Chat意為“聊天”，后面的GPT 是Generative Pre-trained Transformer 的首字母縮寫，即“生成式預訓練模型”，憑借強大的語料庫可與使用者展開全方位的語言對話。ChatGPT的發展目標十分清晰，即能像人類一樣聊天，并在自然對話中與用戶建立“類人化”的社會關系與情感連接，這一目標將注定要與人類本身的終極發展長期、深度交融。[1]人工智能是把雙刃劍，一方面，可幫助人們從繁瑣單調且重復的工作中解救出來；另一方面，人們對其形成的依賴心理及工具本身設計和應用的不足值得我們警惕。只有認清ChatGPT 作為工具的本質才能實現對其最大化利用，實現對人工智能的祛魅。

二、ChatGPT在高等教育實踐中的應用價值

ChatGPT 在高等教育中的應用價值廣泛，特別是在個性化學習、學習支持與輔助及語言學習方面，它可根據每個學生的需求和學習風格提供定制化的學習材料和建議，并提供個性化學習體驗。作為智能助手，ChatGPT可解答學生的問題、提供解釋和示范，并給予反饋和評估，幫助學生增強理解和解決問題的能力；在語言學習方面，ChatGPT可與學生實時對話，提供語言學習的實踐和交流機會，幫助學生鍛煉語言技能并獲得糾錯和語法指導；通過個性化學習、學習支持與輔助及語言學習的應用，ChatGPT 能夠為高等教育帶來創新和機會，提升學生的學習效果和語言表達能力。ChatGPT 的算力、思考力、“人性化”特質及道德倫理因素加持使其能夠用最接近自然語言的方式與人溝通交流。[2]隨著技術的進步，ChatGPT在教育領域的應用前景也將更加廣闊。

（一）個性化學習

個性化學習是基于學生個體差異和需求的教學方法，旨在提供定制化的學習材料和指導，以滿足學生的需求。ChatGPT作為一種人工智能工具，在個性化學習中發揮著重要作用，它根據學生的目標和風格提供定制化的學習材料和指導，通過與學生的對話交流，理解其學習需求，并根據個體差異生成相應的學習資源。例如，如果一名大一學生在數學方面有困難，ChatGPT 可以解答其問題并提供針對性的練習題，幫助其加深對數學概念的理解，通過與其對話可產生如下效果（如圖1）。

圖1 詢問ChatGPT關于大一學生對數學概念理解的策略

綜上可知，學生在學習過程中遇到困惑或錯誤時，ChatGPT 能夠快速給予準確的反饋和指導，可以提升學生個性化學習的效果，這種個性化的反饋不僅能幫助學生糾正錯誤，還能鼓勵其學習的積極性和自主性。焦建利指出，人工智能可能會幫助教師根據學生的優勢和局限性調整教學，并確保學生獲得最相關的信息。[3]

（二）學習支持與輔助

一是通過提供額外的資源和指導幫助學生克服學習中的困難和挑戰，提高學習效果和成績。ChatGPT作為一種人工智能工具，能為學生提供準確的問題解答和有益的反饋，吳曉林提出了它對于研究生教育的三重強化：人工智能有助于降低學習成本及推動學生學習方式的深刻變革、有助于實現人類創新能力的充分釋放、有助于學生個性化培育的有效提升。[4]ChatGPT對高校學生的學習起到一定的輔助作用。

二是可作為學生的學習伴侶，提供及時的問題解答和學習指導。學生在學習過程中常遇到疑問和困惑，而教師的時間和資源有限，ChatGPT通過與學生的對話交流，回答他們的問題，并提供相關的知識和解釋。無論是數學問題、科學實驗還是文學作品的分析，ChatGPT 能夠給予學生及時的幫助，帶來積極的學習體驗。

三是可通過智能化的反饋和評估，幫助學生提高學習效果。學生提交作業或答題后，ChatGPT可對其作出評估，并給予針對性的反饋和建議，這種個性化的反饋有助于學生發現自己的錯誤和不足之處，并引導他們改進。

四是在學習支持和輔助中具有一定潛力。通過提供問題解答、學習指導和智能化的反饋，ChatGPT可為學生提供必要的輔助以幫助學生克服學習困難，提高學習效果。

（三）語言學習

首先，ChatGPT 可作為學生的語言學習伙伴，提供實時的語言交流和對話練習。ChatGPT 能夠提供準確的語言模型和語法規則，糾正學生的發音、語法錯誤，并幫助其提高語言表達的流暢性和準確性，還能根據其水平和學習需求，提供相應的語言學習材料和練習任務，幫助他們擴充詞匯量、提高語言能力。例如，用日語與ChatGPT對話，它會根據使用者的語種給出相應的對話，大大提升了使用者的語言學習效果。

其次，ChatGPT 可提供個性化的語言學習指導和反饋。學生可提交自己寫的文章進行評估，ChatGPT可檢查語法錯誤、詞匯使用和文章結構，并給出針對性的建議和改進意見。這種個性化的反饋和指導有助于學生發現自己語言學習的問題，并逐步提高寫作能力；ChatGPT 還可根據學生的學習進度和興趣，提供適當的閱讀材料和語言學習資源，促進其自主學習和自我提高。

三、ChatGPT在高等教育實踐中應用的弊端

一是信息準確性和可靠性存疑。盡管ChatGPT 可生成有關特定主題的回答和指導，但仍然可能出現信息準確性和可靠性方面的問題，它通過訓練數據進行學習，如果數據存在錯誤、偏見或不準確等問題，則生成的回答會受到影響。例如，詢問ChatGPT 關于海南師范大學的有關信息，它給出了一般性的回答，通過與網上資料比對，回答大致符合要求，但如果繼續追問，便會出現低級錯誤。根據官方資料顯示，海南師范大學的兩個校區分別位于海南省海口市瓊山區和美蘭區，與ChatGPT 后續給出的海口市和文昌市大相徑庭。因此，使用ChatGPT時，使用者需要謹慎評估其生成內容的準確性，并與其他可靠信息源進行比較。

二是情感和人際互動的缺乏。教育過程中，情感支持和人際互動對學生的學習和發展至關重要，盡管ChatGPT 可以提供實時的學習支持和反饋，但它無法提供情感上的支持、理解學生的情緒或與其進行真實的人際互動。因此，使用ChatGPT時，教師的獨特價值和作用無可取代。

三是個性化的局限性。ChatGPT 的個性化學習支持是基于用戶的歷史數據和模型訓練，而這種個性化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如果用戶的數據有限或存在偏差，那么生成的回答和指導可能無法準確滿足用戶的個性化需求。此外，ChatGPT可能會受到所使用的訓練數據的局限，導致對某些學習領域或特定問題的個性化支持不足，它在對話中往往無法根據對話者的實際情況給出準確且有針對性的建議，其對話內容往往泛泛而談，這對于需要個性化指導的學習者幫助不大。

四是學習者對人工智能技術的依賴性。ChatGPT 系統依賴于技術設備和網絡連接，需要持續地更新和維護以保持其性能和可靠性，如果出現技術故障、斷網或設備不可用等問題，將會影響其應用。教育研究者和從業者需確保ChatGPT 系統的穩定性和可靠性，并準備應對可能出現的技術故障和問題，這類技術性問題成為其流暢運用的阻礙。

五是ChatGPT 的社交互動和合作能力的不足。教育不僅是關于個體的學習，還包括社交互動和合作能力的培養，這些能力在學生的成長過程中起著重要作用。ChatGPT作為一個自主學習的工具，無法提供與其他學生或教師的實際社交互動和合作機會，不能培養學生的批判性思維，學生若過度依賴它帶來的便利，不僅會鈍化思維甚至可能會影響正常的溝通合作能力與人際關系。使用ChatGPT 時，需要結合其他教學方法和活動，以促進學生的社交互動和合作能力的發展。

四、ChatGPT在高等教育實踐中的反思

（一）隱私和數據安全問題

第一，隱私保護至關重要。ChatGPT通過訓練大量公開的互聯網文本得到語言數據，盡管訓練數據中的個人信息通常會被去除，但在特定情況下，依然會不可避免地觸及個人隱私。當互聯網作為基礎設施嵌入日常生活，人們對手機、地圖、運動、社交媒體等程序的高頻使用，共享從生活故事展示到生理、運動、作息、活動線路、常出現的位置等個體海量數據，進而被資本市場轉化為精準畫像，時刻洞察用戶的實體狀態。[1]因此，在教育實踐中，需要確保采取適當的措施保護學生和教師的個人隱私。

第二，數據安全也是一個重要問題。使用ChatGPT 時，教育機構和個人用戶要存儲和處理大量的教育數據，這些數據可能包括學生的問題、回答和其他個人信息，確保數據的安全存儲和處理至關重要，以防止其泄露、濫用或未經授權的訪問。教育機構和技術提供商應采取必要的安全措施，如加密、訪問控制和安全審計，以保護這些數據的完整性和保密性。ChatGPT 自身數據庫的安全性也應得到保障，未來的人工智能模型從互聯網獲取大規模公開語料時，會吸納大量ChatGPT 生成的內容。如果不加以甄別，這些數據將深刻影響未來模型訓練數據的質量，[6]稍有不慎便可能造成大規模的數據污染，嚴重影響智能生態。

第三，透明度和可解釋性值得關注。ChatGPT 是一個深度學習模型，其決策過程往往是黑盒子，即我們無法準確理解它如何生成特定的回答或建議。教育實踐中，師生通常希望知道ChatGPT 如何作出建議或回答，以便能夠評估其可靠性和可信度，防范可能帶來的算法歧視與偏見，正確利用并鼓勵師生多情感交流，規訓學生道德行為，創造公平的學術環境，實現“教育—ChatGPT”從博弈到共善的轉化，推動教育智能化和公平化發展。[7]因此，提高ChatGPT 的透明度和可解釋性對建立信任和推動其在教育中的應用至關重要。此外，教育機構和技術提供商也應遵守相關的法律法規和道德準則，其中涉及的倫理問題尤為重要，應加快提升教育各層人士的人工智能倫理素養，強化“倫理先行”意識，加強自律自治，共同打造ChatGPT教育應用的良性發展生態。[8]隨著ChatGPT的廣泛應用，各國和地區都在制定相關的隱私和數據安全法律法規，以保護個人的隱私權，教育機構和技術提供商應該遵守這些法律法規，并采取適當的措施來確保數據的合法使用和保護。在人工智能飛速發展的今天，ChatGPT 實際使用人工智能和不使用的個人、組織、企業與國家之間又造成了一個巨大的數字鴻溝。[9]

（二）ChatGPT的輔助性質與教師專業知識和指導的重要性

一是ChatGPT輔助性質。ChatGPT在教育中扮演的角色具有輔助性質，它通過解答問題、提供反饋和指導，幫助學生獲得額外的支持，它能以多種方式與學生交流，理解他們的問題并提供相應的答案和解釋，這種個性化的學習支持有助于學生更好地理解和掌握知識；ChatGPT 還可為學生提供學習材料和指導，根據其需求和學習目標，提供相應的學習資源和建議；學生通過ChatGPT 可獲得定制化的學習材料，有針對性地進行學習，提高學習效果；ChatGPT 的輔助性質使學習變得更加個性化和靈活，有助于滿足學生的不同學習需求。同時，也應把握好利用人工智能的度，例如，高校教師應減少學生過度依賴ChatGPT等大型文本工具完成課程作業或考試的風險。為此，教師需要轉變評估方式，避免公式化考試和作業，強調知識的廣度和深度，設計一些如圖像、視頻、課堂討論等ChatGPT不擅長的寫作分析任務。[10]

二是教師的專業知識和指導的重要性。教育過程中，教師的專業知識和指導一直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盡管ChatGPT 在提供學習支持方面具有一定的優勢，但它們無法完全替代教師的角色和功能。第一，教師具備專業知識和教育背景。教師通過教育專業的學習和培訓獲得了廣泛而深入的學科知識和教育理論，他們了解學科的核心概念和原理，掌握有效的教學方法和策略，能夠將學科知識與學生的實際需求相結合，設計并提供有針對性的教學活動，他們能夠通過靈活運用不同的教學資源和教學工具，促進學生的理解和學習。第二，教師能夠個性化指導學生。教師根據學生的學習特點、能力水平和學習目標，提供個性化的指導和支持，他們通過觀察和評估學生的學習情況，識別其弱點和需求，制訂相應的教學計劃和策略，并提供有針對性的反饋和指導，幫助學生糾正錯誤、改進學習方法，并促進他們學習的提升。第三，教師具備教學經驗和智慧。教師通過多年的教學實踐積累了豐富的經驗和智慧，從實踐中不斷總結和反思，發展有效的教學策略和方法，他們能夠靈活應對不同的教學情境和學生需求、調整教學策略及創造積極的學習氛圍，還能夠分享自己的經驗和教學技巧，為其他教師提供指導和支持。第四，教師扮演指導和激勵的角色。教師不僅是知識的傳授者，還是指導者和激勵者，他們能夠提供及時的反饋和評價，幫助學生認識到自己的潛力和能力，并與學生建立信任和互動，傾聽學生的意見和需求，根據其興趣和學習風格進行個性化的引導和激勵。教師的關懷和支持能激發學生學習的動力和自信心，幫助他們克服在學習的過程中遇到的困難和挫折，堅持學習并取得進步。第五，教師能夠培養學生的綜合素養。教師除了傳授學科知識，還能夠培養學生的綜合素養和核心能力，引導其提升批判性思維、創造性思維和解決問題的能力，幫助他們培養自主學習的能力，提高信息獲取、評估和應用的能力，促進其溝通能力、團隊合作能力和社會情感發展，培養學生的社會責任感和公民意識。

教師與ChatGPT 的合作與結合，可以更好地滿足學生的學習需求，促進教育的全面發展。在未來的研究中，要進一步探索人工智能與教師的協作模式，探討如何充分發揮人工智能工具的優勢，最大限度地發揮教師的作用。同時，還要關注教師專業知識和技能的培養，使他們不斷更新知識和教學策略，以適應人工智能時代的教育需求和不斷變化的教育環境。

“從本質上說，ChatGPT 具備的智能還不是完善的人類智能，只是初級階段的人類智能，而語言是人類的高級智能活動，不僅涉及語言內部的結構，還涉及語言外部的日常生活知識、科學技術知識、歷史知識、社會知識、文化背景知識、情感愿望及心理狀態等豐富多彩的因素。”[11]對于人工智能工具的使用應保持清醒的認識，避免過度依賴和盲目崇拜。ChatGPT在高等教育研究中的應用為個性化學習、學習支持和輔助、語言學習等方面提供了新的可能性，而其本身數據庫的安全問題和隱私問題都亟待解決。ChatGPT最終不會取代教師，教師和ChatGPT 之間的協同合作才是實現優質教育的關鍵，在未來的實踐中，需要進一步探索如何最大限度地發揮其優勢，并制訂相應的政策和指導原則，以確保其應用符合教育倫理和道德要求。研究工具只是研究者自身肢體和器官的延伸，雖然能在一定程度上幫助研究者解決問題，但不能幫助其進行最終判斷。只有以教師的專業指導為主，結合人工智能工具的優勢，才能最大程度地發揮其教育潛力，最終實現學生的全面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