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鸞
《紅樓夢》第三十八回描寫了大觀園中一場豐盛的螃蟹宴。當天,史湘云做東、薛寶釵埋單,請賈府上下在大觀園中賞桂、吃蟹。眾人飲酒、談笑,散席后,又舉行了詩社活動。整個螃蟹宴煩瑣而講究。螃蟹性寒,最好趁熱吃,且不能多吃。宴會剛開始,王熙鳳就吩咐:“螃蟹不可多拿來,仍舊放在蒸籠里,拿十個來,吃了再拿。”王熙鳳剝完螃蟹后,手上有腥膻味,又命小丫頭們取“菊花葉兒桂花蕊熏的綠豆面子”,預備著洗手。“菊花葉兒桂花蕊熏的綠豆面子”的主要原料是澡豆。吃完螃蟹后,用被菊花葉和桂花蕊熏過的澡豆洗手,不僅可以很好地去除腥膻味,還能留下淡淡的花草香。
澡豆是將各種豆子研磨成粉,然后加入各種香料或中藥后制成的粉狀清潔用品,有潔膚、潤膚、美白等功效。利用豆子天然的去污能力來清潔皮膚的習俗始于魏晉南北朝時期,那時的澡豆可是上流社會專用的奢侈品。之所以被列為奢侈品,并不是因為豆子值錢,而是因為其中添加了很多珍貴的香料。
孫思邈所著《千金要方》中記載了一種高級澡豆的配方:“丁香、沉香、青木香、桃花、鐘乳粉、真珠、玉屑、蜀水花、木瓜花各三兩,奈花、梨花、紅蓮花、李花、櫻桃花、白蜀葵花、旋覆花各四兩,麝香一銖。上一十七味,搗諸花,別搗諸香,真珠、玉屑別研作粉,合和大豆末七合,研之千遍,密貯勿泄。常用洗手面作妝,一百日其面如玉,光凈潤澤,臭氣粉滓皆除,咽喉臂膊皆用洗之,悉得如意。”該澡豆配方之奢侈、工序之煩瑣,令人嘆為觀止。
正因為那時的澡豆很名貴,很多沒見過的人不免鬧出了一些笑話。《世說新語》中就記載了一個錯把澡豆當食物的典故。名門公子王敦被晉武帝司馬炎招為駙馬。成為駙馬爺后,王敦享受到了很多之前沒享受過的待遇。一次王敦如廁后,侍女們呈上了一個裝著水的金盤和一個裝著澡豆的琉璃盌,王敦不認識澡豆,只聞見它散發著撲鼻的香氣,還以為是什么好吃的,于是將澡豆倒入水中,一飲而下,侍奉在旁的侍女們“莫不掩口而笑之”。
魏晉南北朝時期流行的澡豆美容風吹到唐代后,澡豆依舊是貴族士大夫階層專享的美容品。唐代最著名的澡豆方當屬永和公主所創的洗面方和洗澡方。這兩個方子后來都被收錄在宋代方書著作《太平圣惠方》里。
在永和公主所創的兩個澡豆方中,白芷氣味芳香,可祛風止癢、潤澤顏色;白及“入筋骨之中能和柔滋養”;桃仁、杏仁皆富含油脂,可滋養肌膚;鹿角膠能“補血益精、悅顏色”;沉香芳香辛散,可增香辟穢;白蜜、糯米可滋陰潤燥,增滑膩柔韌之感;皂莢有潤滑爽利、消除垢膩以清潔皮膚的作用;白蘞、白附子、白茯苓、白術可祛風散結、利水除濕,有祛斑澤面之效。可以說,永和公主所創的兩個澡豆方是《紅樓夢》中王熙鳳凈手所用“綠豆面子”的“高配”版。
“菊花味兒桂花蕊熏的綠豆面子”制作起來并不難:往研磨細膩的綠豆面中摻入新鮮的桂花和菊科植物的葉子,再攪拌均勻,密封窖藏,待綠豆面吸收了花的甘甜、葉的清新,可洗手又可潤膚的“綠豆面子”就制好了。你學會了嗎?
【責任編輯】諶 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