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老護理員職場生活經歷的質性研究

周 英，王夢玉，鄒繼華，許麗娟，陶 然，黎曉艷

（麗水學院醫學院，浙江 麗水 323000）

隨著老年人口數量的快速增長，我國已經步入人口老齡化飛速發展的時代，并呈現加速發展的態勢［1］。截至2019 年底，浙江省麗水市60 周歲以上老年人口為53.56 萬人，占人口總數的19.78%，高于全國平均水平。其中高齡、失能半失能和空巢獨居老年人分別占老年人口總數的17.25%、9.33%和36.5%，也就是說，全市每5 個老年人中就有一個80歲以上高齡老人，每10個老人中就有一個失能半失能老人，每3個老人中就有一個空巢老人或獨居老人［2］。隨著老齡社會的到來，長期養老機構增多，養老護理人員急劇增加，而養老護理人員對老人的照護服務是通過二者的相互作用傳遞的，接受照護服務的老人生活受到養老護理人員的直接影響。因此，需要對養老護理人員的工作生活進行必要的關注和研究。

1 對象與方法

1.1 研究對象

采用目的抽樣法，選取在麗水市長期養老機構工作的12名養老護理員。納入標準：工作時間≥5 個月，在養老機構進行日間或夜間輪班，自愿參加本次訪談。訪談人數以信息飽和為準則，即訪談中不再有新的、重要的主題出現為止。訪談時間一般控制在40～60 min。研究參與者的性別、年齡等特征具體見表1。

表1 質性研究參與者的一般特征

1.2 資料收集

在養老機構內的咨詢室對養老護理員進行了40～60 min的深度訪談，并告知訪談者的訪談保密原則，確保事先同意訪談錄音后，對訪談過程進行全程錄音，同時研究者對有疑問或難以理解的情況進行追蹤詢問。根據研究目的及對相關主題的文獻搜索，制定了本研究的訪談提綱［3-9］，具體內容包括：（1）你成為養老護理員的契機或理由是什么？（2）養老護理員是做什么工作的？（3）做養老護理員有什么收獲嗎？（4）做養老護理員的過程中，哪些事情讓你很累，為什么讓你很累呢？（5）養老護理員有哪些特性？還有，你為什么這么想？（6）你覺得養老護理員最重要的工作是什么樣的？（7）作為養老護理員，你的優點是什么？（8）養老護理員工作對你的生活有什么影響嗎？（9）如果你有家人的支持或不滿，你會怎么做？（10）如果你在做養老護理員的時候經歷過幸福的時刻，那是什么時候呢？（11）在養老護理員的工作中，請告訴我，你想對這項工作說些什么？制度或環境等需要改善或改變的部分也說一下？

1.3 資料分析

訪談資料的分析運用了克萊茨（Colaizzi）的現象學研究方法［10］。本研究對轉錄的訪談資料進行了以下步驟的處理：第一，2 名研究人員獨立反復閱讀訪談記錄。第二，為了尋找 “有意義的內容” ，各自獨立閱讀訪談資料，用彩色筆標注訪談內容有意義的部分等。第三，從對方標注的有意義的內容中尋找同義的詞語，并按主題分組。第四，原原本本地記錄和敘述轉錄的現象，記述這些現象的主題和聯系。第五，把有關養老護理員職場生活經歷的主題集中在一起，對類似的主題進行歸納、分類。

2 結果

對本次訪談結果進行分析，筆者提煉出了4個大主題、8 個子主題。4 個大主題分別是自立、照顧、支持和成長。

2.1 自立

2.1.1 生活自立

養老護理員工作有利于增加家庭收入，有助于個體經濟獨立。隨著高齡社會的到來，養老護理行業就業機會增多，為了謀生，他們往往愿意選擇養老護理員職業。養老護理員5： “因為我工作，我有經濟上的滿足感，我可以給孩子買好吃的，我也可以把這些錢存起來，為將來做準備。” 養老護理員3： “因為現在是高齡社會，所以我應該全面地了解一下養老機構的情況，為我以后到療養院、照料中心、居家中心，或者直接到別人家里去從事護理工作什么的做準備，這樣就業機會很多的。”

2.1.2 情感自立

養老護理員有時會毫無準備地經歷老人的死亡。與此同時，對于老人的暴行，養老護理員也要忍受。照顧老人，養老護理員自身的疲憊感很強，再加上養老護理員之間的矛盾、監護人的刁難等，都是養老護理員要獨自去經歷和克服的情感苦難，因而，養老護理員需要實現情感上的獨立。養老護理員2： “最難的是那個有暴力傾向的老人，老人家真難對付，我被打過幾次，但是老人家說他病了，生病的時候他控制不住自己。我們的負責人告訴我要先了解老人的心情，然后再想辦法去安撫老人。” 療養護理員1： “老人家一個人走著走著摔倒了，監護人過來大喊大叫，罵我，說我虐待什么的，還說他要看監控視頻。還有我是每隔兩小時給病人變換一次體位，但是壓瘡有時在一夜之間變得嚴重了，監護人責怪我照顧不到位，這種時候心里真的很難受，但還是得應對監護人的無理要求。”

2.2 照顧

2.2.1 日常生活照顧

養老護理員對老年人進行身體照顧，是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工作。在日常照顧過程中，老人和養老護理員雙方都會涉及人權或基本自尊感等因素。與老人聊天、互動，察覺老人心意等對老人的情緒照顧也是養老護理員的重要專業工作之一。養老護理員4： “我覺得現在主要是幫助不能自理的老人洗漱及照顧他們生病的身體。” 養老護理員7： “那位老人要求什么，為什么那樣，我都能聽懂，我們是心有靈犀的。可能因為養老護理員和老人接觸最多，和老人心理上更親近是養老護理員的特性，不是嗎？”

2.2.2 善終照顧

養老護理員們認為，能夠成為老人們余生最后一程的同行者是一種使命。傾聽老人的人生歷程，認可他們為人生付出的努力。作為老人們生命中的最后同行者，養老護理員更容易使老人們放松心情，彼此之間也更容易相互信任。養老護理員1： “不管老人們是否認得出我，因為和我有緣分，所以我想，既然是這樣，就應該開心地做點什么，直到他們走了為止。” 養老護理員7： “因為做護理員，所以遇到臨終老人時我就在想，老人臨終時我應該如何對待他們呢？主要是想著他們走的時候不會獨自一人。”

2.3 支持

2.3.1 他人支持

家人和同事們要肯定和支持養老護理員，給他們一種信任感，讓他們感受到幸福，讓他們對經濟能自立感到自豪。同時同事之間互相分享工作中的快樂與苦衷，對養老護理員們的心理健康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養老護理員10： “我丈夫是支持我的，因為我年紀大了也能賺錢。他總是鼓勵我，說我做得很好。” 養老護理員4： “這里的老師對我很好，讓我很舒服，而且老師們很正直，給了我很多幫助和安慰，給了我很多力量。”

2.3.2 自我支持

開朗和藹、熱情、正能量、工作效率高、善于察覺對方心理等，這些是養老護理員們在日常工作中須具備的品質，這些品質對他們的工作起到了很大的作用。養老護理員10： “我覺得我適合做護理員，我會關心老人們，還會理解他們，所以我們在一起才能融洽。”

2.4 成長

2.4.1 個人成長

有經濟實力，得到家人的認可，養老護理員的家庭關系和思想觀念及價值觀也隨之發生了變化。護理員原本尷尬的情感表達變得輕松自由，更理解上班族，家人之間的交流也多了起來。護理員開始審視自己的父母，使自己變成一個冷靜的人，價值觀也發生了積極變化，學會了自我管理。同時開始主動追求自己的生活，產生了對老齡社會需要養老院的肯定性想法，并對生活有了自信。養老護理員1： “我以后該怎么生活？我覺得年紀大了要活得更開心，不要煩惱。還有，我的想法也變了，以前總覺得沒有自己的人生，現在感覺不一樣了。” 養老護理員5： “我從事養老護理員的工作有經濟上的收入，而且通過工作也更有自信心了。” 養老護理員1： “現在和你們分享我所做的，我有成就感。以前我也會考慮很多東西，現在我要為自己而活。”

2.4.2 職業成長

在幫老人們洗澡、換尿布等繁瑣的工作中，養老護理員獲得了老人們的認同、肯定，老人們笑容滿面地簡單地說聲謝謝，都讓他們覺得作為養老護理員是值得的。同時他們也經常思考怎么照顧老人，研究如何讓不想洗澡的老人、不想吃飯的老人、不想運動的老人改變主意。養老護理員3： “今天是這樣的，我給一個老人做了這樣的事情，他笑了。啊！這樣做真的很幸福。” 養老護理員6： “老人說謝謝的時候、擁抱的時候，真的像娘家媽媽一樣，有很多這樣的時候。” 養老護理員8： “有個老人的女兒來了，對我說，謝謝你們，我媽媽在這里過得很好。”

3 討論

3.1 養老護理員在職場生活相關因素中與普通職場人的差別

養老護理員有著多方面的壓力源，他們承受著身體和精神的雙重壓力［3-5］，除了在一般職業中經歷的工作壓力之外，還面臨著被照顧老人的突然死亡等事件，因此會經歷更大的精神壓力；另外，與情緒勞動相關的壓力也有可能來自老人家屬。先行研究顯示：即使在惡劣的勞動環境中，養老護理員也會通過與老人建立良好的關系、通過同事或家人調節感情來尋找工作的回報并賦予其意義［11］。這與本次訪談的結果一致。對養老護理員來說，照顧老人的工作雖然很辛苦，但同時也有回報。養老護理員的工作壓力很大，可通過他人支持和自我支持緩解壓力，提高工作生活的質量。養老護理員在職場中的照顧由日常生活照顧和善終照顧構成，反映了養老護理員工作的獨特性，而支持因素一直是養老護理員的保護因素［12］。

3.2 養老護理員的工作生活質量

工作生活質量也稱為 “勞動生活質量” ，是一種主觀經驗和感受，其內容有多種不同的形式［13］。Efraty和Sirgy認為工作生活質量包括4個層面：生存需求，包括安全與經濟資源的需求；社會需求，包括人際的互動及歸屬；自我需求、自尊、自主；自我實現需求［14］。這和本次訪談內容相一致。

3.2.1 生存需求

首先，養老護理員通過辛勤工作實現經濟上的自立，不需要依靠家人的幫助，從而讓自己有安全感，在得到別人認可的同時也改善和提高了自己的生活質量。其次，本研究中的養老護理員本身年齡普遍偏大，再加上大多家里也有年邁的父母，因此能從老人的角度去看待、解決問題，也更能理解老人的不易，在照顧老人的同時自己也在為自己的養老做準備。最后關于個人成長方面，養老護理員在照護老人的工作中培養了自己的韌性和忍耐力，從而更加容易獲得幸福感，同時在與老人的相處過程中也會對自己的未來人生進行思考。這和國內相關研究結果類似［8］。

3.2.2 社會需求

社會需求包括人際關系、社會聲望與社會地位等。國內外對養老護理員的職業認同感研究結果大相徑庭，而本研究結果顯示養老護理員的職業認同感較高［3，7］。馬斯洛的需求層次理論認為，社會需求即為愛與隸屬的需求，是指在基本層次需求得到滿足后，個人在同伴友愛、家庭溫暖、別人接納、團體歸屬等方面的心理需求［15］。本研究發現，養老護理員在工作過程中通過同事和家人的支持以及自我支持、通過確認在照顧過程中出現的反饋和支持，獲得了社會認同感，找到了社會需求的歸屬感。

3.2.3 自我需求、自尊、自主

自尊需求是指人在和外界的不斷交流中，通過獲得他人的認同和尊重，來增強自我價值感和自信心，從而獲得自我的幸福感、滿足感和成就感，從而更加積極地面對生活和工作中的各種挑戰和壓力。國內有研究表明：養老護理員在護理老人的過程中有較強的責任心，對老人能產生同理心，共情能力強，也具有較高的職業認同感［3，7］。本研究結果也顯示，業務熟練度和責任意識是對護理員固有業務能力的檢驗，養老護理員通過護理老人得到他們的肯定，也為自己贏得了更多的尊重。

3.2.4 自我實現需求

一方面，養老護理員在工作過程中，逐漸對父母產生了更多理解，也對未來自己養老做好了準備，這些反饋都很好地反映了個人的成長和發展。另一方面，本訪談中有的養老護理員通過考試獲得了職業資格證，感受到了自己作為專業職業人員的自豪感，經歷了職業成長。有養老護理員稱，要照顧個人健康，要為過上更好的生活而努力。這些內容均反映出養老護理員的成長經歷對工作滿意度和積極性產生了非常積極的影響。此外，積極的組織氛圍也在職場生活中起著重要作用。因此，養老護理員的職場生活經歷既反映了一般職場生活的相關因素，也反映了養老護理員職業固有的特性。

3.3 政策建議

3.3.1 加大對養老護理員的崗位培訓

老年人隨著年齡的增長，會出現多種疾病共存的情況，有時還會出現急性病癥，這就要求養老護理員必須具備豐富的專業知識和技能。本訪談中的養老護理員整體文化水平不高，但他們都表示愿意接受新知識和新技能。因此，建議政府有關部門及養老機構根據老年人的身心特點和生活需要，做好對養老護理員的規范化培訓，并建立相應的評價體系，以提高養老護理員的專業護理技能。

3.3.2 改善社會對養老護理員的認識

作為進行長期養老服務的核心人員，養老護理員要以高責任感提供照顧服務，因此有些人把養老護理員認定為家政服務員，導致養老機構工作人員經常離職的現象不斷發生［12，16］。因此，建議政府有關部門及養老機構做好養老護理專業人才形象的宣傳工作，借用多種媒介，提高社會大眾對養老護理員的職業認知，倡導社會和個人多多關注養老護理員，提升養老護理員的職業尊嚴和職業價值。

3.3.3 建立有效的養老護理員的支持系統

支持系統包括家庭支持系統、同伴支持系統及社會支持系統，通常是指來自社會各方面包括父母、親戚、朋友等給予個體的精神或物質上的幫助和支持的系統。國內有研究表明：養老護理員社會支持對離職意愿的影響較大，養老機構管理者應采取有效措施提升養老護理員的社會支持水平，降低離職傾向［12，16］。因此，建議政府以及相關部門做好智慧養老綜合服務系統平臺的建設，同時也要考慮改善養老護理員的職場工作氛圍，比如待遇、工作環境等，以提高養老護理員的工作滿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