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居（五首）

把疼痛留在生活里

說話之前，你的心先疼痛

把疼痛留在生活里

一只螢火蟲反復發光

它見過夜晚最黑暗的部分，就像

光芒對時間的道歉

苦難也來給生活道歉

你認認真真吃下一口食物

吃到滿嘴的鹽

打算說話的時候，先腌制舌頭

嘗到海魚

足以令胃部安寧的味道

口述生活

語言拄著拐杖

詢問生活

小動物在草叢里悄悄隱去

虛幻的舌頭，懸在空中

讓生活活著

幸福漲價，疾病漲價

夢想更是漲到天價

陽光是鐵

帶走天空一天的淚水

陽光是鐵，穿過大地熟睡的鏡子

人們睜開眼睛

曠野的晨霧還在療治一只飯碗的硬傷

曠野比天空厚

綠葉的門銷子插在人們的嘴上

往外摳出的每一句話都會燃燒

花朵搬到火焰里

繼續喊叫

鐵，繼續落下

直到臉上的塵埃閃閃發光

鐵，挖掘過的泥土汩汩冒出歌聲

你握住其中最堅固的部分

手中一把盲眼刨刀

挖出濕漉漉的嫩芽

嫩芽長大，穿過太陽的鐵

在春天

你用一片羽毛鍛打飛翔

高高飛著的一切隱隱陣痛

你舉起手中的飯碗

拿它當嘴

吹響光之嗩吶的喧囂

鄰 居

前一秒鐘是這一秒鐘的鄰居

時間沒頭沒腦

小小的雜貨車推過來推過去

有鳥兒飛向遙遠處

你看到它尾巴上的黑點

夢的油污是睡眠最寧靜的部分

土撥鼠把醒來當作下一個鄰居

春天里，人們的血管長草

陽光路過心臟的時候

小小的青草抒懷念故鄉的情

昨天的你是你自己的鄰居

一塊抹布和一只眼睛遺失在過去

你返身，遇到炊煙升起

過去的人，劈柴生火

做虛無的一餐

那些死去的人，在故鄉

生活得越來越柔軟

它們是人們的鄰居

泛黃的泥路是腳印的鄰居

你拔一棵草

捧起泥土之下一張熟悉的臉

給呼吸掛上一塊磐石

呼吸落在胸襟上

你聞到越來越硬的味道

遠處一堆黃土插上旗幟就能夠奔跑

嘴巴合攏不了的時候

歌聲從天上來

時間接近另一撥人的未來

眾多鎖在喉骨內的聲音

干涸又喧囂

你懷著深淵

懷了一個時時想要逃亡的孕

給呼吸掛上一塊磐石

喉嚨里策動馬匹的那條命

回到下半生

每練習一次死亡

得一次草本植物的絕癥

寫著詩歌的紙張掉落

它不需要呼吸，動作很輕飄

臉龐朝下

讀到泥土給天空的誓言

文字的鐘聲是呼吸細小的鐘聲

總有一些東西令人緊張

住進舌頭，你感到安靜

住進眼睛你看清了一個人的尊嚴

住進鼻子

聞到液體的花香

完成一輩子只需化整為零

再化零為整

討到一次又一次想象

總有一些東西令人緊張

蝙蝠的傳說傳到圍墻里

歌謠也傳來

歌聲里可以掏出熊熊燃燒

總有一些火焰無法熄滅

熱血沸騰了

血管里的花朵噼里啪啦爭相盛開

總有一些事情尚未發生

未來的問題值得懷疑

未來的幸福值得期待

春來來了，夏天不遠了

時間有了越來越多的工作

人們有了越來越多的出生和死亡

作者簡介：陽子，女，寫詩，畫畫，居漳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