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握孤獨這支筆

王奕超

“你，覺得孤獨嗎？”

倘若突然被問及這個問題，不免要一愣。孤獨？人潮洶涌的都市里，我們每天與形形色色的人發生這樣那樣的聯系，怎么會孤獨？可回過頭來細想，人又怎么可能沒有孤獨的時候？當父母出門、你一個人在家時；聚會后朋友散去又只有你一人時；抑或半夜從噩夢中驚醒，發現漆黑的房間里只有一張床與床上的孤身一人的你自己時：那種空虛、茫然、惶恐，與對一句“你好”的渴望，便會讓你有種“深林人不知”的孤獨感。

孤獨常伴生命。

“真正的孤獨是一種深入骨髓的空虛，一種令你發狂的空虛。”聽起來，孤獨似乎難以忍受，是千蟻噬骨般的精神折磨，是欲打敗并消滅你的魔鬼，但為何還有那么多人需要平復強烈情緒時只想要“一個人靜靜”？每個周六的夜晚，只要條件允許，我都會騎著自行車隨意溜達，身邊只有夜晚的冷風與偶爾擦肩而過的晚歸的行人。沒有人的喧囂，空氣似乎都更顯清新，萬家燈火又為這略顯寂寥之景添了些生氣。每每這時，總有種心曠神怡之感，似乎世界上只有我一人，又似乎世界只是沒有我。“我愛熱鬧，也愛冷靜；愛群居，也愛獨處。像今晚上，一個人在這蒼茫的月下，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便覺是個自由的人。白天里一定要做的事，一定要說的話，現在都可不理。”每當這時，才能體悟到一點兒朱自清先生所說的“獨處的妙處”。

人們畏懼孤獨，畏懼那種無人可傾訴、無人問津的窒息感，但同時人們又追求孤獨，渴望從世俗瑣事的束縛中掙脫，擺脫柴米油鹽醬醋茶，屏蔽與外界的一切聯系，享受孤獨。“孤立”整個世界，細品這個真正、純粹、“獨立”的自我，不必迎合奉承，不必戴著假面具。

于是此時，于孤獨中，你便終于一點一點地認識自己，在迷霧中摸索著自己的生命絲線。如南森所言：“人生的第一件大事是發現自己，因此人們需要不時孤獨和沉思。”你感到欣喜，因為你能感覺到你正在進行著這“第一件大事”，你能撫摸到那不曾觸碰過的如新生兒般的真正的自我，閃爍著你自己生命的獨特光輝。

在這一刻，在這孤獨的時刻中，你與歷史上那些同樣孤獨的先哲們產生了共鳴。你似乎看到了那個固執的小老頭康德，他一輩子沒走出過柯尼斯堡，在他那孤獨的一畝三分地里寫出了《純粹理性批判》，“集大成者”的名號讓全世界的哲學家都在研讀他的作品；你似乎和梭羅一同信步于靜寂的瓦爾登湖畔，聽夜鶯的啼叫、看白云的飄蕩、樂魚兒的嬉戲，你似乎忽然理解了他為什么“感謝孤獨，喜歡孤獨”；你似乎聽到了凡·高將手槍對準太陽穴后的槍響，不論后人對著他驚為天人的畫作發出何種贊嘆，充盈他短暫的37年生命的只有孤獨，無窮的孤獨。凡·高卻也正是以孤獨為顏料，繪出了讓人難忘的獨特的生命畫卷。在孤獨中，在這不受干擾的沉思中，他跌跌撞撞地認識著他自己。他發覺不知何時，手中多了一支筆，每一次感到孤獨時，他都在畫布上添上幾筆，那漸漸顯現出來的是越發清晰的他自己，他在以孤獨繪畫著獨屬于他自己的生命。

孤獨常伴生命，不必逃避，也不應逃避。當孤獨來臨時，何不抓住這來之不易的機會，認識真正的自己？緊握孤獨之筆，繪出獨屬于自己的生命畫卷。

（指導教師：龐加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