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 躍 李德龍
共同富裕是人類的美好理想和不竭追求。中國共產黨作為馬克思主義政黨,自成立以來就對共同富裕從理論、實踐上孜孜以求進行探索和實踐。黨的十九大提出到本世紀中葉基本實現共同富裕。黨的二十大指出,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最艱巨、最繁重的任務依然在農村;要全面推進鄉村振興。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共同富裕是對全社會而言的,是全體人民共同富裕,并非局部、個體的富裕,促進共同富裕,最艱巨、最繁重的任務仍然在農村[1]。農村職業教育與農村地區經濟社會發展結合最緊密,促進推動農村富裕的作用最直接、效果最明顯,農村職業教育應在促進實現共同富裕中擔負起重大使命重大責任,發揮重要作用。
農村職業教育是指面向農村,服務農民、農業、農村的職業教育,包括辦在農村的職業教育、農業職業教育和為農村建設培養人才的職業教育與技能培訓,其中農業包括農、林、牧、副、漁、水利、糧食以及農業社會化服務等涉農產業[2]。這是規范性文件對農村職業教育邊界內涵予以的界定。可以將農村職業教育理解為是以中等、高等職業教育為主體的體系,與普通教育、繼續教育、社區教育等相輔相成,聚焦于培養鄉村振興建設所需的高素質勞動者、技術技能人才、經營管理人才等。縱觀歷史發展脈絡,農村職業教育始終是農村社會的聯系紐帶,發揮著重要作用、承擔著時代賦予的使命,農村職業教育被賦予了涉及社會、政治、經濟、文化、生態等多方面功能,不是簡單的、純粹的教育功能,是助推解決農村、農業、農民問題的重要途徑。
教育的本體功能就是促進人的自我實現,每位個體都要形成自己或促進自我實現,發展農村職業教育能促進人的自我發展和實現,而人是推動共同富裕的最關鍵因素,人的素質和能力決定了共同富裕的可能與進程。第一,農村職業教育是滿足農村勞動人口提升學歷需求的重要途徑。根據《中國勞動統計年鑒2021》數據顯示,按職業分類看就業人員的受教育程度,農林牧漁水利業生產人員中具有高中以上學歷的占5.8%,其中專科0.5%、本科0.2%,具有高中以上學歷的比例遠遠低于全國平均水平的31.9%[3]。這表明,農村勞動人口的學歷提升空間大,促進農村勞動人口的素質提升和自我發展,需要提供更多的、適合的教育供給。第二,農村職業教育是促進個體勞動技能開發的重要途徑。通過接受職業教育,系統化學習農業種植、動物養殖、土壤分析、植物保護以及農場經營、市場營銷、合作社管理等的專業知識及技能,開發和激發他們的潛能,讓他們擺脫依靠純粹的體力勞動和父子相傳的農業生產經驗進行重復生產勞動,從獲得初級農產品解決基本溫飽到基于科學原理、專業技術的種植養殖經營,超越簡單維持生存,擁有小康、富裕等更高的目標追求。第三,農村職業教育是培育提升人的全面發展的重要途徑。農村職業教育除技術技能的傳承學習外,還包括鄉土文化傳承和大量非物質文化傳承,如地方戲曲、歌舞等,職業教育可聘請技能大師、勞動模范、能工巧匠、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傳承人等擔任專職或者兼職教師,通過設立工作室等方式參與人才培養、技術開發、技能傳承等[4]。通過這些文化傳承學習,豐富人的心靈、完善人的個性,較大程度彌補農村從業人口因受地域及經濟社會發展條件限制其受教育程度的不足,促進有效豐富其個性、完善自我。
共同富裕是人民群眾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都富裕,不是少數人的富裕,也不是整齊劃一的平均主義[5]。根據第七次全國人口普查數據,我國居住在鄉村的人口為50979萬人,占36.11%,超過1/3,農村居民人均純收入為17131元,遠低于城市居民43834元的可支配收入,并且城鄉居民人均純收入、人均可支配收入的絕對差距仍呈擴大趨勢[6]。農村經濟的發展是推動實現共同富裕的當務之急,農村職業教育是推動農村經濟發展的重要支撐。其一,促進農村產業發展。農村職業教育采取校企合作方式辦學,加強農村與企業經濟實體的互動交流,通過引進與當地資源相匹配的企業,可以推動企業與產業互補雙贏、良性循環。另外,將農村職業教育與當地產業發展進行同規劃、同布局、同實施,促進引導產業優化布局,激發經濟活力,推動農村地區產業發展。其二,促進農村人口增收。人力資本理論認為,通常在外部環境不均衡的狀態下,人力資本水平越高,配置能力越強,也越容易被激發出來。農村職業教育作為一種直接的實用性教育,具有較強的生產效益和配置效益。生產效益體現為通過接受農村職業教育可以提升其技術技能和生產能力,幫助其提升生產經營、持續發展能力,進而獲得更多的勞動收入,提升收入水平和收益的穩定性。配置效益體現為通過接受農村職業教育可以提升受教育者識別機會、利用機會的能力,提高資源配置效率增加產出效益的能力,增強創新創業兼職兼薪的能力。其三,阻斷貧困代際傳遞。職業教育對于助力脫貧、阻斷貧困代際傳遞,效果最直接、最明顯。對于貧困家庭和貧困人口來說,接受職業教育和培訓是擺脫貧困的有效途徑。農村貧困家庭子女就讀職業學校或參加職業培訓,學習技術、習得技能,提升了生存能力和就業本領,謀得工作崗位,進而實現一人就業、全家脫貧,擺脫貧困狀態,改變自身的生存困境,并為下一代的成長發展奠定基礎[7]。
推動共同富裕,不僅包括人民物質生活共同富裕,也包括人民精神生活共同富裕,是物質富裕和精神富足有機統一的共同富裕,精神生活富裕是共同富裕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部分[8]。一般來說,精神生活富裕比較抽象,難以衡量。但精神生活富裕也并非是純粹抽象和空洞的、完全不可捉摸的,是可以通過精神生活的豐富程度、層次性,內心感受的滿足程度、豐盈性等予以度量的。“精神生活共同富裕既包括個人精神生活的全面、自由、個性化,個人在社會中得到肯定或尊重;還包括社會精神資源的共同享有,社會公共生活良善、法治、文明,社會生活的豐富多彩、充滿活力,安定并和諧有序等”[9]。我國當前的現實是城鄉之間二元差距依然突出,農村無論是在物質財富方面還是在精神財富方面,均與城市存在較大差距。推進共同富裕過程中,應對農村精神富裕問題予以特別重視,發展農村職業教育是提升農村精神富裕的有效途徑。
農村職業教育具有系統性、開放性,這個體系能夠有效深入農村的末端環節,幫助農民提升自我修養、個人品德、公民意識、公共責任、法律知識等,培育文明意識,摒棄封建迷信和婚喪陋習等,塑造受教育者的內在素質,營造群體文化生態,推動農村人口的社會化,滿足個體的精神需求。此外,農村職業教育還可以增強受教育者自我管理、自我教育、自我監督、自我服務等意識和能力,提高其參與基層社會公共事務的積極性、主動性,破解當前農村公共治理中民眾參與度不高的困境,使得社會公共生活更加文明、和諧、有序和豐富,改進農村人口的精神生活狀態,提升其精神生活的滿足感。
有研究表明,“貧困地區(或稱凋敝地區)在潛移默化中形成的貧困亞文化會強化貧困群體的貧困狀態,且會在區域內或代際間復制和傳承”[10]。通過發展農村職業教育,可幫助人們提升其文化素養、文明程度,改變其精神狀態,乃至提升其參與公共事務的意愿和能力、擯棄陳規陋習、提高農村社會公共治理的水平,并潛移默化地改變農村貧困狀態下深層次的亞文化,打破或阻斷這種亞文化的延續和傳承,逐步形成良好的鄉風文明,促進精神富裕,為實現共同富裕創造條件。
共同富裕是對全社會而言的,不要分成城市一塊、農村一塊,或者東部、中部、西部地區各一塊,各提各的指標,要從全局上來看[11]。我國幅員遼闊,區域之間跨度大,各地區自然環境、基礎條件、資源稟賦、文化傳統差異較大,致使東部、中部、西部地區之間差異相當大,從人均GDP和人均可支配收入即可看出明顯的差距。據2021年的統計數據顯示,年人均GDP北京市最高,達183963元,甘肅省最低,僅40957元,相差約4.49倍;人均可支配收入上海市最高,達到78027元,最低的甘肅省僅22066元,差距為3.54倍[12]。由此可見,東中西部區域、城鄉之間差距巨大,另外即使同為農村地區,處于不同區域、不同地域的農村之間差距也各不相同。對農村來說,農村職業教育最接地氣、最能認清摸透農村的需求、最能了解當地的實際情況、最清楚其優勢和資源,從而針對性提供技術技能、科技開發、應用推廣服務等,促進當地經濟社會的發展。
對于推動農村地區共同富裕來說,發展農村職業教育是可行的、有效的舉措。通過推動發展職業教育,為農村經濟社會發展提供更多適合的技術技能人才,提升人力資源水平和開發使用效益,推進農村經濟、社會、文化、生態、環境全面協調發展,縮小區域間的差距。
隨著共同富裕目標的持續推進,農村職業教育將被賦予新的使命和新的機遇,同時也將面對新的挑戰和困難,這些困難是長期積累淤積的痛點堵點。
農村職業教育的功能遠遠超出其本體范疇,其為農村發展提供人才支撐、智力支撐、技術支撐、文化支撐、治理支撐。對于農村職業教育政策,決策層面本應系統化、整體化設計,執行層面本應各相關部門協力合作實施,受益層面本應深受廣大農民群眾歡迎,但現實恰恰相反[13]。
從決策層面看,整體政策的供給越來越適應職業教育發展趨勢和形勢,但聚焦到農村職業教育,則凸顯出了供給不強、效力不高等問題。第一,政策理念的路徑依賴明顯。決策者對農村的實際了解不夠,政策設計深受城市中心思維模式的影響,理念和立場都偏離農村實際,政策針對性不足、適應性不夠,難以契合滿足農村發展的需要。第二,政策的價值取向偏重工具價值,忽略了農村職業教育的人文價值,片面關注外在的、顯示度高的、實用技術技能的培訓提升,沒有體現以農為本、以人為本的價值導向,對培育和養成鄉風文明、公共道德、鄉村治理、法律意識、文化傳承等存在無意識偏差[14]。第三,具體政策各自為政。各級政府及部門重視推進落實國家戰略,將脫貧攻堅、鄉村振興與本部門職責業務融合,出臺相應政策舉措,其中多數會涉及職業教育,把發展農村職業教育作為重要抓手,但各層級各部門的政策制訂缺乏共商共建統籌協調機制,主要從本部門角度出發,使政策資源配置重復疊加或低效,甚至無效,未形成政策紅利合力。從執行層面看,一些執行部門存在本位主義思想,只關注自身的主業,在相關政策執行中趨于保守狀態,落實效果打折扣,真正落地見效的不多。從受益主體來看,他們實質上并不認可職業教育,選擇職業教育是無奈的選擇,完全是被動的。他們更看重能幫助其跳出農村、逃離農業的教育,接受職業教育對其“跳農門”“離農”“去農”作用不大,難以提供實質性幫助[15]。他們普遍認為接不接受職業教育均可,并沒有認識到職業教育對個體自身乃至經濟社會發展全局的作用和重要性。
理論上,農村職業教育的辦學定位應是明確的、培養目標應是清晰的,就是面向農村或為服務農村培養實用性的人才。但在農村職業教育實際辦學過程中,受內外部多重因素的影響,辦學定位變得模糊不清、培養目標搖擺不定,從“親農、為農”漂移到“離農、去農”[16]。
首先,辦學模式參照普通教育辦學,未體現自身特色。職業教育與普通教育都是人才培養的重要途徑。習近平總書記指出,職業教育是國民教育體系和人力資源開發的重要組成部分,是廣大青年打開通往成功成才大門的重要途徑[17]。新修訂的《職業教育法》規定,職業教育是與普通教育具有同等重要地位的教育類型[18]。從法律角度對職業教育作為教育類型予以固化。職業教育定位為類型教育,這是系統構建職業教育制度體系的邏輯起點,應在招生考試制度、教育教學標準、考核評價督導等政策、方案、標準的設計中體現其與普通教育是平行的、同等的,應體現職業教育特點。但當前職業教育辦學者幾乎全面照搬普通學校教育的管理思想、評估辦法、督導機制來舉辦、管理農村職業教育。如考核評價農村職業教育,強調對口升學的比例,弱化或忽略其對本區域經濟社會的服務貢獻力,這種評價導向對農村職業教育產生了深刻的消極影響。
其次,辦學定位認識模糊,存在搖擺不定傾向。辦學者對農村職業教育的核心價值認知不清、信心不足,對外在環境變化帶來的壓力,被動地應對或簡單迎合,辦學定位日益搖擺,辦學目標越來越模糊。農村職業教育辦學體系具有多重功能,功能的多重性本應是其優勢和特點,但隨著基礎教育的普及、高等教育毛入學率的提升等教育環境的變化,農村職業教育并沒有及時調整其服務功能以應對和適應這些變化,而是簡單地裁撤或合并職業教育中心、鄉鎮成人學校等,不斷擠出其原有多樣化、差異化的功能定位,更加聚焦學歷教育,選擇了其最不具有優勢的功能,其他多樣化的社會服務功能退化,功能結構性缺陷凸顯,使其與農村經濟社會的發展日益疏離、彼此割裂,服務農村農業農民的效能邊際遞減。
再次,文化及認知差距深刻影響著農村職業教育。近年來,盡管農村也得到極大發展,但我國固有的傳統思想認為農村是社會的底層,農村人群中仍普遍存在跳農門思想,把脫離農村作為奮斗目標,職業學校學生入學時多數為農村戶籍,但畢業后大多數畢業生選擇在城鎮就業,人們普遍還把接受教育作為跳出農村、離開農村的途徑或跳板。另外,人們普遍認為接受一定教育后仍留在農村從事與父輩相同的工作是一種教育投資的浪費,這些思想加劇和加重了農村職業教育辦學定位和培養目標的偏移,致使農村職業教育辦學“心不在職教,志不在農村”“似農非農、似職非職”[19]。
農村職業教育的培養質量問題突出,存在明顯的短板。其一,辦學理念滯后。辦學理念同辦學定位、培養目標密切相關。在辦學定位不清、培養目標漂移的狀態下,很難具有先進的辦學理念,很難厘清教什么、怎么教等問題。農村職業教育辦學理念的滯后、高水平的辦學者缺乏等現實造成惡性循環。其二,資源配置不足。農村職業教育的投入不夠,辦學條件薄弱,農村職業教育多數由縣級財政予以保障,縣級財政多數財力有限,并且在經費投入分配中還通常會優先保障義務教育、普通高中教育,留給職業教育的份額少之又少。農村職業教育基本辦學條件不足,核心指標如生師比、生均圖書、生均設備等多數不達標。其三,培養模式單一。基本辦學條件的不足、師資的緊缺、生源的匱乏等,制約了培養模式的多樣化。農村職業教育多數仍處于傳統的輸入輸出式培養模式,無力整合政府、行業、企業等資源,供給側改革、按需培養、訂單式培養、學徒制培養等難以實現,產教融合、校企合作等處于淺層化、表面化,也難以深入實質性推進[20]。其四,優質師資緊缺。從事農村職業教育的教師,存在招不來、留不住等困難,致使整體師資隊伍的規模、結構、質量等存在較大問題,即便教師崗位不存在空缺,也可能出現所教非所學、頂崗不頂用等現象。其五,生源質量堪憂。農村職業教育一般辦在縣級以下區域,生活條件、人文環境以及學生發展空間等與城市相比差距較大,家長和學生不愿意選擇農村職業教育,接受全日制學歷職業教育的生源質量不高,接受短期培訓的生源更是無法設置門檻要求。
農村職業教育培養為農服務人才,一定規模的生源是發展農村職業教育的基礎。但農村出現嚴重的空心化現象,農村人口過度涌入城市,從事農業生產的人數不斷減少[21]。農村沒有吸引、留住人力資源的土壤和環境,農村成年人口外流。成年人口流出的同時帶走未成年子女到務工所在地城市隨遷就讀,隨遷子女的數量越來越多,留在農村就讀的學齡人口日益減少,致使農村職業培訓和職業教育招生人口基數減少。受教育程度較高的農村青壯年人口外流,使得不能外出留在農村的勞動年齡人口受教育程度相對更低。“以西北某村為例,現居民72人左右,其中文盲17人,占23.6%,且婦女居多”[22]。顯然這些具備勞動能力但選擇留守農村的群體,自身素質和文化程度是其未能選擇離開農村的最大障礙,這批人愿意接受職業教育的動力和意愿不會高,學習和接受能力、學習效果等都可想而知[23]。
此外,留在農村的人口老齡化嚴重。我國目前60歲以上人口接近人口總數的20%,預計到21世紀中葉將進入深度老齡化階段[24]。農村因青壯年普遍外出務工,留在農村的人口中老齡化程度更重,老齡化問題突出[25]。但農村職業教育并未對這些人口變化作出積極反應,并未及時拓展功能、轉型專業設置、推動老年教育等以助推農村地區老齡化人口老有所學、老有所教、老有所為、老有所樂,其發展后勁嚴重不足、發展前景不明。
“共同富裕是全體人民的富裕,不是少數人的富裕,也不是一部分人的富裕,是所有人的富裕,是一個也不能少的富裕;共同富裕不是一夜之間大家都富裕起來,也不是整齊劃一的平均主義,不是完完全全都平均的共同富裕”[26]。要想充分發揮農村職業教育在推動農村富裕、促進共同富裕中的作用,需采取綜合舉措優化農村職業教育發展路徑。
“制度約束可以降低人類互動過程中的不確定性,增加人們行為的可預期性,減少在復雜經濟交易過程中的交易成本。”[27]針對農村職業教育,應從促進共同富裕和整體性治理的角度,充分認識其作用、完善政策設計、強化政策供給。第一,秉持融合理念。政策設計理念上打破城鄉二元思維,減緩利益訴求矛盾與沖突,構建一套利益引導、利益平衡、利益轉移、利益補償的制度系統,化解利益的雜糅性和分散性[28]。打破部門本位主義局限,聚焦于有利于農村職業教育發展的目標。第二,整合政策舉措。農村職業教育是一種橫跨農村“職業域”與“教育域”,關涉農村基礎教育、農村成人教育、職業技能培訓等多領域要素、結構體系極為復雜的系統[29]。應打破部門間的壁壘,增加部門間的協同性,避免資源的稀釋與內耗,將農村職業教育相關項目、工程、計劃等予以整合融合、整體設計、發揮最佳的組合性效應。第三,形成工作推進合力。農村職業教育政策涉及的執行主體多,各個主體的性質、角色、層次、效能都存在差別,要構建協調一致、合作有序、參與有力的實施機制,形成工作合力,使政策真正落實落地見效。
農村職業教育肩負著培養農村實用人才的重任,其教育功能是外顯的;社會功能是內隱的,且遠遠超出純粹教育的范疇。在宏觀層面農村職業教育的功能是服務鄉村振興、共同富裕等國家戰略,服務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具體是提供人才供給,支撐服務農村現代化,促進農村經濟社會發展。明確其功能定向后,要明晰其培養目標。“培養目標在教育工作中占有重要地位,它不僅是教育教學活動順利開展的前提和基礎,也是教育活動的歸宿”[30]。農村職業教育的培養目標應定位為培育新型職業農民,將留守在農村的農民尤其是具有一定文化基礎和眼界的種田能手和生產經營大戶作為新型職業農民的培育對象,有針對性地配置培育內容和培育方法等,將其培育成具有農業志趣、農村志向、農民情懷,愛農業、懂技術、善經營的“田秀才”“鄉創客”“土專家”“鄉村工匠”等,滿足農村現代化對勞動力及職業素質的需要[31]。農村職業教育應將通識知識與技術技能的傳授,公共道德與法律意識的養成相結合,增強其綜合素質和人文素養,培育其愛農村愛農業的情懷和生態文明的理念。農村職業教育應將基礎理論與生產生活實踐相結合,深入到田間地頭、農業企業、實訓基地等場域開展現場教學、案例教學,增強直觀感受、親身體驗,增加現場互動、及時答疑,提升學習的實效性和針對性。
一是整合資源。做強農村職業教育機構,將縣級職業教育中心、開放大學教學站(點)、農村廣播電視學校、鎮村成人文化學校等整合為多功能的農村職業教育綜合體,其功能包括學歷職業教育、技能培訓、繼續教育、文化教育等[32]。統籌整合人社部、農業部等部門關于農村職業教育和培訓的資源,尤其是項目和經費,提高經費使用效益,增強培訓的針對性,讓培訓產生應有的效果,轉化為技術技能水平、就業創業能力的提升。二是加大投入。將農村職業教育定位為公共服務,從公共產品提供的角度,加大財政性經費投入。此外,引導企業、社會資本、銀行信貸等,通過資金、設備、技術等支持幫助農村職業教育,尤其是鼓勵引導社會資金參與和投入農村職業教育。支持社會力量參與,關鍵在于政策引導和扶持,應在稅收減免、土地供應、財政補貼、人才流動、學費收取等方面給予優惠和扶持,創造一個良好的政策環境和社會環境[33]。三是建強培優專業。結合本地產業特點及農村職業教育機構的優勢,經過充分論證后開設契合農村發展需求的專業,加大專業建設力度,樹立質量和品牌意識,傾力建設具有特色和優勢的專業群,提升影響力、增強吸引力。四是提高教學質量。對接崗位需求,優化課程內容與教學方法,將農村產業發展所需的新知識、新技能、新要求及時納入課程體系、課程標準與教學內容中,提升人才培養適應性。采取靈活多樣的教學組織形式,重點培養學員自主學習與實踐動手能力,學中做、做中學,借助互聯網技術,開發網絡在線課程、微課、慕課等,拓展學生學習的“空間域”“時間域”[34]。五是提升師資水平。建設專兼結合的教師隊伍,建立教師與實體企業人員雙向交流機制,增強教師實踐動手能力,聘請能工巧匠、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傳承人等兼職參與人才培養過程等。職前培養和在崗培訓相結合,提升師資隊伍的質量和水平,可采取定向培養方式,通過優惠舉措吸引一批有志于農村職業教育的學子接受師資培養,同時全面開展在崗教師素質提高培訓和教育教學能力提升培訓。設立農村職業教育特聘崗位,對在此崗位服務教師的職稱評聘予以傾斜,吸引更多人留在農村職業教育崗位。
社會學家費孝通指出,在鄉土中國,文化是依賴象征體系和個人記憶而維持著的共同經驗[35]。“鄉土文化是由特定鄉村區域、特定人群共同創造的物質特征和精神特質,植根于人們的內心信仰、德性等精神性文化之中”[36]。我國農村社會鄉土文化濃厚,但農村職業教育多數參照城市模式推動發展,對農村社會鄉土文化的特殊性認識不夠,對其差異性把握不準,也沒有在農村職業教育的內容設計中予以體現。美國學者菲利普·庫姆斯指出,“學術性、城市化和現代化導向的課程不能適應大多數農村青年學習與生活需求”[37],從而使農村職業教育的教學與實踐脫節,教學內容不能滿足農村人才培養的需要。農村職業教育應充分關照鄉土文化的特性,挖掘和利用鄉土文化的基因和優勢,同時注重涵養和培育鄉土文化,厚植培育、吸引和留住鄉土人才的土壤,為農村職業教育夯實生存發展的根基。
通過鄉土文化的培育吸引農村職業教育的生源,培養更多有心于、有志于為農村建設服務的鄉土人才。國家層面應制定具有足夠吸引力的涉農招生優惠政策,面向全社會、對具有義務教育階段學業基礎的群體招生,采取彈性學制、學分制培養,學習方式靈活,工學交替、工學結合,培育更多技能型、管理型涉農人才。加大對涉農專業開設的支持力度,設立支持經費,對專業建設予以補貼、對就學學生發放獎學金。建立面向從事農業人員的培訓和激勵機制,農村職業教育機構根據需求定期為涉農從業人員開展免費培訓,也可以為個體提供滿足個性化需求的培訓服務,對涉農從業人員參加培訓予以激勵。
通過情感促動、事業引動、回報拉動等吸引人才向農村流動,如動員大學生、退休職工等返鄉就業創業,推動市民與農民“結對聯親”,鼓勵市民到鄉村觀光游覽、包種果蔬、包養畜禽,構建生態宜居的鄉村工作、生活、文化、服務環境,吸引社會精英返鄉振興鄉村,實施“歸雁工程”,讓那些在城市換新了腦子、創出了路子、掙到了票子、創出了牌子、活出了樣子的農民工回來、留住[38]。
經濟學家薩伊指出,供給創造了自己的需求[39]。靜態來看,目前留在農村的人口主要是老人、文化程度偏低的婦女、嬰幼兒以及未隨遷就讀的學齡青少年。農村職業教育應對農村老年人增多的情況予以回應,根據老年人的需求、興趣等開發供給,如開展中醫保健、書法繪畫等培訓,使其老有所樂、老有所好;還可開發老年人的潛力,開設老年護理、老年產品開發等培訓,鼓勵引導身體健康的老年人開展同伴互助,為其他老年人服務,幫助他們由“健康老齡化”向“積極老齡化”轉變,促使其老有所為,體現自身價值、自我實現[40]。另外,針對留守婦女加大相應教育的供給,根據實際情況,為農村婦女開設識字、文化知識、家庭教育、心理健康、種養殖、編織等課程和培訓,幫助他們提高文化知識、學習技術技能、了解社會等[41]。
從動態來看,供給也創造需求,隨著對外部變化的需求回應,動態增加調整供給,同時也會創造出新的需求。另外,隨著鄉村振興的發展,城鄉之間資源要素將加大雙向流動力度,人員之間的互動也會大幅增加,這就必然帶來需求的變化,農村職業教育應回應這些變化,挖掘潛力,拓展服務功能,滿足這些變化帶來的需求,同時推動拓展自身的發展,形成良性互動、持續發展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