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帶一路”的增長效應

程實 張弘頊

“黃河落天走東海，萬里寫入胸懷間。”縱觀人類經濟發展的浩瀚歷史，每每總是那些不拘于時、不茍小利、胸懷壯闊的宏偉壯舉，才能實現利在千秋、福澤萬民、潛移默化的長久之功。

過去十年，“一帶一路”倡議久久為功，通過有效提升沿線區域基礎設施質量，明顯降低了區內貿易的交易成本，進而對整體經濟增長做出積極貢獻，并創造性地豐富了全球化的時代內涵。在此過程中，“一帶一路”倡議通過優化資源配置，不僅沒有惡化債務風險，反而潛在提振了沿線國家的償債能力。我們基于廣泛數據進行了實證研究，模型結果表明，2014年至2022年，“一帶一路”沿線基建綜合質量平均增長2.5%，帶動沿線雙邊貿易成本平均下降0.55%，分別提升沿線內發達經濟體、新興市場以及發展中經濟體GDP增速0.50%、0.41%和0.61%左右，在債務風險影響不顯著的同時，“一帶一路”的增長效應強勁有力、未來可期。

有效降低貿易成本

歷史文獻來看，貿易成本的變化有效解釋了為何全球很多國家在貿易鏈上難以形成出口比較優勢或貿易競爭力。具體來說，貿易成本在經濟學的實證分析中通常被看作雙邊貿易國之間的交易成本。Frankel&Romer（1999）、Feyrer（2009）等經濟學家的研究表明，一個國家有效降低交易成本能夠提升交易活動中資源配置的有效性，從而進一步提升該國出口競爭力。同時，經濟狀況更好的國家往往能夠在貿易活動中維持更低的交易成本。關于如何降低交易成本，主流經濟學圍繞信息成本、制度成本和交通運輸成本三個方面提出了具體的政策建議。

基于“一帶一路”倡議，我們的研究主要圍繞交通運輸成本，認為基礎設施建設的完善能夠在四個方面最終降低交易成本：一是基建服務自由化和便捷化能夠直接和間接降低貿易活動中的信息成本；二是基建完善將顯著節省物流時間成本；三是基建質量提升可以降低貨物及服務貿易運輸過程中的額外風險；四是基建便利化將增強貿易國之間的經濟聯動性和緊密性。為了印證我們的邏輯，針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我們估計了交通基建質量的提升對交易成本的影響。我們基于引力模型進行泰勒展開和變量替代，將貿易成本看作被解釋變量，將交通基建質量（綜合“一帶一路”沿線國家鐵路線、公路線、船運線，航空運輸線的密度、長度、緊密度綜合測算估計）看作解釋變量。同時，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區域之間的物理距離、通關成本、是否鄰國、是否使用共同語言、是否存在殖民史、是否是完全內陸國家、是否享受同一貿易協定下的貿易優惠作為控制變量。通過線性（OSL）模型估計，發現當“一帶一路”沿線貿易國雙方的交通基礎設施平均質量提高1%，可使得沿線雙邊貿易國間的貿易成本下降0.20%。通過非線性（ML）模型估計，發現當“一帶一路”沿線貿易國雙方的交通基礎設施平均質量提高1%，可使得沿線雙邊貿易國間的貿易成本下降0.22%。結合實際情況，根據世界銀行（2023）的綜合基建質量數據，2014年至2022年，“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基建綜合質量增長了2.5%，因此我們的模型估計沿線雙邊貿易成本平均下降0.55%左右。

貿易成本降低將帶動沿線整體經濟增長

基建質量的提升有效降低貿易成本，進一步推動“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經濟增速。貿易成本的顯著降低，最直接的影響是對企業（特別是出口企業）出口競爭力的直接推動作用。當企業的出口競爭力得到提升，企業出口獲利增強，出口型企業整體利潤優勢提升，帶動整體貿易額提升。基于此前已得的基建質量對貿易成本的彈性估計值，我們通過GTAP11數據庫對“一帶一路”沿線152個國家和地區構建可計算一般均衡模型，結果顯示：當“一帶一路”國家間雙邊貿易成本下降0.2%，能夠有效提高沿線國家和地區經濟增速。其中，發達經濟體GDP增速總體提高0.19%，新興市場GDP增速總體提高0.15%，發展中國家GDP增速總體提高0.22%。結合實際情況，2014年至2022年以來，“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基建綜合質量增長了2.5%（表1），沿線雙邊貿易成本下降0.55%，這將提高發達國家GDP增速0.50%，提高新興市場國家GDP增速0.41%，提高發展中國家GDP增速0.61%。除了對沿線國家之間雙邊貿易成本下降對經濟增長的影響外，我們進一步研究了中國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之間的貿易成本降低0.2%時，對不同區域的GDP增速影響（表2）。模型擬合結果顯示，當中國與“一帶一路”協議內國家和地區雙邊貿易成本降低0.2%時，東亞及東南亞主要沿線國家GDP增速將提高0.08%；撒哈拉以南的非洲沿線國家GDP增速將提高0.07%；中亞和西亞沿線國家GDP增速將提高0.04%；南亞（包括印度）、北非、中東、東歐、中歐沿線國家GDP增速將提高0.02%；世界其他沿線國家和地區GDP增速將提高0.025%。總體來說，東亞、東南亞以及非洲南部國家將是貿易成本實現下降后的最大受益地區。對于中國本身來說，通過“一帶一路”倡議強化雙邊貿易合作，貿易成本降低對經濟增速的推動作用仍然顯著（若中國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雙邊貿易平均降低0.2%，中國GDP增速將增長0.2%）。

“一帶一路”有利于提高沿線國家的償債能力

基于2022年的數據來看，“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或地區對中國債務占其GDP的平均值約為2%，低于60%的國際債務警戒線。當前與中國合作的每一個國家和地區中，沒有任何國家對中國的外債負擔超過30%。我們對“一帶一路”倡議是否帶來實質性債務風險進行了實證研究。具體來說，結合世界銀行WDI數據庫和CEPII數據庫，通過選取60個整體外債水平較高的新興市場和發展中國家，構建雙重差分模型。我們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視為處理組，非“一帶一路”沿線國家視為控制組，從而檢驗“一帶一路”倡議對沿線國家債務水平是否存在顯著影響。模型中，核心解釋變量（是否加入“一帶一路”倡議）的設定時間門檻為2015年。這是因為“一帶一路”倡議的提出時間為2013年，項目的實際啟動大多發生在2014—2015年。因此，設定年份大于等于2015年為前后處理效應觀測節點。關于被解釋變量我們使用了兩個指標：一是外債率，即外債占GDP的比重；二是外債占出口的比重。此外，我們將國家GDP增長率、人均GDP（美元）、外商直接投資額占GDP比重視為控制變量。考慮到疫情對經濟的外生沖擊影響，我們剔除了2021—2022年的債務變化情況。基于固定效應下的雙重差分模型，我們發現“一帶一路”倡議對沿線國家債務增長的影響并不顯著。結合，貿易成本降低對沿線國家經濟增速的提振，我們認為“一帶一路”倡議不僅不會加劇沿線國家的債務風險，而且長期將有利于提高沿線國家的償債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