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室里的書架

周春梅

在一個陰冷潮濕的下午，被自己的孩子簇擁著的舅媽讓簡·愛自己找個地方待著，還要求她保持安靜：“不會說討人喜歡的話，就別多嘴。”

休息室隔壁有一間小小的早餐室，10歲的簡·愛在那里找到了一個可以棲身的角落——窗簾后的一角。這個角落之所以能變成快活的樂園，是因為這個早餐室里有一個書架。

那個下午，簡·愛挑的是《英國鳥類史》：“那里，北冰洋卷起巨大的漩渦，圍繞著世界盡頭光禿凄涼的海島咆哮，大西洋的驚濤駭浪激蕩起落，注入風雨交加的赫布里底群島。”這些文字引發她無窮的想象：“我說不出，是什么感情縈繞在那沉寂凄清的墓地里。那里有刻著銘文的墓碑，有一扇大門，有兩棵樹，四周圍著破墻，地平線很低，還有初升的月牙，證明已經是黃昏時刻。兩條大船停在凝滯不動的海水上，我相信那準是海上的幽靈。”以文字與圖畫為磚，以想象力為黏合劑，簡·愛為自己建造了一座神秘樂園。

故事以外，閱讀還教給簡·愛最初的理性與尊嚴。當表哥侵入這片小小領地時，她雖然嚇得“身子骨上的每塊肌肉都收縮起來”，卻依然能保持鎮定，而當表哥將書——剛剛將她帶到遠方的那本書——砸向她時，她大聲地反抗，斥責其惡毒殘酷得像一個羅馬的皇帝！這是因為她已經讀過哥爾斯密的《羅馬史》，對尼祿和卡里古拉這樣的暴君有了自己的看法。羅切斯特稱贊成年后的簡·愛有一顆獨特的心，有敏銳、大膽、明亮的眼睛，又有莊嚴、體貼而謹慎的性情。這些寶貴的特質，都與簡·愛童年時的閱讀不無關系，而起點也許正是她閱讀《羅馬史》時“自己的那點看法”。

（田曉麗摘自《今晚報》2023年10月3日，〔波蘭〕蘇珊娜·塞萊伊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