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幸福體育”的層次、特征與需警惕的問題

文/毛振明

受幸福教育理念的影響和啟發，一些學校體育的研究者和體育教師提出了“幸福體育”的新概念，并積極開展了相關的研究和實踐。筆者作為“快樂體育”的重要介紹者和“成功體育”的提出者，是很贊同“幸福體育”的提出和有關研究探索的。可能有人會認為“幸福體育”是盲目地提口號與創造概念，筆者認為，是否是提口號和創造概念取決于“幸福體育”今后的研究及其理論發展程度，現在還不宜過早地下結論。筆者贊同用一個口號標簽式的名稱去表述某種學校體育思想、教學內容體系和方法論，但本文在贊同之時，也想對“幸福體育”的研究者們提出幾點建議。

一、幸福體育的三個層次

有些人不知道幸福體驗和體育教學的連接點在哪里，筆者將“幸福體育”中的“幸福”分為三個層次：即在青少年體育經歷中所獲得的“大幸福”、在學校體育課程的經歷中所獲得的“中幸福”、在體育課堂中獲得的“小幸福”。

（一）構成“幸福生活”的“大幸福體育”

這是一個大的幸福目標，或者說是大目標的幸福。它是人通過終身體育的參與而獲得的貫穿一生的幸福，是通過體育參與獲得了有質量、有長度和有寬度的幸福生活的體驗，這種幸福感是持久的、穩定的、貫穿一生的。“大幸福體育”來自整個青少年時期成功的體育學習與鍛煉，來自通過校內外的體育鍛煉所獲得的超出一般人的運動技能、良好的體能和滿滿的自信，這些都是青少年將未來的余暇生活內容更多地轉向參與體育鍛煉與競賽并從中不斷享受運動樂趣的原動力所在，而這其中，學校體育的作用應該是最為重要的組成部分。

（二）構成“幸福校園”的“中幸福體育”

這是一個中等的幸福目標，或者說是中目標的幸福。它是學生通過學校的體育課程而獲得的校園體育的幸福回憶，是通過體育課學習獲得的對體育的深刻理解和成功記憶，這種幸福感是伴隨著青春時代的美好記憶，它是“大幸福體育”的基石。“中幸福體育”來自整個學校體育課程中的學習，是通過體育課程學習熟練掌握1～2項運動技能，獲得良好的體能和對體育的自信，這些是學生對體育產生好感、認識體育并逐步熱愛體育的基礎，其實現得益于體育課程的科學性和有效性。

（三）構成“幸福課堂”的“小幸福體育”

這是一個小的幸福目標，或者說是小目標的幸福。它是學生在每一節體育課中所獲得幸福感的累積，是通過有質量、有趣、有效的體育課堂獲得的成就感、舒適感和愉悅感。“小幸福體育”是一種小確幸，其產生的誘因很多，可能是遇到了一位好的體育教師，可能是一場比賽的勝利，可能是教師的一句表揚，也可能是來自好友的一聲夸贊。但“小幸福”不很穩定，時有時無，時強時弱，小幸福有些碎片和隨機，但都與體育學習的懂、會、樂有關，是體育教師通過實施正確和高質量的體育教學讓學生體驗到的幸福。

三個層次幸福的關系是這樣的：如果一個人在中小學大部分的體育課堂中都體驗到了幸福，就構成了對校園體育學習和鍛煉的良好感受，這會促進其對參與體育運動的信心和愿望，而校園體育的良好感受會激勵其積極參與校內外的體育鍛煉，形成體育特長，并在“技能進步—受到褒獎和贊賞—繼續努力提高技能—受到更多的褒獎”的正向循環中形成體育鍛煉的習慣和穩定的愛好，這為一生身心健康的幸福生活奠定了基礎。

二、幸福體育的個性特征

幸福體育的個性特征是什么，它與被稱為以運動技能為中心的傳統體育課程教學的理論和實踐、與以“體質教育論”為代表的體育課程教學的理論和實踐、與“快樂體育”的體育課程教學理論和實踐、與“成功體育”的體育課程教學理論和實踐的區別與聯系是什么呢？

（一）與“傳統體育”的課程教學理論和實踐的區別與聯系

傳統體育教學十分重視教學過程的規范性（三段式），重視課堂層面的教材研究（難點、重點），重視課堂的制度性（重視課堂常規），在這些方面，幸福體育應該與其沒有太大的區別，也不矛盾。但是，傳統體育似乎對體育教學的最終效果缺乏明確的要求（學懂、學會），缺乏對學生體驗樂趣的明確要求（學樂），也缺乏對比賽與展示的強調（常賽），在這些方面，幸福體育必定與其有著十分明顯的區別。

（二）與“體質教育”的體育課程教學理論和實踐的聯系與區別

將增強學生體質作為體育課程教學的首要目的和要求的體育都可以歸納為“體質教育”教學思想。此教學非常重視練習密度和運動負荷，重視整個教學過程中增強學生體質的學理與實際效果，在有效增強學生體質方面，也非常重視課堂的教學效率和規范的教學常規，在這些方面，幸福體育應該與“體質教育”沒有本質的區別，更不矛盾。但是在“體質教育”的教學中，運動技戰術的有效掌握是放在第二位的，在一定程度上忽略了學懂、學會和學樂，當然也缺乏對運動比賽與技能展示的重視，在這些方面，幸福體育必定與其有著十分明顯的區別。

（三）與“快樂體育”的課程教學理論和實踐的聯系與區別

以體驗運動樂趣促進學生喜愛體育并積極參與終身體育為主旨的各種“快樂體育”理論與幸福體育的初心是一致的。但是“幸福體育”的立意更高，要求也更高，它超越了體驗運動樂趣的簡單要求，而是針對當前青少年在校園中的種種焦慮和不幸福感，試圖通過高質量和美好的體育學習與鍛煉，讓學生體驗到生活中的幸福感，因此“幸福體育”不單單瞄準體驗運動的快感和樂趣，還要瞄準和諧校園、教學相長、師生和睦、生生互愛、家校共育、五育并舉等。可以說，幸福體育比快樂體育的目標更高，指向更遠，感受更深。

（四）與“成功體育”的課程教學理論與實踐的聯系與區別

筆者當初提倡成功體育的動機有兩點：第一個動機是當時許多人對“快樂”一詞做出比較簡單甚至錯誤的理解，如“快樂就是讓學生樂”“快樂就是學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快樂體育就是多做游戲”“快樂體育就是溫情化”等，因此想用更深邃、更有內涵的“成功”一詞代替“快樂”一詞；第二個動機是想指向“一個都不能少”，指向讓那些運動技能差、身體素質差、對體育已經缺乏信心、難以在體育方面獲得成功的學生都能獲得成就感和成功感。應該說，幸福體育有上述的動機和初心，應該也會關注體育弱勢群體，指向讓全體學生都幸福。但如果說成功體育與當下的幸福體育有何區別的話，成功體育有“讓位競爭”的內容論和方法論，而現在的幸福體育還沒有看到其獨特的內容與方法體系。

三、幸福體育要警惕的幾個方面

我們在贊同并理解幸福體育教育思想的同時，也要提醒剛剛起步的幸福體育研究者們警惕以下幾個方面，以防重蹈過去的某些錯誤。

（一）不要把幸福體育理解為簡單的快樂

運動中所獲得的幸福感一定是來自技能的進步、比賽的勝利和經過努力得到的成功，是一種有深度、有高度的體驗，而不簡單是學生在體育課中的樂和笑，不是那些瞬間的小感受和小確幸，更不是來自那些帶有蒙蔽性的、誘發性的笑聲和掌聲，如“今天的體育課快樂嗎”“為我們自己鼓個掌吧”那樣的回應。

（二）幸福體育的教學不是教師的小技巧、小花樣

體育教師靠一些小小的教學方式改變，或者利用一個游戲而使學生獲得新奇感，或者靠溫情的語言去獲得學生的好感，那些很難說是學生的真心幸福。如果我們靠一些教學方法的小招數和教學內容的小變化而獲得了學生的一點掌聲，那時我們的幸福體育就會變得膚淺。

（三）幸福不能只是上好一堂課

幸福體育雖來自一堂又一堂的好課，但絕不止于一堂課，更不是一堂展示課就可以代表，幸福體育一定是一學期、一學年、一學段、多學段的好課的積累，是一個系統的課程設計。所以，幸福體育必須要有系統的課程設計，要有自己獨有的內容論和方法論。

（四）應站在學生立場去理解幸福

幸福感不是體育教師認為的幸福，幸福體育應該從學生的視角觀察，來自學生的真心體驗。有時教師認為學生是幸福的，但實際上他們可能并不幸福，我們還要站在學生的背后，從學生的立場去看待什么是真幸福，什么是假幸福，什么是長久的幸福，什么是暫時的幸福。

（五）要辯證地看待幸福和不幸福

幸福感一定是辯證的，有幸福也有痛苦可能才是“真幸福”。因為人追求幸福的過程會有痛苦，例如長跑的極點很痛苦，但獲得了第一卻很幸福；練體操磨破了手很痛苦，但優美地完成動作并獲得了冠軍卻很幸福。所以，我們追求的幸福體育會伴隨著痛苦，“痛并快樂著”的幸福才是真正的幸福。只有幸福而沒有痛苦叫享樂，享樂在體育課不會出現；只有痛苦沒有幸福叫磨難，磨難在體育課中也不應該存在。所以幸福一定是辯證的，幸福的過程可能是痛苦的，但痛苦的結果是幸福的。

（六）幸福體育需要內容論與方法論

幸福體育是需要內容和方法的，比如追求成功體育的“全國學校體育聯盟（教學改革）”團隊就開發了全員運動會400個大集體比賽項目，開發了“體育趣味課課練”1260個練習項目，創造了陽光體育大課間操300套，開發了安全教育96個課程等，這使得成功體育有了堅實的基礎。希望看到幸福體育的研究團隊也能盡快開發出自己的內容體系和方法理論。

四、結語

幸福體育不是一個口號，更不是一個學者的標榜，幸福體育應成為新時代學校體育的新觀念、新理論、新內容和新方法，需要志同道合者共同努力構建出不同于以往的新內容論和新方法論。幸福體育也不是滿足學生的所有需求，一定是以學生發展為本的新方法，期待幸福體育的研究者們給我們帶來學校體育和體育課程教學的新啟發，祝愿這一帶著良好初心的體育教學思想與理論研究不斷取得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