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產人的江湖

恰似春風

這是最近一段時間，胡維維第三次微信約人見面了。大家自然知道見面的意思，好幾個朋友都在她那里買了保險。

她這個保險代理和別人終歸是不同的。

一

認識胡維維近二十年了。

第一次見面，是在高新區某個寫字樓她的辦公室。那時我負責一份都市周報，她是某互聯網公司本地辦事處的負責人。互聯網企業主打的是年輕人格子間，密密麻麻，一幅熱火朝天的景象。雖然空間拘謹，但咖啡飲品齊全，配合胡維維的熱情開朗、火花四溢，很讓人耳目一新。沒落期的紙媒和小荷初露的即時通信公司，弱弱聯合，竟也盤出了好多資源，如火如荼地在社區搞了好長一段時間的聯動營銷。

合作最多時應該是我換了新工作之后。在開發區烈火烹油的黃金期，我入職到策劃推廣部門，而彼時她所在的公司高速發展，已成為互聯網巨頭，每一次大活動或者大項目建成開放的重要節點，她都是必被邀請的媒體嘉賓。在一眾本地負責人中，她年輕得分外搶眼，相比官方媒體負責人著裝的嚴謹保守，互聯網新貴分外張揚，重奢加身，時尚鮮亮。

廣告投放自是不可或缺，我還記得那時經常跟她軟磨硬泡多贈送幾個首頁、幾個彈框、幾個推送。

我的概念里，網絡媒體不像傳統媒體有時間空間限制，多送幾個無傷大雅，但在她看來，互聯網企業更應該嚴絲合縫掐尺等寸，所以，通常飯桌上、電話里，我們需要你來我往好多回合。

二

中間有好幾年都沒見她，但江湖少不了她的傳說。

伴隨著公司業務升級、整合、重構，她同時分管了好幾個省份的業務，后來又被外駐，開辟新的業務板塊，于是就成了馬不停蹄出差的空中飛人。

這是典型的女性成功者形象：原始股，高收入，談笑皆大咖的朋友圈。

再見面，是在另外的城市。

她所在的互聯網大廠召開全球合作伙伴大會，我被當地合作方以客戶代表名義邀請參加。就在主會場旁的一個網紅餐廳里，甫一落座，發現旁邊桌上她正和一眾同事聚餐。

于是，熱熱鬧鬧地拼桌。人多很嘈雜，只是大概聊了一些工作生活要點。

她當下的工作地在成都，又順手買了套房子，中間還插空生了二寶。孩子一直是老公帶，能說能跑能跳了，對她感覺還是很陌生，所以，她便爭取每周或兩周回西安一趟。

知根知底的熟人，聊著各自的生活，卻是千般滋味。

三

有天接到她電話，要到辦公室看我，讓我著實意外。

她已經換了新身份。

原來，一個以城市的名義和某新興互聯網企業合作的項目尋找本地負責人，她恰好厭倦了常年不在家的奔忙，一見如故，天作之合，她的資質、履歷，是最合適的人選。

我開玩笑，“胡漢三又回來了！”

雖然還是互聯網企業，卻是移動互聯的一個細分新賽道。這些新的模式和玩法，我是一時半會消化不了的，她卻真舍得辭掉那個互聯網大廠板塊業務負責人職務，那可是十多年拼盡全力打下的江山。

她摩拳霍霍信心滿滿，完全是新的話術。是啊，在一個城市，從無到有，開疆辟土，搭建平臺，這對她似乎手到擒來，并不需費多少力氣。

新的公司籌備還未完成，這個城市的主要負責人調走了，沒有了強有力的推動，合作雙方都像泄了氣的氣球，瞬間干癟，項目不了了之，她也不得不黯然退出。

后來故事就很不連續了，和朋友合伙創立過新型互聯網體育娛樂公司、做過香港某險企的本地總代……每次見面都是新title（頭銜），聊的合作大多沒了下文。

四

再見面那一霎是有些愣怔的，她一身干凈利落的運動休閑扮相，凈顏素面是以前從不曾見過的。她常年運動健身，身材保持很好，只不過，還是覺得職業裝精致妝容的她會更年輕、更精神一些。

她跟我詳盡地說著我們熟識的幾個朋友都買了哪些險種，有什么好處。

這些，我有所耳聞。

她二十多歲時，老公就患上了某種長期慢性疾病，這些年來，她是家里的經濟支柱。她購買了國內外各種權益保障的險種，為重大疾病，為孩子成長，為各種以防萬一的不測，林林總總，總而言之，讓保險為她的生活上個保險。

她依然是以前的性格，熱情、嚴謹、細致。她了解我的情況，專門為我量身定做了幾套保障方案，拿著厚厚一摞資料，逐條解釋。我相信她給我推薦險種的真誠，但每個人的情況終究不同，我還是說再考慮考慮。

也聊了一些孩子、老公、工作、家庭等話題。

她的大女兒正是青春叛逆期。她之前工作繁忙，疏于照顧，和女兒少了些親密感，現在女兒對她很冷漠，甚至正常溝通也是一個非常頭疼的問題。所以，她現在一定要把更多的時間和精力傾注到小女兒身上，用她的話說，不能再重蹈覆轍。

說到工作，是有些五味雜陳的。我想，她應該已實現了財務自由，只不過，這個年齡，終不是好山、好水、好無聊的年紀，還是需要有事情所依托，有價值感和成就感實現的慰藉。

兩個人忍不住梳理了一下這些年經過的種種。

我笑說，我們都是受益于時代紅利的一代人，即便今天我們的人生都遭遇了很大波折，但還是得由衷感謝命運的眷顧，它給了我們無數人生體驗，讓我們見識生命最華美的一面，也給我們帶來一定的經濟基礎。

她亦感慨，有多少人生大起大落跌宕起伏，有多少人暗夜獨行低位運行無有止境，我們的人生雖然未能一直保持上揚的曲線，但亦有水波不興可以承接各種風險的底蘊。

豁達從來不是因循了一件事，而是一種境界，一種歷盡千帆高處俯瞰時的通透。

瞬間，很多事情就變得容易接受，容易自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