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事業的忠心和熱愛,對我影響很大。我要成為父親那樣的人,像他那樣做事。”
黃旭華與李世英育有三個女兒,大女兒黃燕妮追隨父親的腳步投身中國核潛艇研制事業,曾是中國船舶重工集團公司第719所的工程師。小女兒黃駿受母親影響,精通外語,低調奮進,身邊同事都不知道,她的父親是“中國核潛艇之父”。
女兒們眼中,父母都是很堅強的人,他們一輩子風雨與共,遇到再大的困難都自己克服。耳濡目染下,三姐妹從不嬌生慣養,都靠各自努力闖出了一片天地。
黃燕妮原名黃海燕,“燕妮”一名是黃旭華后來給她取的。1962年,黃旭華一家三口在北京團聚,黃旭華高興地說,“咱女兒現在是北京的妮子了,該有一個北京味道的名字”,于是把女兒的名字改為燕妮。
黃燕妮從小跟著父母奔波,吃過很多苦,她總說自己是一個堅強的“女漢子”。在葫蘆島期間,黃燕妮除了每天上學讀書,還要幫助母親做家務、帶妹妹。在最艱苦的日子里,她每天放學后就背著書包到山后幫父親搭豬圈。
當時,整個葫蘆島只有一所小學,學校位于兩山之間的風口。葫蘆島冬天寒氣逼人,刮起的大風如同刀子一樣割在臉上、如同針一樣扎在身上。孩子們走到學校,哈出來的氣在眼睫毛上結成冰,頭發上結的冰霜和帽子常常凍到一起。面對艱苦的讀書環境,黃旭華常教導女兒們“讀書這件事一定要堅持”。一天,葫蘆島下起了暴風雪,李世英對黃燕妮說:“今天風雪這么大,別去上學了。”可黃燕妮堅持說不能耽誤課程。放學時,黃燕妮想抄近道回家,這樣可以節省一小時的時間。可厚厚的雪蓋住了小路,她深一腳淺一腳地在沒膝深的雪地里前行,一不小心掉進了齊胸口的雪坑里。等李世英找到黃燕妮時,她戴的頭巾凍得像鋼板一樣硬,靴子里滿是冰碴,嘴巴發紫、臉色發黑、渾身冰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黃燕妮被凍得大病一場,不僅感染了嚴重肺炎,心臟也受到了影響。
黃燕妮蘇醒后,就看到了守在床邊的父親,父親首先表揚了她的堅強和堅持,之后又教育她做事不能魯莽,要量力而行。
那場大病加上葫蘆島的嚴寒,讓黃燕妮患上了嚴重的哮喘病。一到冬天就喘得厲害,夜里常常要吸氧。黃燕妮高中畢業后在家待業,李世英說,因為大女兒的情況特殊,她希望黃旭華按照正常的程序向組織匯報,解決大女兒的工作問題,黃旭華卻堅持要讓孩子們自力更生。黃燕妮曾在工地搬過磚、篩過沙,后來憑借自己的努力考進了父親所在的研究所。進研究所之前,黃旭華叮囑她:“不要認為自己是領導干部的孩子,就可以搞特殊化。”黃燕妮牢記教誨,對待工作極為嚴謹細致,工作中從沒有出現過一次差錯。
“我的父親絕對是個稱職的父親,他是我們的偶像,也是最好的榜樣!”在黃燕妮眼里,父親永遠是事業第一、工作第一,總會把認準的事情“一條道走到黑”,“這種認真執著的性格、堅韌不拔的精神、無私奉獻的理念深深影響著我們”。
小女兒黃峻出生在上海,很小的時候就跟著父母在葫蘆島生活,她說:“我是小寶寶的時候就來到了荒島,跟著當地的阿姨學會了在海邊挖蟹……1976年,我們隨719所一起遷到了武漢,在剛到武漢的那些年,當別人問起我是哪里人的時候,我一直驕傲地回答,我是葫蘆島人。”
黃峻說,父親很愛她們,一有時間總是想方設法地陪伴她們。一次,黃峻要吃冰棍,黃旭華一下給她買了五根,結果她拉了好長時間肚子。中學時,同學們流行去漢口中山公園劃船,黃峻十分期盼父親能帶她去。等了好久,父親終于有空了,沒想到劃船要排很長的隊,因父親時間有限只好作罷。但父親一直記著這件事,后來擠時間帶她逛了一次公園,這成為她珍藏一輩子的美好記憶。
每年下雪,黃旭華只要在家就會陪女兒們堆雪人、打雪仗,和孩子們玩得不亦樂乎。過年了,黃旭華總是買許多鞭炮,還別出心裁將鞭炮放在空罐頭盒里,鞭炮一炸,罐頭盒被炸得飛來飛去,孩子們看著如此有童趣的父親,開玩笑說:“爸爸,過了年就把你送到托兒所去!”
黃旭華總是出差,有一次回家時,黃峻對他說:“爸爸,你回家出差啦!”父女間溫馨的調侃,讓一家人開懷大笑。黃峻回憶說:“小時候爸爸經常出差,不怎么在家,他具體是做什么的,我們也不知道,但父親對事業的忠心和熱愛,對我影響很大。我就想,我要成為父親那樣的人,像他那樣做事。”
黃旭華一家人酷愛音樂,時常舉行家庭音樂會,一家人不拘泥形式、不囿于風格,興之所至地詮釋與創新。作家祖慰深這樣描述他們的家庭音樂會:
不是節日,不是周末,一個平常的日子,平常的時刻。這個家里,會傳出一陣合唱。并不協和,并不動聽,因為這一家子沒有一位學過聲樂,沒有一個“金嗓子”。
嗬,曲目廣泛得超過任何合唱團:有用俄語唱的俄羅斯民歌,淡淡的哀愁;有用英語唱的美國黑人歌曲,沉沉的泣訴;有鏗鏘的古典音樂貝多芬第九交響樂中的《歡樂頌》;有輕松的流行歌曲《什錦飯》;有絕響古曲《陽關三疊》;還有神圣安寧的宗教歌曲《彌賽亞》《圣誕之夜》……
大女婿在與大女兒初戀時,第一次到他家做客,就聽了他們即興的、隨意的、無儀式的、毫無目的的合唱。大女婿對大女兒說:“你們真有意思。我不敢說全世界,但我敢說全中國,絕不會有這樣愛唱歌的而且是無拘無束唱歌的家庭!”大女兒說:“這有什么稀奇?我們家從來都這樣!”
(責編/張超 責校/陳小婷 來源/ 《不稱職的丈夫,稱職的父親——家人眼中的黃旭華》,郅怡婧、劉志強/文,《人民日報》2017年12月29日;《于無聲處:黃旭華傳》,王艷明、肖元著,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2022年7月第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