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間里的禁忌之事

去年秋天，我到某家醫院復查，在洗手間隔間的門上看到了幾張極細極窄的紙條，上面是用宋體打印的“假條”兩字及八位數的座機號碼。那時我因工作緊張而心生倦意，很想休息一段時間。理論上說，如果沒有醫生出具的病假假條，想休假就只能選擇“年假”及“事假”兩項事由。但年假非常珍貴，如果不使用它，次年我會得到一筆來自公司的獎金作為補償；而如果請事假，收入則會減少。

洗手間里的電話號碼激發了我關于休假事由的靈感。我邊感嘆著廣告來源地點的奇葩，邊撥通了號碼，但無人接聽。隔了兩分鐘，在我洗手時，我接到了一個陌生手機的來電。對方詢問我是否需要假條，我說要，她讓我加她的微信，并立即給她轉賬。我問她可不可以看看她以往給客戶提供的假條模板，她拒絕了，堅稱轉賬之后一定能夠開具。兩分鐘的時間雖不算長，但已經夠讓我從法律和道德層面重新審視了整件事情，并得出對方是騙子的可能性居多這一結論。頭腦中閃過“相信廁所內的廣告是頭等禁忌之事”這一念頭后，我掛掉電話，烘干雙手，走出洗手間。

洗手間內的第二禁忌之事：講話，包括打電話和與同事閑聊。無論你在隔間內外，你都不知道在你看不到的區域，是否有人在靜悄悄地準備傾聽些什么。我曾在洗手間內聽到過一個以頤指氣使聞名的部門領導，忍氣吞聲、百般恭敬地對著手機那頭連連道歉、不停反省，洗手間內的空曠及安靜放大了電話那頭的憤怒聲音，自此，她的職場面具被撕開了一道裂口。如果說電話是秘密的引爆點，那么閑聊也好不到哪兒去。你在補妝時使用“精準贊美”原則對你同事的身材拋灑了溢美之詞，但萬萬沒有想到，隔間里，與她針鋒相對的宿敵已然將你列為敵人的敵人。

如果說，公共場所的洗手間內危險重重，那么，是不是家庭洗手間就能呈現靜謐平和之態呢？答案是否定的。微生物學家認為，每當抽水馬桶用畢沖洗之后，一股看不見的包含眾多細菌的噴霧就被釋放到空氣中，之后落在附近每個物品的表面。基于以上理論，在我家放置抽水馬桶的小隔間里，僅有的物品是壁龕里的衛生紙和平板電腦。雖然在馬桶上久坐有害健康，但呆坐著的無聊時光總得通過一些手段來消磨，于是如廁時刷劇及購物讓人欲罷不能。不過，當丈夫看到我尚未關閉的購物界面，而我看到他留下的游戲界面時，我們對彼此的偏好及品位都心存疑慮及嫌棄。所以，洗手間的禁忌之事之三：與人分享一臺平板電腦。這可能會令你的婚姻處于岌岌可危的境地。

（唐依薦自《三聯生活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