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情感體驗的紀念性空間設計要素研究

◇王丹陽

一、紀念性空間的定義

《現代漢語詞典》對“紀念”一詞的解釋是：用事物或行動對人或事表示懷念。根據《韋氏詞典》對“紀念性”的解釋，“紀念性”是從紀念物中引申出來的一種特別的概念，簡單來說，有這樣幾層意思：第一，陵墓的或與陵墓相關的，作為紀念物的；第二，與紀念物相似，有巨大尺度的，有杰出品質的；第三，關于或屬于紀念物的；第四，非常偉大的。

通過對“紀念”和“紀念性”的解釋，可以把紀念性空間理解為：人們用于懷念某一事物所營造出的場所。當這個場所從社會、歷史、文化及人的活動等特定條件中獲得了意義，成為傳達情感的物質媒介，或是場所內的元素被用來記錄、描述某個事件的時候，這一場所通常就成了被賦予某種精神的紀念性空間。美國學者沃瑟曼在《社團、儀式和紀念景觀》一文中認為，紀念性空間是有思考、情感、精神和社會功能的場所，是一個回憶往事的地方，一個哀悼的地方，一個沉思和集會的地方。紀念性空間從根本上體現的是人的精神內涵和情感傳遞。我國著名建筑師齊康認為，紀念性的本質是“紀念過去，表現歷史，并期望這種表現得以延續”。

紀念性空間的形式隨著時代的發展不斷變化，在越來越多的空間類型中可以找到以“紀念性”為概念的例子。紀念性空間按照空間實體的存在方式主要分為紀念性建筑空間和非紀念性建筑空間，傳統紀念性空間多為紀念性建筑空間，按照具體的功能可分為宮殿、寺廟、祠堂、陵墓、紀念館和紀念碑等。非紀念性建筑空間以建筑外部空間及其周邊的環境為主要研究對象，是以自然地理環境、水體、植物、人工構筑物為側重點的紀念性空間。

二、紀念性空間的發展沿革

紀念性空間的出現最早可追溯到舊石器時期，在當時社會生產力低下、科學知識極度匱乏的狀態下，人類面對未知的事物會以超自然的方式去思考和解釋，并運用原始圖像和文字記載，以此進行思想表達和情感宣泄。如此一來，這些被賦予情感的原始圖像和文字就具有了一定的紀念性。南太平洋復活節島上的巨型雕像、英國巨石陣、白馬地畫等，這些較為原始的紀念性空間來自早期人類的紀念行為。死亡是重要的生命形式之一，紀念生命的物質載體——陵墓也格外受古人重視。封建制度下的中國歷代皇帝修建了很多規模宏大的陵墓，如秦始皇兵馬俑、昭陵、明十三陵等。這些陵墓承載了人的情感，可以看出古人對生命的敬畏，陵墓也成為最古老的紀念性空間形式之一。

人們對紀念的需求隨著時代的發展而變化，紀念性空間的設計理念和手法也反映出當時的社會狀況。歐洲進入中世紀后，教會成為真正的統治階級，教堂成了當時最主要的紀念性建筑，代表著這一時期建筑、技術和藝術的最高水平。隨著人類生產力的提高和現代科學文明的進步，人們對于紀念的需求變得更多，紀念性空間的類型和方式也變得更加多樣化。同時，工業革命給城市建筑和景觀帶來了深刻的變化，在城市中出現了各種紀念性公園、紀念性廣場、故居等。紀念性空間變得更加具有人文性，呈現出“百家爭鳴”的多元化趨勢。從古至今，紀念性空間一直被人類所重視，隨著新技術的出現與應用，紀念性空間也在順應著歷史的潮流不斷超越自我。

三、紀念性空間的國內外研究現狀與前景

紀念性空間的設計隨著社會的變動經歷了漫長的歷史變遷。20 世紀是一個分水嶺，在20 世紀以前，設計師經常以古典的設計手法設計紀念性空間。設計師常使用對稱的方式，創造出高大的紀念性空間，以營造莊重、神圣的氛圍。20 世紀之后，隨著現代建筑、景觀的發展，紀念性建筑不再被認為是死者的房子，其含義變得更加豐富和多元化。傳統的紀念性空間設計方法已不再滿足現代紀念性空間設計的需求。如此一來，新的設計觀念和方法隨之誕生。隨著信息化時代的到來，數字化、網絡化和人工智能等現代化的生活模式為設計師提供了全新的視角來思考現代紀念性空間的設計，當代設計師應抓住這個契機，賦予紀念性空間新的形式、內涵和意義。

四、紀念性空間的研究意義

建筑和景觀不僅是人類通過所掌握的物質技術手段所創造的人工環境，更是一種情感表達的物質載體。縱觀建筑景觀的發展歷史，紀念性空間有著重要的地位，在不同時代都有著鮮明的空間特征，紀念性空間有著重要的理論意義和研究價值。

隨著我國社會的進步和經濟的發展，物質生活條件不斷提高，人們對于物質生活的選擇更加豐富。近年來，人們更加重視精神層面的需求，對于精神層面的情感需要逐漸高于物質方面的需求。精神需要和情感關照可以體現在多個領域，情感體驗設計作為其中的一個視角逐漸進入大眾的視野。作為表達情感的物質載體，紀念性空間設計有著巨大的發展前景。與其他類型的空間相比，紀念性空間更注重以人的情感認同為設計導向和設計目標，追求運用更加感性的設計思維去營造空間氛圍，以此顯現空間所要傳達的場所精神。紀念性空間需要充分發揮自身優勢，利用獨有的情感內涵和感性氛圍，合理安排功能布局，擺脫冰冷的空間形式，讓人們感受到富有感染力和藝術個性的空間氛圍。

五、情感體驗在紀念性空間設計中的可行性

“情感”一詞為心理學用詞。《心理學大辭典》認為：“情感是人對客觀事物是否滿足自己的需要而產生的態度體驗。”在《現代漢語詞典》中，“情感”被定義為：“是一種對外界刺激肯定或否定的心理反應。”當人對某一事物的外部造型、動作形態、材質色彩等客觀特質在腦海中留下印象，這種印象可以被解釋為人的主觀反映，情感是人對外界事物所持態度的心理體現。

建筑、景觀空間承載著人的情感，情感表達是設計的內在要求，好的設計可以激發人的情感，達到人與物的情感交流。紀念性空間設計作為體現情感的其中一個視角，具有重要意義。建筑、景觀空間的造型、色彩、材質作用于人的感官，使人聯想到某種相關的事物或場景，從而帶給人不同感受，如寒冷、溫暖、明亮、昏暗等，這些感受會引起相應的情感，如悲傷、愉悅、厭惡等。由于人的知識閱歷、性格氣質、生長環境不同，所以不同人對同一事物會產生不同的聯想。

設計區別于繪畫，繪畫更注重個人的心理情感，而設計更具大眾性，主要滿足大眾的情感訴求。紀念性空間的設計應更具大眾性，使大部分人能夠分辨出空間所要表達的內在情感，使大眾對于同一事物的情感體驗基本一致。紀念性空間需要使個性情感被大眾所理解和接受，呈現出充分的共性情感。設計師需要關注設計與人的情感之間的聯系，以人的情感體驗為重點，創作出滿足功能和審美需求的紀念性空間。

六、紀念性空間中的設計要素

人們在紀念性空間中產生的情感體驗主要是通過空間的形態、色彩、材質等要素而產生。紀念性空間是承擔情感體驗的物質載體，在具體的空間造型和結構中，不同的空間形式特色是由更加具體的設計要素所構成的。

（一）形

區別于古典的設計手法，現代設計師常使用抽象的手法，賦予空間以幾何化的形式，運用點、線、面來塑造空間形式。在紀念性空間設計中，點、線、面可作為節點、軸線、面域的形式出現在具體的空間格局中。

點很容易成為視角的焦點，具有高度的聚積性，在空間中往往更能引起人們的注意。節點是人在空間中來往的集中點，在紀念性空間中起到畫龍點睛的作用。節點首先作為視線焦點，在紀念性空間中可以放置在較重要的位置，以突出空間表達的重點。節點也是空間中某一重要的集結點，為觀賞者提供停留駐足的空間。如建筑師貝聿銘所設計的法國盧浮宮博物館入口處的玻璃金字塔，玻璃金字塔與周圍建筑截然不同的材質吸引了人的視線，從而成了盧浮宮的標志物。

點與點之間連接形成線，在設計中常使用直線、斜線、S 形曲線、螺旋線等。不同的線被賦予了不同的性格特征。在紀念性空間中，設計師運用線，可以表達出不同的空間特征，給人不同的情感體驗。如直線有莊重、永恒的意義，帶給人平靜、凝重的心理感受；S 形曲線有不安定的動勢，代表著無法控制的情感。線可以作為道路體現在某一紀念性空間之中，北京天壇就是利用道路來營造氛圍的典型案例。天壇往南通向圜丘的是一條高于地面4米的磚筑雨路，這種抬升的路需要觀賞者抬頭去觀賞建筑主體，給人帶來一種壓迫感，同時也突出了天壇肅穆、莊嚴的氛圍。美國景觀設計師勞倫斯·哈普林的代表作品是為波特蘭市所設計的一組序列公園，這組景觀從一個水源噴泉開始，通過林蔭道連接到愛悅廣場，再到柏蒂格羅夫公園，最后到伊拉凱勒水景廣場，這些空間各成體系又彼此聯系，形成街道上的重要節點。

面在幾何學中是線移動的軌跡，可以分為三角形、矩形和圓形，面更加具有規則性和平穩性。三角形給人以險峻、崇高之感。與三角形相關的自然物即山，人對山的心理崇拜從很早以前就產生了，古代中國人利用山丘構筑帝王陵墓，以表威嚴。

點、線、面不同的特征傳達出了不同的情感，在設計的過程中，設計師應利用好不同的造型，營造出富有紀念意義的空間氛圍。

（二）尺度

尺度不是尺寸，尺度是人對空間大小的感知。人對尺度的感受是由對比產生的，因此尺度是一種相對的概念。人對尺度的感知首先是基于與人體自身尺寸的比較，其次是來自與周圍環境的比較。不同空間形態的尺度帶給人不同的心理感受，巨大的尺度給人以震撼的心理感受和強烈的壓迫感、力量感，如美國圣路易斯的杰弗遜紀念拱門。拱門位于密西西比河東岸，高192米，是全世界最高的拱形建筑，是為了紀念18 世紀末的美國西進運動而建造的。杰弗遜紀念拱門以獨特的尺度成為城市的精神標志。小尺度則帶給人以親切和真實的心理感受。在紀念性空間中，可以合理地使用不同尺度的空間形態，促使觀者產生心理的轉換。

（三）色彩

色彩的情感特征來源于人對于顏色的心理聯想，不同的色彩帶給人不同的情感體驗。色彩逐漸成為具有某種特定意義的象征，如紅色象征著喜慶、熱情，以強烈的感染力使人感到開心、興奮，同時包含著危險的信號；藍色代表著理性、永恒，給人寧靜的感受；白色象征高雅、純潔；黑色象征深沉、力量。在建筑、景觀空間中存在大量色彩信息，許多紀念性空間是利用人對色彩的心理認知而創造出來的。如我國建筑師齊康設計的侵華日軍南京大屠殺遇難同胞紀念館，場館運用灰褐色的墻面營造出壓抑的氛圍，帶給人沉重的心理體驗。

七、結語

紀念性空間的本質是紀念過去、表現歷史，可以說，紀念性空間凝結了人類的情感，體現出民族對文化的思索，因此，紀念性空間把情感體驗放在了重要位置。紀念性空間更強調以精神共鳴和情感體驗為功能主導，以獨特的場所精神塑造給參觀者帶來強烈的心靈震撼。當代設計師需要把握當代紀念性空間的發展趨勢，聯系如今的社會背景，尋找新的設計方法和表現形式，對時代精神和人文關懷加以把握，以此呈現出優秀的紀念性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