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城飛花令（組詩）

高溫下的綠城

那些樹葉一定備受煎熬

忍受紫外線的酷刑

那么多扁桃、大王椰、棒樹、羊蹄甲

那么多洋紫荊、木棉、鳳凰木、樟樹

還有藍花楹、黃槐、火焰花、玉蘭

還有木菠蘿、大花紫薇、水葡萄

受難的兄弟姐妹，一定要

咬緊牙關，撐下去呀

如果你們四散而逃，殘暴的烈日

一定不會放過這座善良的城市

以及善良的人們

所幸你們都還在，沒有一棵樹

愿意當叛徒和逃兵，你們手挽手

誓死捍衛綠城的綠，你們手無寸鐵

在陽光下奔跑，你又長高了，長壯了

你粗壯的大腿是我的最愛

我還愛你落葉飄飄的憔悴

寂寞無邊，失戀時的失魂落魄

愛你懷中翻涌的璀璨煙火

愛上永不疲倦的中山路

脈脈含情的青秀山

前提是，我要先愛上一棵

不懂得挪窩的扁桃

她太過平凡，遍布邕城的大街小巷

以致茫茫人海中，實在沒辦法

一眼把她分辨出來，那就連同她的姊妹

一并愛上，如愛上新鮮空氣一樣深愛她們

蘇鐵是什么鐵

蘇鐵是什么鐵？

是馬蹄中急驟的風暴，撕開

騎行者一無所知的征途？

還是作壁上觀的國畫

任山水在胸中蕩漾？

蘇鐵是什么鐵？

是鐵匠接近真相的決心，還是

迷途者揮劍狂舞的惶惑？

當日子一點點消耗

山水窮盡，另起一行

蘇鐵是那場遭遇戰中

唯一的幸存者

他把所有的鐵包攬在自己身上

活成一顆沉甸甸的活化石

在地殼深處，他一呼一吸

便潛行在千里之外

當昏厥千年的蘇鐵醒過來

當一位胡子雪白的老人，來到我身邊

拔苗助長，當我把自己身體當成駿馬

高高揮起馬鞭

蘇醒的鐵，從唐朝逃到青秀山

我年邁的皮膚，一寸寸醒來

為了尋求一個擁抱，為了那

可遇不可求的港灣

航拍南寧

從天上看，那么多高樓大廈

像是要跳起來，爭搶上帝派發的糖果

那些熟悉的山和水，要跳起來

跳入白云的懷抱

有時略顯陌生，好像

抱錯了誰家的孩子。仔細辨別

依稀是舊時模樣，一座擴容的城市

像少年漸漸長大，在做擴胸運動

如果平陸運河開通，在無上

也不能俯瞰他的全貌

他一只強壯的胳膊，伸進

蔚藍的北部灣，血管里整夜整夜

響徹大海的濤聲

[作者簡介]高作苦，中國作家協會會員。詩作散見于《十月》《作品》《滇池》《飛天》《延河》《解放軍文藝》《詩刊》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