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媳帶婆婆選秀，成就“花腔奶奶”

“如果做人沒有夢想，那和一條咸魚有什么區(qū)別？”這是周星馳的電影《少林足球》里的一句臺詞，之所以到現(xiàn)在還膾炙人口，是因為它撥動了很多人的心弦。電影里的主角沒有人脈，沒有地位，卻有一個踢足球的夢想。在追逐這個夢想的過程中，他遭過罵挨過打，忍受了無數(shù)白眼與嘲笑，哭過，失敗過，卻一直沒有放棄過。

現(xiàn)實生活中，如果真的有人一味追求夢想，恐怕也是難以被旁人理解。不過，本文主人公方宣卻是一個幸運的人，因為她有一個幫她圓夢的好兒媳……

為學(xué)唱歌不惜“離家出走”

2016年10月的一天，方宣一邊笑著與客戶打招呼，一邊彎腰幫他們?nèi)∩咂ご锏母赡径伤煽蹇宓囊路伙L(fēng)吹得很高，頭發(fā)也亂了，幾根白發(fā)倔犟地直立在頭頂。季芳站在不遠(yuǎn)處，把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很不是滋味，幾次想上前打招呼，但都忍住了。過了許久，等到方宣準(zhǔn)備收攤時，季芳才帶著兒子走了過去，她輕輕地喊了一聲“媽”。

方宣并不認(rèn)識季芳，還以為她在和別人打招呼，所以只是抬頭看了看就繼續(xù)收拾她的攤位。季芳把兒子林琪推到方宣面前，說：“媽，我是林哲的妻子，我叫季芳，這是您的孫子。林琪，快叫奶奶。”直到這時，方宣才抬頭，仔細(xì)打量起眼前的這對母子……

時年50歲的方宣出生在安徽一個普通的農(nóng)村家庭，她天生嗓子好，喜歡唱歌，而且唱得特別好聽，讀書時一直是班里的文娛委員。有同學(xué)跟她開玩笑：“方宣，你以后肯定是大歌唱家啊。”

不錯，方宣的夢想就是做一名歌唱家。那時候電視還未走進(jìn)千家萬戶，方宣的姐姐結(jié)婚時，婆家給她買了一臺小型錄音機(jī)，方宣便求姐姐給她留了下來。從此，她每天都會跟著錄音機(jī)練習(xí)唱歌。

然而，因為家境不好，方宣小學(xué)畢業(yè)就被迫輟學(xué)了，她只能將夢想深深埋在心底。但她仍舊喜愛唱歌，不管是做家務(wù)，還是在田間地頭，總能聽到她在低唱。為此，村里很多人都嘲笑她心比天高，癡人說夢，父母更是覺得她不切實際還丟人，對她沒有好臉色。

1983年，方宣認(rèn)識了前夫林勇。林勇看起來文質(zhì)彬彬，吹拉彈唱樣樣精通。在聽到方宣的歌聲后，林勇對她說：“你的聲音這么好聽，如果找老師教一下，肯定有出息。不如你跟我走吧，到了大城市，我給你找一個有名的老師指導(dǎo)你，保證讓你夢想成真！”

就這樣，17歲的方宣聽信了林勇的話，隨他來到了他的老家江蘇省泗洪縣。可到了之后，方宣才發(fā)現(xiàn)林勇家中條件很差，父親早逝，母親常年臥病在床。方宣有些后悔，就問林勇什么時候給她找老師，林勇告訴她：“你只要嫁給我，我就一定會支持你唱歌，給你找老師，幫助你完成夢想。”

由于太想唱歌了，所以，涉世未深的方宣就嫁給了比自己大8歲的林勇。可直到方宣生下兒子林哲后，林勇也沒有實現(xiàn)當(dāng)初的承諾。方宣心有不甘，問林勇什么時候給她找老師。林勇指著兒子，反問方宣：“就我們家現(xiàn)在這條件，你還有臉跟我提唱歌嗎？”

方宣這才明白，林勇曾經(jīng)的保證，不過是為了騙一個老婆回來。但事到如今，看看年幼的孩子，方宣只得打落牙齒往肚子里吞。

家里的生活很艱難，方宣一邊打零工，一邊照顧年幼的兒子。林勇其實是一個好吃懶做，喜歡靠油嘴滑舌騙吃騙喝的人。盡管如此，方宣還是沒有忘記自己的夢想，唱歌依然是她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之一。用她的話來說就是：唱歌是她的靈魂，只要一唱歌，她就有了魂。

林勇卻越來越討厭方宣唱歌。方宣經(jīng)常在家里跟著錄音機(jī)學(xué)習(xí)，因為白天要忙工作、照顧孩子、做家務(wù)，所以只有在晚上孩子睡了她才有時間跟著唱。因為練習(xí)唱歌時過于專注，聲音又很大，所以經(jīng)常擾民。

有一次，方宣樓下的鄰居拉住剛從外邊喝酒回來的林勇，生氣地對他說：“自古以來戲子就沒好人，你也應(yīng)該好好管管你家里那位，沒事別總嗚里哇啦大聲唱，擾民不說，關(guān)鍵影響不好……”

那天回到家后，林勇把方宣的錄音機(jī)砸了，還警告她：“再讓我聽到你唱歌，老子打斷你的腿。”方宣也氣不打一處來，尤其在看到丈夫把自己辛辛苦苦攢錢買的那臺錄音機(jī)砸壞后，她再也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怒火，和丈夫廝打在一起。

瘋狂練歌成了“孤家寡人”

林勇的言而無信和無情無義徹底傷了方宣的心。不久后，她向丈夫提出了離婚，兒子歸她撫養(yǎng)。不服輸?shù)姆叫麕е鴥鹤影岢隽思遥谕膺呑饬艘惶追孔印榱司S持生計，方宣還在自己家不遠(yuǎn)處開了一個雜貨鋪。她每天帶著兒子艱難生活，可即使這樣，也依舊沒有放棄唱歌。

2011年，方宣用省吃儉用的錢買了一套音響。每天晚上回到家，不管多累，她都會打開音響唱上幾首歌，一時興起還會練到夜里兩三點。

由于方宣唱的是女高音，而且喜歡把音響開得很大，所以，音樂聲配上她唱歌的聲音經(jīng)常擾得鄰居無法休息。最關(guān)鍵的是方宣生來大大咧咧，為了唱歌更不在意周圍人的看法。所以，不管是在店里忙碌還是走在路上，又或許是送兒子上學(xué)的路上，只要開心了，她都會唱上兩嗓子。

有一次，樓上的鄰居來找方宣，讓她晚上唱歌小聲一點。方宣卻說：“唱歌哪能小聲，聲音小了就唱不出來那個感覺了。再說，我在我自己家唱歌，憑什么你說讓我小聲我就小聲？”

因為方宣聽不進(jìn)去鄰居的勸說，有鄰居忍無可忍，只好打電話報警。警察一次又一次地上門，讓林哲感覺很沒面子，他也勸母親不要再唱歌了。方宣生氣地說：“我就喜歡唱歌！我辛辛苦苦把你養(yǎng)大，連唱歌的自由都沒有了？我以前被你爸管著，難道現(xiàn)在還被你管著？”

方宣雖然和兒子吵了一架，不過，此后有一段時間，她也盡量小聲唱歌。可是沒有多長時間又忘記了，唱歌的過程中不知不覺加大了音量。

久而久之，小區(qū)里和林哲關(guān)系不錯的幾個孩子都不愿意和他說話了。有人還逗他：“林哲，你家昨天又有警察上門了？”林哲惱羞成怒，生氣地對方宣說：“如果你再沒日沒夜地唱歌，我就把音響砸了。”方宣也在氣頭上，說：“你爸把我錄音機(jī)砸了，你又要砸我的音響。你給我砸一個試試，只要你敢砸，我就不認(rèn)你這個兒子。”

如此三番四次之后，母子間的矛盾越來越激化。有一次，林哲被小區(qū)里一個阿姨羞辱道：“你家每天晚上鬼哭狼嚎干嘛呢，如果再這樣，小心我把你家給燒了，真是沒有一點素質(zhì)。”那天回到家，林哲再次和母親大吵一架，而方宣也生氣地說：“告訴你，哪怕我離開這個家，也要唱歌。”

兩人正在爭吵時，警察敲響了他們家的門，原來是有鄰居再次報警了。警察走后，林哲再也無法忍受，一怒之下把方宣的音響推倒，隨著“砰”的一聲巨響，音響被摔得四分五裂。對于方宣來說，音響就是她的精神寄托，所以林哲的這一摔，也徹底摔碎了她的夢想和希望。

萬念俱灰中，方宣拉著行李箱離家出走了。因為徹底傷了心，也鐵了心不再和兒子聯(lián)系，她干脆把手機(jī)號碼也換了。

2013年，方宣決絕地離開了江蘇，去了上海。為了生活，她做過保姆，在酒店干過保潔，晚上還去夜市上唱歌。有一次，她因為感冒發(fā)燒到39℃，渾身酸痛，頭昏腦漲，身上又沒錢了，想給林哲打電話，卻始終抹不下面子。

不過，兒子始終是方宣最牽掛的人。所以，2014年初，在上海待不下去的她還是選擇回到泗洪縣，在郊區(qū)租了一間房子獨居。

為了生活，方宣開始在附近的集市賣紫菜、香菇、紅棗、桂皮、辣椒等干貨。空閑了，就到附近的公園或空曠的田野練習(xí)唱歌。

兒媳助力成就“花腔奶奶”

此時的方宣并不知道，她離家出走的這幾年，林哲的生活也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方宣剛離開家時，林哲看著母親的照片經(jīng)常淚流滿面。他從三歲起就和母親相依為命，雖然母親喜歡唱歌，經(jīng)常擾民，可話說回來，作為一個母親，她是很稱職的。

林哲8歲那年，有一次在學(xué)校里被同學(xué)罵，說他是單親家庭的孩子，沒有教養(yǎng)，父親不要他了。林哲聽不下去就和同學(xué)打了起來，臉被抓傷了。方宣知道后，拉著林哲就去了學(xué)校，一定要對方給他道歉。方宣告訴兒子：“林哲你記住，不管是誰以什么理由欺負(fù)你，你都要告訴媽媽，媽媽雖然給不了你好的生活，可是愿意用生命保護(hù)你。”

在林哲的記憶里，全是母親對他的愛護(hù)和關(guān)心。方宣離家出走后，他也曾四處尋找過她。可數(shù)次無果后，心就冷了。

也就是在林哲最痛苦最孤獨時，認(rèn)識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女孩季芳。時年21歲的季芳出生在安徽亳州，一年前來到江蘇宿州一家燒烤店做服務(wù)員。而林哲正是這家燒烤店的學(xué)徒，兩人一見鐘情。

季芳的父母見女兒主意已定，再加上林哲對季芳也好，就默許了他們的婚事。但因為林哲的父母不在身邊，所以兩人并沒有舉行婚禮。林哲抱歉地對妻子說：“我連一個像樣的婚禮都不能給你，讓你受委屈了。”季芳笑笑，說：“有你就夠了，別的我并不在乎。”盡管如此，季芳還是看到了丈夫臉上落寞的表情。

婚后第二年，季芳生下了兒子林琪。林哲工作忙，沒有太多時間照顧他們母子，季芳只好把自己母親接了過來。在兒子的滿月酒上，有人說：“林哲他媽太不負(fù)責(zé)了，哪里見過這樣的母親，還不如死在外邊算了。”

聽到親朋好友對母親的評價，那天晚上，林哲看著方宣的照片哭了。季芳明白，雖然丈夫不許她提婆婆，但在內(nèi)心深處，他還是愛著母親的。這一刻，季芳打定主意，一定要把婆婆找回來讓一家人團(tuán)聚。

從此，季芳經(jīng)常和鄰居套近乎，打聽婆婆的消息。聽說她去了上海，季芳有點失望，上海那么大，想找人簡直是大海撈針。

2016年3月的一天，季芳帶著兒子在小區(qū)里玩，一個鄰居對她說：“上周我看到你婆婆了，一個人在鎮(zhèn)上擺攤賣干貨。不過我勸你還是別去找她了，人家都說世上最難處理的就是婆媳矛盾。有的人恨不得讓婆婆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你怎么還想著給自己找麻煩？”

鄰居的勸說并沒有讓季芳改變主意。那天，她帶著孩子來到了方宣所在的集鎮(zhèn)。看到忙碌的婆婆，季芳并沒有去打擾，而是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她。直到方宣忙完，她才鼓足勇氣來到了她的面前。

方宣做夢也沒想到，站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兒媳和孫子，這一刻，她內(nèi)心五味雜陳。雖然孫子才一歲多，不會叫奶奶，但一聲“媽”已經(jīng)讓方宣徹底放下了多年的恩怨，落下了激動的淚水。

季芳真誠地對婆婆說：“媽，您還是跟我回去吧，林哲真的很想您，他也知道自己錯了，說以后再也不反對您唱歌了。”但好強的方宣還是不肯回去。季芳明白，丈夫和婆婆一樣倔強，要想讓他們母子徹底和好，還需要一段很長的路要走。

當(dāng)季芳帶著孩子離開時，方宣把身上僅有的200元錢給了孫子，又拉著季芳的手哽咽著說：“對不起，謝謝你，謝謝你給了我兒子一個家，謝謝你照顧他。”季芳趁方宣不注意，掏出提前準(zhǔn)備好的2000元錢，連同她剛才給兒子的200元錢，一起放在了婆婆床邊桌子的抽屜里。

回家后，季芳和林哲說了見婆婆的經(jīng)過，林哲愣了好一會，才憤憤地說：“誰讓你去找她的，找她干嗎，她根本就不配！”

“咱媽過得不好，她住在又暗又潮濕的車庫，一個人在鎮(zhèn)上擺了一個干貨攤，生意又不好……林哲，她辛辛苦苦把你養(yǎng)大，實在是不容易，你不能太自私。她不就是喜歡唱歌嗎，你讓她唱啊。就比如說，兒子喜歡看動畫片，你喜歡玩游戲，我喜歡看電視劇，這都是我們的愛好啊，一個人有自己的愛好有什么錯呢？”

在季芳苦口婆心的勸說下，2016年的春節(jié)，林哲終于答應(yīng)和妻子一起把母親接回家過年。然而，他們到了方宣的出租屋門口，林哲卻退卻了，不是他不想見到母親，更多的是尷尬，不知道該說什么。

而另一邊的方宣心里雖然感覺對不起兒子，骨子里的倔強還是讓她不愿意主動認(rèn)錯。她不容許有人踐踏自己的愛好，哪怕是最親的兒子也不行。所以，她渴望和兒子見面，又害怕見到兒子。就這樣，母子倆錯過了重聚的機(jī)會。

季芳清楚，要想婆婆和丈夫和好，自己就要做“黏合劑”。那之后，她就經(jīng)常帶著兒子去看方宣，還以林哲的名義給她買禮物。

2017年，中央電視臺《越戰(zhàn)越勇》節(jié)目在安徽蚌埠舉行選拔賽。季芳聽說后，第一時間帶著婆婆去報了名。方宣第一次、第二次選拔都通過了，可在最關(guān)鍵的第三次選拔賽時，卻感冒了，嗓子火燒火燎地疼。方宣哭著對季芳說：“算了，媽媽能參加比賽證明自己的實力已經(jīng)非常高興了，我看還是放棄比賽吧。”

季芳安慰她：“沒關(guān)系，我們先好好休息一下，到最后實在不行，也問心無愧。”為了讓婆婆盡快好起來，季芳不管多晚下班都燉好冰糖梨水給她送過去。在季芳的精心照料下，方宣不但通過了第三次選拔賽，還進(jìn)入了決賽。

去北京比賽時，季芳并沒有告訴林哲，而是對他說是想去北京旅游，拉著他買了火車票。直到進(jìn)入電視臺那一刻，林哲才明白怎么回事。當(dāng)方宣在臺上唱歌時，忽然看到臺下的兒子，她激動得流下了眼淚。

方宣沒想到兒子會出現(xiàn)在她唱歌的現(xiàn)場，一時怨恨沒有了，傷心沒有了。母子倆終于摒棄前嫌相認(rèn)了。

由于懷揣音樂夢想又執(zhí)著追尋，后來，方宣又走上了中央電視臺《幸福賬單》《中國樂壇》等節(jié)目的舞臺，得到了越來越多的認(rèn)可。因為她唱高音，觀眾們親切地稱她為“花腔奶奶”。如今，方宣會收到來自全國各地的演出邀約，有了穩(wěn)定的收入，日子過得越來越好。

有人問方宣：如果林哲和季芳鬧矛盾，你會向著誰？方宣會毫不猶豫地說：“當(dāng)然是我兒媳！如果不是因為她，我和林哲的關(guān)系恐怕這輩子也難以緩和。是兒媳給了我和我兒子一個家，讓我實現(xiàn)了夢想，她就是我們家的恩人。”

編輯/張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