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誤”入“瘋馬秀”：首席化妝師淪陷愛情打撈

演藝公司模特助理張曉雪深夜在郊區度假別墅墜亡。起初，眾人都以為這只是一起意外事件，可細致調查下卻發現，疑點重重——

奇：女助理深夜墜亡

2021年7月10日深夜，河北省某市110指揮中心接到一通報警電話，報警人聲稱有人墜樓。轄區派出所民警趕至郊區一個度假別墅區。

傷者仰躺在草叢里，身下有血跡，救護車趕至，醫護人員全力搶救后，宣布傷者已故。守在其身邊的女子頓時哭得近乎昏厥。死者是時年28歲的張曉雪，她是演藝公司的模特助理，而悲痛欲絕的那位，是她的同事兼好友李莉婭。

事發現場的別墅是一間高檔單身俱樂部，當晚，幾乎所有人都在二樓演藝廳，所以根本無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而俱樂部內外都沒有安裝攝像頭。

勘驗表明，張曉雪是從別墅頂層的露臺墜落的，露臺的欄桿極矮，有墜落的風險。張曉雪同事告訴辦案人員，她煙癮大，而其尸體附近確實發現了煙蒂。難道，她是在昏暗的露臺上抽煙時不慎墜亡的？

不過，矮欄桿處提取到一種含有貝殼成分的熒光劑，經查，這種熒光劑通常用于化妝品，可張曉雪當天并沒有化妝。煙蒂中檢出的DNA信息為張曉雪本人，而化妝品成分特殊，經查是李莉婭從國外選購的一款高光膏所有！張曉雪出事前，李莉婭一直在表演區，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辦案人員又把目光轉向李莉婭的化妝師顧高軒。當他們找到顧高軒時，他承認，是他失手推張曉雪下樓的——

顧高軒時年31歲，河北人，他來到這家演藝公司當助理時，因學歷低，只能干點跑腿的活。因為有口吃的毛病，他老被人取笑。

當時才20歲，還在讀大三的李莉婭是公司的兼職網圖模特，她平日很少與同事們打交道，十分低調，但她卻會為顧高軒發聲。顧高軒內心感動，每次和李莉婭見面都會打個招呼，不過，他不善言辭，而李莉婭也話少，兩人并無過多的交流。

公司里很多年輕姑娘爭相跟著老板去參加各種局，想通過這些局賺些不清不楚的錢，李莉婭從不參加這些局，顧高軒暗暗為她出淤泥而不染而贊嘆。

一年后的一天，一個模特鞋帶開了，讓顧高軒給她系，顧高軒臉漲得通紅，事后在樓道里抽悶煙。

沒一會，李莉婭走過去，遞了一張宣傳單過去：“我看你平時總在化妝師那邊轉悠，好像對化妝技術很感興趣，不如去系統地學學。學門手藝才有出路。”沒想到，他的一切，李莉婭都看在眼里。顧高軒鼻子酸了，他真的辭了職，遠赴廣東學藝。

此后，顧高軒人生開掛，從化妝學校畢業后又跟了個好師父，開始給一線大牌明星化妝，漸漸小有名氣。而那些年里，他一直在默默關注著李莉婭的動態。

大學畢業后，李莉婭在一家國企做行政崗，一度遠離了演藝公司那些人。可不知為何，2017年，她離開國企，成了演藝公司的全職模特。

顧高軒忍不住私聊關切道：“聽說你回原公司上班，我有點驚訝。說真心話，我認為那個環境太復雜了，你人很好，也單純，容易被欺負……”

李莉婭回復：“我也沒辦法啊，企業效益不好，我和好朋友都覺得，趁年輕應該多賺點錢。現在，她陪著我一起奮斗！”這個好友就是張曉雪，倆人幾乎形影不離。

時間一晃到了2019年，顧高軒發現，李莉婭在各大平臺注冊了自己的個人賬號，而且，風格越來越大膽。李莉婭每個“進階”里，都少不了張曉雪的身影。張曉雪也經常更新自己的賬號，寫了不少工作心得：“頭腦清晰，目標只有一個，和莉婭瘋狂賺錢！”顧高軒無語，難怪李莉婭風格大變，是因為身邊有張曉雪這種掉進錢眼里的主。

2019年12月，顧高軒受邀，回到原公司任職。這一次，他可不是人人都能差遣的“小顧”，而是首席化妝師。那天，他在老板的引領下走入裝修一新的公司，周圍全是熱情的笑臉，但他卻在人群中暗暗尋找自己惦記了很久的那個人。

“顧哥！你回來啦？”一個身穿玫紅色緊身連衣裙，套著夸張水貂大衣的艷麗女人搖曳著走了過來。居然是李莉婭！從前的李莉婭氣質淡如菊，如今卻竟有幾分風塵氣！他有些發愣。這次再見，讓顧高軒大失所望。不過，李莉婭剛結束拍攝工作，卸了濃妝，換了身簡單款的衣服出來，整個人清爽素雅了不少。顧高軒心里一下子柔和了，這才是他心目中的她。

驚：白月光“誤”入瘋馬秀

在同事們的歡迎宴后，李莉婭帶著自己的好友兼助理張曉雪專門單獨請顧高軒吃了一頓飯，地點不是在豪華餐廳，而是一家路邊串串小酒館。顧高軒心里一動——他們仿佛還是從前的樣子。

“其實應該是我好好請你吃一頓飯……”顧高軒告訴李莉婭，當年，多虧了她的溫暖和鼓勵，他才成為現在的他。李莉婭客氣道：“我只是隨口一句，主要是你自己很努力很優秀。”

這些年，顧高軒從低谷好不容易爬起來，其間種種細節難以細表，但他總記得，遠方有個和他一樣的李莉婭。他們同樣特立獨行，能堅持自我，這鼓勵著他一點點涅槃。而今，看到李莉婭沉沉浮浮，他很擔憂，希望她一定要保持初心。

然而，張曉雪插科打諢，顧高軒一直沒機會說出這么嚴肅的話題來。此后，他和李莉婭也很難有機會獨處，更枉談能再深聊。為了能和李莉婭再走近一點，顧高軒不得不和張曉雪攀談。

張曉雪名義上雖是助理，實際上卻形同李莉婭的經紀人。一次，張曉雪無意間聊起，李莉婭因為連續拍照幾天，胃病犯了，過幾天的單子強度比之前還大。顧高軒忍不住道：“這樣會累垮她的！趕緊把工作強度降降吧，還有，她現在拍的內容尺度也太大了，這太難為她了。”

誰料，張曉雪笑道：“不偷又不搶，談不上什么為難不為難的。”顧高軒有些不悅，張曉雪心直口快道：“顧老師，咱們莉婭最喜歡你給她化的妝，咱以后多研討她的妝發，其他的不用太操心哈！”

顧高軒很無奈，這以后，他繼續關注著李莉婭。2020年7月的一天，他下班正要離開，卻看到李莉婭披著一頭大卷發，穿著玫紅色包臀裙，挽著張曉雪上了一臺奔馳，駕車的是個出了名的風流老板。顧高軒害怕李莉婭吃虧，焦躁不安地給她打電話，見沒人接，馬上又發去微信：“我剛在公司門口看到你了，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誰料，過了一會，李莉婭發來一段語音，顧高軒急忙點開，卻是張曉雪的聲音：“顧老師，今天是葛老板生日，其他人都提前到了，謝謝您的關心，我會照顧好莉婭的！”顧高軒心里堵得慌。以前，單純的李莉婭怎么會去這種局……

第二天，等到快中午，李莉婭才來上班，因為馬上有片子要拍，顧高軒為其上妝。見她沒精打采，還掛著黑眼圈，他心里愈發不舒服：“你昨晚很晚才休息嗎？妝都上不上去！”

李莉婭坦言自己身不由己：“這些應酬也是工作，曉雪幫我接了，我也不好拒絕。”

顧高軒有些著急了。2020年8月底，一次公司員工聚會后，顧高軒喝多了，鼓起勇氣和李莉婭傾吐了自己多年來的心意。在他心目中，李莉婭和所有人都不同，她很脫俗，不可褻瀆，他甚至都不敢對她有任何非分之想。顧高軒成名后回老家發展，一是工作的同時能兼顧父母，二是對她念念不忘。可如今看來，她真的變了。

“以前你多純啊，別再這樣下去了，你有沒有考慮換個行業？”顧高軒緊緊盯著李莉婭。

李莉婭后退了幾步，委婉表示她對顧高軒并無心意，但感念他的喜歡，又說：“哪那么容易換行啊，我年紀不小了，得抓緊時間賺錢，曉雪幫我拼命做賬號，還陪著我參加各種局，也是無奈啊……”

顧高軒心里不是滋味，近墨者黑，再這么下去，李莉婭會變得面目全非。

2020年底，李莉婭因幾條短視頻人氣暴漲，視頻中，她是獨立女性人設，公司里其他人都羨慕不已，沒想到這幾條視頻流量竟那么好，她也因此漲粉不少。張曉雪很得意：“看來我幫她找對路子了！”顧高軒也為她高興——她沒和那些玩擦邊視頻的女主播同流合污，還洋溢著正能量，很好。

2021年春，顧高軒得到消息，因為公司經營吃力，老板開始組織一些姑娘去給市里所謂的“高端單身俱樂部”跳“瘋馬秀”，這就是搞“擦邊”！

令顧高軒晴天霹靂的是，據說李莉婭也要去！小道消息也在網上發酵，這很快引起了李莉婭粉絲們的不滿：“這種低俗表演就是在物化女性，你不要墮落！”“如果傳言是真的，我馬上‘脫粉’……”

顧高軒頗不是滋味，一次單獨給李莉婭化妝時，他忍不住問：“你看到粉絲們的評論了嗎，你太讓他們失望了，也太讓我失望了……”

李莉婭臉色發白：“我有什么辦法呢，我和曉雪把賺的大部分錢都投在股票里，結果血虧，現在我太缺錢了，只能跳一跳應個急。”

“差多少，我借你！”顧高軒激動了，“你別跳行嗎？”誰料，李莉婭道：“這是我自己的事，不想麻煩任何人。顧老師，我想換一下衣服……”

顧高軒很想再說些什么，可不得不起身出門，剛出門便碰到提著外賣袋回來的張曉雪，張曉雪順手就將門關上了。隔著門，顧高軒聽見李莉婭帶著哭腔和張曉雪說：“那個顧高軒一直對我指手畫腳的，搞得我壓力好大。”張曉雪氣憤道：“咱們的事兒和他有什么關系啊，這人真的一點都不識趣，我已盡量不讓你倆單獨接觸了，他真是見縫插針。”

顧高軒如遭雷擊，他才是那個一心為李莉婭好的人，可張曉雪卻處處“阻斷”他，害得李莉婭視他為困擾，他又委屈，又憋悶。

恨：愛情打撈一廂情愿

2021年6月開始，李莉婭真的開始去俱樂部表演，顧高軒原本找了個由頭婉拒演出的化妝工作，可她一去，他心里七上八下，也跟著同去。據說，李莉婭在網上小有名氣，現場有自稱她粉絲的男人為之瘋狂，因此，她的演出費用也較可觀。

顧高軒如鯁在喉，而當他在后臺圍觀表演后，更是錯愕——濃妝的李莉婭穿著長袍出場，大跳性感舞蹈，那些大膽扭腰擺胯的動作實在令人不忍直視！過程中，衣衫盡落，最后只剩比基尼和丁字褲！顧高軒心情復雜地看著他昔日的女神濾鏡粉碎……

因為表演尺度過大，觀演成員不得攜帶拍攝設備進場，這是參演人員最后的遮羞布。誰料，演出結束沒幾天，一段10秒左右的視頻卻突然在網上爆出，因為是從比較遠的地方偷拍的，跳舞者面目模糊，只能看個輪廓。匿名曝光者稱，這，就是眾人眼中的“獨立女性”李莉婭！

顧高軒反復看了那段視頻，錯愕地發現，那真的是李莉婭！他那天就在現場，從服裝、身形輪廓，背景音樂便能確認是她！網上滿屏的粉絲留言：“到底是不是你？你‘塌房’了？”“身材真好，但是尺度確實太大！”“新粉報到！我就喜歡火辣的！”……

顧高軒情急之下拿著手機徑直找到李莉婭：“你看網上都吵成什么樣了。你還是別再表演了，萬一下次再被人拍到正臉，你可真要‘塌房’了……”

李莉婭臉上白一陣紅一陣，張曉雪上前說道：“我們答應俱樂部還要跳幾場，不能違約。下次，我會注意現場的觀眾，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你們這是玩火！”顧高軒氣得跺腳。

不久后，李莉婭表演后的第二天，疑似她的跳舞視頻再次被發布在了網上，粉絲們又是一頓熱議，而李莉婭則回應：“憑幾段那么模糊的視頻就想抹黑我，對方肯定是居心不良……”

有人爆料李莉婭不愿陪“大佬”吃飯，惹怒了對方，所以才“招黑”，粉絲們立馬態度堅定：“我為莉婭扛大旗！和他們扛到底！”

網上鬧成一片，顧高軒擔心李莉婭壓力巨大，更擔心她再這么表演下去，真相曝光的風險更高。

他想替李莉婭守住最后的防線。2021年7月10日晚，李莉婭又有一場表演，當晚，她上場后，顧高軒悄悄溜到了觀眾席邊緣，四處掃視，看有沒有試圖偷拍的可疑人員。

一排排掃過去，人們都在聚精會神看表演，并無異常動作，可角落中，有個屏幕光忽然映入眼簾，偷拍者很快收了手機并離場。顧高軒跟出去，看到對方往樓頂去了，想也沒想便尾隨上樓。

那人嫻熟地點煙抽了起來，顧高軒感覺渾身血液直沖腦頂：“張曉雪！是你偷拍李莉婭的！你是不是有病，居然在網上落井下石？”他怒吼著，罵著張曉雪，要不是她這個損友帶節奏，李莉婭不會淪落至此！微光中，張曉雪像看傻子一樣看著他：“你為什么非要管莉婭的事兒？你才有病！”

她冷笑道：“今天我就和你把話講明白，莉婭所有的表演，都是她自愿的，如果她不愿意，我強拉著她也不會干！還有，那些所謂的‘偷拍’視頻都是我一手操作的，就是為了給她帶話題，帶流量，這是我倆合計好的！我拜托你不要一直對她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覺得她很圣潔！這都是你強加的濾鏡，我們早就受夠你了！”

張曉雪喋喋不休，而顧高軒整個大腦都在發脹，他越急，越說不出話來，“你，你們，你……”

“以后別再管閑事！”張曉雪也上頭了。

顧高軒氣得推了張曉雪一把，張曉雪讓開后踹了他一腳，這徹底激怒了他，“把這些破玩意給我刪掉！”他還想搶張曉雪的手機，又推搡了她一把。

誰料，張曉雪連連后退，忽然驚叫一聲，整個人仰面向后翻了下去！顧高軒心跳到了嗓子眼，他本能地想要抓住張曉雪，可根本就來不及。

顫抖著往前探看，樓下一團漆黑，再無聲響……顧高軒驚駭之下偷偷下樓，忐忑不安地躲在化妝間，直到有人發現了墜地的張曉雪。經過激烈的思想斗爭，在辦案人員調查到他處時，他終于坦白，是自己失手推了張曉雪，導致悲劇發生。

案發后，李莉婭驚聞是顧高軒造成張曉雪的死亡后，垂淚不已。她坦陳，自己搞事業是有底線的，那些故意放出視頻的手段，也不過是吸引流量的方式而已。之前顧高軒一再置喙，她和張曉雪都認為很不合適，但因為他是公司的首席化妝師，不想得罪，因此只是敷衍應付，哪知，顧高軒竟把一切問題都怪到了張曉雪身上。

甘愿隨波逐流，并非受好友蠱惑，沒想到，顧高軒一直將張曉雪當作“害人精”，又在她種種“剖白”中承受不了巨大的沖擊，結果造成了悲劇！李莉婭恨自己一再回避顧高軒，沒有早點打破他對她不切實際的“人設濾鏡”，更恨顧高軒的自以為是……

2022年底，當地中級人民法院以過失致人死亡罪，判處顧高軒有期徒刑5年。

（因涉及隱私，本文人物均為化名，相關信息做了技術性處理。）

[以案說法]孚日律師事務所的陳輝律師認為，本文中，顧高軒把自己的理想主義濾鏡套在了李莉婭身上，還把她“變質”的原因推到其他人身上，這實際上是一種典型的偏執行為。此外，李莉婭和張曉雪等人以“擦邊”的低俗營銷博取眼球效應的做法毫無社會價值，最終擦到的，是法律的紅線。

編輯/余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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