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東,去看海吧。
別再糾結于穹頂的幻藍,那不過是天空,不過是昏暗的云濤卷動,不過是步步緊逼的風起云涌。閃電,讓我驚恐,撥開那些張牙舞爪的起伏朦朧。草原,田野,黯淡的莊稼;路牌,人影,鉆入車底的斑馬線。你看,我疾馳而過,義無反顧地錯過一個個宇宙,用虛影覆滅冠冕堂皇的妝容。
阿東,陪我再聽一遍夜闌的詩頌。
那些被省略的,是再生不出緣由的以后。感官攝入愛你的劑量,變得遲鈍,一同遲鈍的還有夢里的追逐、徒有其表的周生萬物。夜雨跟隨失眠的顆粒蔓延入夢,凄風如注,在我的骨骼中隱隱作痛。
世界的規律里不再有晝夜更替、寒來暑往,只剩為你意亂情迷的彷徨。此后,你展現在我面前的姿態,只有不顧回望的飛翔,唯一不變的,是天河年少依舊不肯抬頭凝望,一往情深又無人問津的心腸。
阿東,我逃不出萬物枯榮的規則。
幻念里作配的人海潮流似真實的生命,忽略虛無縹緲的自我,他們真實存在過,就不甘再被輕易識破。每每理智教我分辨,異變的情愿就開始獵殺理性的顧慮,誘我在沉墮中一往無前。我躺在堅固的堡壘里,肉身躲著葉影婆娑,心卻躲不過大雨滂沱。回憶被拉得冗長,幾番回望,我已分辨不出你的方向。
阿東,別再執著于天堂的夢。
天堂早已破敗,潔白晶瑩的瓦礫紛紛墜跌,墜成雨霽雪落,雪中,是你曾降落人間的至純情色。我和漫天云游邂逅,我想,那大概就是我的彼岸,它在海浪和碧穹之間凝固,遙望著,夾在淅瀝和靜波之間的、漂浮的我的尸首。而那僅存下天空的視角,也終于消弭了塵世到超脫的間距。
這片土地布滿了沉眠的野望和失色的迷戀,而那些寥若晨星的訣別,是我對斯人韶顏的虧欠。罹患欲念的高尚,在忠貞面前只有遲疑,而這又是怎樣一片天地,愛恨成疾。
阿東,我在森宇的角落。
答應我,別把流亡的蹤跡戳破,倘若世界在你面前提起我,就用冷漠的形容帶過。請記住,悲戚的煙火,你年輕時曾遇到過,那份心動毫無保留、一再緘口,死在君身獨往西樓。他像是未曾被創世者預言過的花朵,在落地生根的紀年里夭折。
阿東,我交出了人生的勝負手,賭這生命能承受的回憶有多繁重。
別擔心我是否會沉醉于不可預見的悲慟,現在的我,只看得到輪盤里飛旋的點數,一、二、三、四、五、六……時間是再見,是分秒不歇的后知后覺,是本不應被發覺的在意,是意料之外的了解。
我記著你的安慰,明天不會比今天幸福,但一定比昨天美好。未曾到來卻已注定的擁有,寄存于人生卻再無法彌補的缺口。左手是明天的曙光,右手是昨日的晴朗,每個在胸前合十祈禱的子夜,即成照耀當下的暖陽。
生命是木已成舟,只需一推,就濺出無力的洶涌。你是不該吹拂過我的風,吹散須臾其中。
阿東,我在八樓,讓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