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放下書,問我以后會不會寫“獻給李星”,我有點沒反應過來,注意力全在電視上。
“像這樣。”她把書翻到扉頁,遞過來,上面寫著:獻給索尼婭·伊麗莎白·萊文。
“寫不寫都行。”我說。
“如果我要你寫呢?”她看著我。
“那就寫。”
“寫什么?”
“按你說的。”
“昨天新寫了首詩,”她說,“要不要念給你聽?”
她拿出那個專門寫詩的筆記本,翻到一頁,念了起來,詩的名字叫《薩摩耶》,說的是前天傍晚她和一只薩摩耶交上朋友的事。
“我最喜歡第二句。”我說。
“我也最喜歡這句!”她看著我。
“英雄所見略同。”
她在我臉上親了一口,又賴在我懷里撒嬌。
“今天額度已經用了。”我說。
她看著我。
“啊,窗戶沒關。”她揪我胳膊一下,生疼。
我點了支煙,繼續看《荒野求生》,這一季主角是一個叫埃德的男人,要完成一個不可能的任務,不帶任何東西,在太平洋一個無人荒島生存六十天。
甚至連衣服也不能帶,一絲不掛地下了船,上島第一件事是用樹葉做了條裙子。一下午他都在收集椰子作為淡水來源,晚飯吃了條壁虎,在山洞里睡了第一晚。
“我發現你最近很喜歡看這個。”李星關了窗回來,挨著我一起看。
“瞎看。”我說,“也沒啥好電視。”
第三天埃德開始鉆木取火,忙活一上午,連個小火星也沒弄出來,又饑又渴,只得放棄,繼續爬樹摘椰子。一連六天他都沒能生火,每頓只能吃生的海蝸牛。
“真佩服他,”李星說,“一個人在荒島活兩個月。”
“你覺得他真能堅持那么久?”我說,“沒任何外界幫助。”
“為什么不能?”
“我看懸。”我說,“他至少該帶個打火機,沒火什么都不好辦。”
“要是我一個人,什么也不讓帶,最多只能活三天。”李星說。
“我應該十天以上。”我說,“十五天吧,再多就夠嗆了。”
“十五天?”她笑了笑,拿過剛才那本書,“要是不帶煙,我看你一天都活不了。”
“如果允許你帶東西,只讓帶一件,你帶什么?”我盯著她手里的書。
“當然是你。” 她依然看著書,“我要把你帶著。”
“想得倒美。”
“能把煙戒了嗎?”她看著我,“剛開始跟我說為了幫助思考,找靈感,現在呢?我都多久沒見你動筆了。”
“最后一根。”我說。
十二點,我提醒她該睡了,明天是星期天,李星得工作。她在一家保險代理公司做電話銷售,這是她第一份銷售工作,她說不管多難,至少堅持一年。
一周有六天她都坐在帶格子的辦公室,穿著統一工裝,和若干跟她年齡相仿的女孩一起,開始前先喊一些諸如“有志者事竟成”的口號,之后戴上耳機和話筒,照著從電訊公司買來的VIP號碼挨個打。
電話通了,做個簡短自我介紹,接著詢問對方是否希望未來生活能得到更好保障,通常沒人回答不希望,這時她便開始向對方介紹產品。
多數時候對方不會接電話,或者還沒聽完自我介紹就掛了。
她休息日是周一,那是她爭取的結果,她覺得周一休息很劃算,據說那是一周中人們情緒最差、購買欲最低的一天。
“我還不想睡。”李星說,她把書放在胸口。
“這些故事簡直是為我寫的,”她說,“他活著的時候一定在尋找知己,能讀懂他的人。”
我嗯了一聲,那個作家我知道一點,李星跟我講過他的故事。
“他死的時候我才八歲,就這么錯過了。”她看著別的什么地方。
“他錯過了你,你沒錯過他。”我說。
她沒說話。
“睡吧,明天接著看。”我說,“沒人把書拿走。”
“你也睡嗎?”她把書折了個角,放床頭。
“這集看完就睡。”我拿過遙控器,把聲音調到剛好能聽到。
“晚安。”她關掉臺燈,“夢里見。”
“夢里見。”我說。
李星脫掉睡衣躺下來,蓋上毛巾被,胳膊光溜溜露在外面。
“哎。”她側過來對著我。
“嗯?”我看了看她。
“我一點也不喜歡自己的聲音。”她說,“今天聽了錄音,終于知道業績為什么不好了。”
“我也不喜歡自己的聲音,”我說,“沒人喜歡自己的聲音。”
“誰說的?”
“沒人。”我笑了笑。
她沒笑。
“你聲音沒問題,”我說,“這個發言權我還是有。”
“那你覺得問題在哪兒?”
“大環境不行,大家都沒錢。”我說。
“他們不一樣。”李星看著我,“我們經理說,有些人不受大環境影響。”
“他們會變摳。”我挪了挪身后的枕頭好讓自己躺得更舒服一些。
她沒說話。
“快睡吧。”我說。
剛閉上眼睛又睜開了,“你買的干燥劑呢?”她看著我。
“忘了。”我說。
“你怎么又忘了?都說多少遍了,你就是不上心。”她提高了音量,“馬上到梅雨季了。”
我沒回嘴,的確是我的問題,最近我有點不在狀態,五月剛過一半我就收到兩張過失單。
“明天你是不是休息,再不買回來我真生氣了。”她轉過身去,背對著我。
“明天保證買。”我說。
上個月,我們換了房子,是個半地下一居室,整棟公寓樓靠山而建,窗外是混凝土抹平的山壁,長滿了青苔。
我們換到這兒是想省點錢,雖然離工作地方又遠了不少。
公寓沒空調,當初房東是這么說的:“這房子夏天用不著空調。”他沒騙我們,房間確實涼快,但衣服晾在屋里三天才勉強能干,剛搬進來沒多久李星發現棉布拖鞋發了霉,接著是衣柜里的大衣和被子,最近連電視機外殼上也長了一圈深綠色霉斑,那是我們唯一一件自己的電器,李星說即使不看,開著有點動靜,會有家的感覺。
前天早上李星說她做了個噩夢,夢見房間里所有東西都發霉了,“桌子、冰箱、洗衣機、遙控器,連你也渾身長滿了綠毛,走到哪兒都被人盯著看。”為此她專門寫了一首詩,《綠毛怪》。
“這兒便宜啊。”我說,“還有個客廳呢。”這是我們看的幾處唯一有客廳的,雖然只能放下一張餐桌。
房子是李星選的,她很看重那張餐桌,我們之前的住處只有一個房間,吃飯只能在床邊那個矮茶幾上吃。我知道如果讓她重選一次她還是會選這兒,她可能只是想抱怨點什么,隨便什么。
李星平時很少抱怨,這一點像她爸。她爸多年前在對越自衛反擊戰中雙腿沒了,1998年從農機廠收發室下崗,開起了出租車,不惜放棄了唯一愛好——喝酒。他開一輛改裝斯柯達,所有操控裝置都移到了方向盤附近,經常有乘客問那些裝置的用途。
去年春節我去了李星家,貴州迷霧河,年夜飯上,我和她爸媽談了我倆的婚事。
李星說她不想辦婚禮,很累,又浪費錢。“我想旅行結婚,去西藏,”她對爸媽說,“你們不是一直想去西藏?我們四個,租輛越野車,我來開。”“你開?”老李瞧著她。
“走318國道,到時候在成都耍幾天,帶你們去看大熊貓,媽,去不去嘛?一句話。”
“我看你就像個大熊貓,”阿姨說著把李星的酒杯沒收了,“不準喝了。”
我平時不怎么喝酒,酒量也不好,我討厭酒,從小受夠了身邊那些酒鬼,但那天李星對我的唯一要求是“把我偶像陪好”,我只得照辦,中途偷偷去衛生間吐了兩次,喝到半夜,干脆攤了牌,我說不管昆山還是崇明,我都付不起首付,就算付得起也不打算買,按揭貸款是個圈套。老李聽完不置可否,自己喝了一杯。
“我爸媽關心的是我有沒有一個安穩的家。”回上海的火車上,李星跟我說,“不過你放心,我已經說服他們了。”
“他們有的,以后我們會有,”我說,“他們沒有的,以后我們也會有。”
“行吧,”她看著我,“有個口號總是好的。”
不一會兒,李星睡熟了,我去趟衛生間,接著看《荒野求生》。埃德在第十天生起一堆火,終于可以吃烤熟的海蝸牛。節目播完我關了電視,躺下來,幻想自己獨自在無人荒島,食物恐怕是個大問題,我能接受最惡心的食物是烤蠶蛹。
“荒野求生的關鍵在于保持樂觀心態。”這是節目里說的一句話,如果真是如此,李星也許可以比我堅持更久。
半夢半醒間,隔壁傳來一陣嬰兒哭聲,我聽見有女人起身去哄,哭聲更大了。
似乎好幾戶鄰居都有嬰兒,每天晚上不是這個哭就是那個哭,有時候齊上陣,這些哭鬧一度嚴重影響了我的睡眠,后來是李星想到了解決方案,李星說,“你把他們想象成咱倆的。”
“嗯?”
“哭鬧咱倆甚至都不用起床,保姆們負責照顧。”
“并且是免費保姆?”
“沒錯。”
所以現在這些事影響不了我了。
第二天下午,李星給我打了個電話,叮囑我記得買干燥劑,讓我把浴室門口的墊子拿出去曬,又考了我個腦筋急轉彎。
“今天小于給我講的,”李星說,“上帝把門給你關了,又把窗給你關了,問為什么?”
“為什么?”我說。
“上帝要給你開空調。”
“不覺得好笑嗎?”她說。
最后她說感覺右邊乳房兩側有些脹痛,“有幾天了,”她說,“只是今天比較嚴重,起床到現在都在痛,早上還摸到了個硬塊。”
我向她保證那只是小問題,要她明天去醫院做個詳細檢查。
“我想你來接我。”她說。
一群女孩從樓里出來,沒一個人聊天,我看見李星,扔了煙去迎她。
“感覺怎么樣?”我說。
“沒那么疼了,”她說,“先回家吧。”
地鐵上,我提議在外面過周末,她沒反對。
出地鐵還得轉趟公交車,下了車,我們去了住處附近一個新開的貴州菜館,路過自助銀行時看見門口停了輛“金杯”,車身貼著除濕機廣告。
李星站在那兒盯著看,廣告上畫的除濕機和空調扇一個樣。
一個中年男人從自助銀行出來,穿著一件除濕機廣告衫。
“想買一臺嗎?”他撥了撥棒球帽沿,看看李星,又看看我,他說話帶湖南口音。
我搖頭,往前走了兩步,李星和他接上了話,細致地問著除濕機的型號、價格、工作原理。
我點了支煙,到處張望,我看到立交橋下那個戴眼鏡的流浪漢,裸著上身,枕著蛇皮口袋在睡覺,現在我覺得比起埃德,他條件要好太多了。
他們還在聊,李星沒朝我這邊看一眼,她和“除濕機”相見恨晚,臨走還管他要了張名片。
小飯館生意挺好,找了張空桌坐下,半天沒人來招呼。
“我們可以買一臺。”她說。
“那么大個東西,買了放哪兒?”我說,“你嫌電視機麻煩還不夠?”
“有干燥劑不就行了。”我放低了聲音。
她沒說話。
“你有沒有吃過蟬蛹?”我問她。
我跟她講了幾年前的故事,那時候我在寶山一家燈具廠做推銷員,廠里把我派去鞍山,我和三個福建人住在一個筒子樓,旁邊是個武警中隊,早上他們一吹軍號,我們就起床工作。那邊飯館分量挺大,和上海完全兩回事,但冬天空氣太干了,我身上老是癢,起紅疹,每天早上起來,鼻涕都帶血。
“我們湊錢買了臺加濕器,長得像個大蘑菇。”我說,“一開開關,那玩意兒就往外噴仙氣兒。”
李星沒說話,服務員拿來菜單,她也不看。
我點的都是她愛吃的菜,甚至還點了魚腥草,我報了菜名,她劃掉了豆豉回鍋肉,盯著手里的杯子發呆。
我告訴她我已經請了假,明天陪她去醫院。我在移動做柜臺服務,派遣工,派遣工的意思就是干同樣的活只能拿正式工一半的錢。我每天最多的業務是打印通話詳單,辦業務通常都是女的。
“明天我想自己去。”過了一會兒,她說。
我看著她。
“我不想讓你覺得我生病了。”她看著那半杯水,壓低了聲音。
“人人都會生病。”我說,“生病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
“放松點,往好的方面想。”我又說,“想想那些讓你開心的,對了,冰箱里還有西瓜。”
她皺了皺眉。
吃完飯天黑下來,我們往回走,李星拉住我的手。
“想在外面透透氣。”她說。
“干燥劑。”我一拍大腿,“又忘了。”
“明天我們一起去買。”她說,“現在只想在外面再待會兒。”
巷子盡頭有個小公園,我們常去散步。
李星很喜歡里面那條林蔭道,走了一會兒我們坐在一個沒人的涼亭里休息,晚風吹來,涼爽了許多。
一輛白色越野車停到旁邊,掛著臨時牌照,駕駛室一個年輕女人在打電話。
“她是怎么做到的?”李星問。
“你也想要一輛?”我說。
“所以才問你啊。”
“你該去問她。”我說。
“你怎么不去?”
“她上個月簽了一萬單。”
她笑起來,“討厭。”
“有蚊子。”我一巴掌拍在她腿上。
“叮兩個包了。” 她帶著哭腔。
“動起來,”我起身,“蚊子只叮不動的物體。”
“豆豆。”她突然喊,一條白色大狗從遠處朝她一路小跑。
李星和她的薩摩耶朋友玩了好一陣,還把我介紹給它認識,狗主人是一對和藹的老夫妻,分別時那只狗三步一回頭。
“你以后想要什么樣的生活?”她挽著我的手。
“怎么突然問這個?”我說。
“有一個我愛的人,一份喜歡的工作,兩三個真正的朋友,爸爸媽媽身體健康,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了。”她頓了頓,“再養條好狗。”
我看看她。
“錢可以不用太多,”她說,“房子也不用太大,但一定要有很多陽光,有個落地窗就更好了,可以坐在窗邊,泡一杯茶,安安靜靜看幾頁書。”
“每年我們出去旅行一次。”她接著說,“最好是長途旅行,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特別喜歡坐晚上的火車。”
“我們會過上那種生活的。”我攬著她的腰。
吃完西瓜,我輕輕握住她的手,它們看上去和往日別無二致,我想不明白里面出了什么狀況。
洗澡時,她往身上弄了許多泡沫,站在鏡子前。
“你覺得我胖嗎?”她說。
“一點也不胖,”我說,“完美身材。”
“你說我去拍個寫真,怎么樣?”突然她轉頭看我,“什么都不穿,裸體那種。”
“好啊,”我說,“我可以幫你拍。”
“我想要專業的。”
“我可以學。”
“你會去學嗎?”她看著我。
“你要是真想拍我就學。”
“只給我拍?”
“對。”
“那我等著。”她說。
“過來。”我說。
我們一起躺在床上看《荒野求生》。
埃德的情況不太樂觀,第三十三天,他撿到個空鐵罐,可以吃上水煮海蝸牛,但是因為他只有海蝸牛吃,身體已經很虛弱了。
轉機出現在他發現島上有一群野山羊,他用撿來的繩子和鐵釘制作了弓和箭,可一連幾天都沒射中,山羊很狡猾,他沒辦法靠太近,如果再不補充些高蛋白,不可能支撐到六十天,我不禁替他擔心起來。
奇跡發生在第四十五天,埃德在沙灘撿海蝸牛,竟然發現一只山羊頭卡在灌木叢里,動彈不得,于是埃德有了燉羊肉吃,他還把吃不完的肉烤成了肉干,這樣一來他生存到九十天也沒問題。
“山羊怎么可能把頭卡住?”我關了電視,感覺自己受到了愚弄,“我就知道,不作弊的話怎么可能撐到六十天。”
“外國節目也作弊嗎?”李星說,“也許有的人運氣就是很好啊。”
“運氣也他媽是作弊!”
周一上午,我們去了附近那家中醫院,李星掛了號,讓我在大廳等。
“那兒不讓男的進。”她說。
大廳電視正放一檔養生節目,一位老中醫說,人在潮濕的地方生活久了,體內濕氣加重,就會容易生病,我聽了一陣發懵,今天出門發現連皮帶都發了霉。
我呆坐一陣,聽見有人叫我,抬頭卻沒人,看著面前的病患家屬和醫生護士,有點恍惚,我想不起來這兒的原因,靈魂就像一只被敲掉殼的海蝸牛。直到李星在我頭上敲一下,我才恢復清醒,她把手上的東西遞給我,一本戒煙宣傳手冊。
“醫生怎么說?”我問她。
“還沒完事,現在要去做彩超。”她說,“你還得等我一會兒。”
“我就這兒等你,”我握著她的手,“哪兒也不去。”
“呀,”她嫌棄地甩開,“都是汗。”
我只能靠戒煙手冊轉移注意力,圖片里那些熏黑的肺讓我惡心,我把那本手冊一字不漏看了兩遍,第三遍時李星朝我走過來。
“有一處增生,”她說,“醫生說問題不大,以后定期檢查。”
“你看昨天我說什么來著?”我把手冊扔到一邊。就在剛才,我向上天發誓,這一次如果李星平安無事,第一步我就把煙戒了。
我們要了代煎服務,工作人員讓明天下午六點左右來取。
去超市路上,李星告訴我,醫生把沐浴露抹在乳房上,再用一個袖珍熨斗貼著乳房,旁邊電腦就能看到里面的情況。
“可惜以后不能吃西瓜了,”她說,“醫生說的。”
“不過沒關系,”她又說,“西瓜不是唯一的水果。”
我們在日用品區順利找到了干燥劑,盒裝的、袋裝的,還有掛鉤的,我們蹲在那兒,認真挑選,我以前從沒見過干燥劑,它們看起來像救世主一樣,一種進口干燥劑使用說明上寫著:把它放在潮濕的地方,它就會在你看不見的情況下,不分晝夜吸干周圍的所有水分。
我們買了整整一大袋干燥劑,回到住處立刻展開行動,放遍房間每個角落:衣柜、鞋柜、行李箱、電視機……我們都松了一口氣,接下來就看它們的了。
行動結束,李星提議喝酒慶祝。
“可以喝嗎?”我開了一罐。
“不知道。”她看著我。
“醫生有沒有說不能喝酒?”
“沒。”
“那就可以喝,”我把酒遞給她,“至少今天可以。”
“下雨了。”李星說。
“不用擔心。”我說,“現在我們有干燥劑。”
“干杯。”
“哦,對了,”她放下酒,“忘收墊子了。”
李星出去了,我走到窗邊,看著雨和青苔,喝一口酒,看看罐身的字,又了喝一口。
【作者簡介】宋迅,1986年3月生,貴州遵義人,作品見于《青年作家》《十月》《收獲》《當代》《山花》等刊,有作品被《中篇小說選刊》《小說月報》轉載,著有短篇小說集《綠血》;曾獲中國臺灣《聯合文學》短篇小說新人獎;現居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