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瓷器上的“雞”文化

一古代“雞”文化所寄托的情感

雞是人類最早馴化的家禽之一，根據出土于江蘇省邳州大墩子古文化遺址最下層的陶雞下蛋模型可知，至少在6000年前的黃帝時代，雞已經作為家禽被邳州人飼養。雞與人類共同生活，關系緊密，日常生活中不斷產生與雞相關的文化，例如與雞相關的繪畫、成語、典故等。在繪畫等裝飾方面，雞所能表達的情感寄托很多，主要可以列舉如下數種。

（一）“五德”說

唐朝詩人杜甫在《雞》詩中寫道：“紀德名標五，初鳴度必三。殊方聽有異，失次曉無慚。問俗人情似，充庖爾輩堪。氣交亭育際，巫峽漏司南。”其中提到雞有“五德”。由此可見，雞在古代曾經作為君子為人處世的標榜。

（二）“大吉大利”說

漢字中“雞”與“吉”同音，因此“大雞”暗示“大吉大利”，深受世人喜愛。

（三）“官上加官”說

雞頭上有冠，“冠”與“官”同音，如果將雄雞與雞冠花畫在一起，則構成“官上加官”圖，暗示為官者升遷、騰達之意。

（四）“五子登科”說

畫一只母雞（或雄雞）與五只雞雛相戲于窠———母子雞圖，以“窠”諧“科”，謂之“五子登科”，暗喻科舉考試中皆可金榜題名。

（五）“室上大吉”說

“石”與“室”同音，畫大雞于石上還可以取其“室上大吉”之意。

二中國古代瓷器中的王者———雞缸杯

說到“雞”題材的官窯瓷器，就不能不提鼎鼎大名的明成化斗彩雞缸杯了。成化元年正好是雞年，相傳設計制作斗彩雞缸杯也正是為討個“大吉大利”的好彩頭。成化斗彩雞缸杯作為成化皇帝的御用酒杯，燒造時因帝王之家的高要求，成品率不高，上品供奉宮廷，次品則被銷毀，因而流傳到民間的數量極少。在古代瓷器收藏家之中就已經流傳這樣一句話：“寧存成窯，不茍富貴。”另在《萬歷野獲篇》中則有“成窯酒杯，每對至博銀百金。”成化官窯瓷器受人追捧程度可見一斑。

自明代以來，雞缸杯便被視為千金難買。成化雞缸杯曾于1980年及1999年拍賣，均刷新中國瓷器世界拍賣紀錄。雞缸杯，即飾子母雞圖之盛酒小杯，環繪公雞偕母雞領幼雛覓食。子母雞圖，早興于宋朝，然畫于瓷上，則從成化開始。由于雞缸杯色彩繽紛鮮明，繪畫率真可人，被業內稱為“神品”。

2014年4月8日香港地區蘇富比公司舉行重要中國瓷器及工藝品春季拍賣會，估價為2億～3億港元的玫茵堂珍藏明成化斗彩雞缸杯成為本次拍賣的焦點。此件拍品從中午12點20分左右開拍，起拍價為1.6億港元，在經過八口競價后以2.8124億港元成交，買家為上海藏家劉益謙。

雞缸杯從誕生之日起就成了中國古代瓷器中的王者，歷代皇帝也為之迷戀，不斷仿燒，足見其神奇的藝術魅力。后世仿制品種中，又以康熙、雍正兩窯之作品最為出色。清代康熙時期，成化斗彩雞缸杯極受重視，于當時程哲所著《蓉槎蠡說》、劉廷璣《在園雜記》、孫承澤《硯山齋雜記》、高士奇《高江村集》等筆記內皆有記述，其中高士奇更作《成窯雞缸歌》贊詠。在此社會風氣影響下，以景德鎮御窯廠督窯官郎廷極督燒的郎窯雞缸杯名重一時，劉廷璣評論云：“瓷器之在國朝洵足凌駕成、宣。”此臥足雞缸杯，胎質細膩，白釉溫潤，色彩雅麗，紋飾、造型純仿成窯雞缸杯，落成化寄托款，青花淡雅、敷彩清麗、筆繪拙稚，頗有成化遺風，神型具肖，為清代同類題材中的上品，不為多見。北京故宮博物院珍藏一件書康熙本朝款的斗彩雞缸杯，另上海博物館珍藏一對幾乎相同的康熙雞缸杯，底落成化寄托款，與本品可謂同出一轍，可資比較。

三以雞為題材的其他瓷器珍品

在明清宮廷藝術中，“雞”的題材相當重要，尤其是與皇帝朝夕相處的御用瓷器，其中就有不少“雞”的題材。

鳳尾尊是清早期創燒的一種器型，既是陳設器也是實用器，可以用來插花或者當做卷缸使用。此尊敞口外撇，長頸、豐肩、鼓腹、圈足，俗稱“鳳尾尊”。鳳尾尊通體青花色澤濃翠艷麗。尊上下兩層均有雉雞、牡丹、山石組成的畫面，匠師用分水技法表現出青花色澤與紋飾的層次感，清新明快的色階變化所產生的韻律美，使瓷繪紋飾獲得了水墨畫一般鮮明、生動、傳神的藝術效果。

此蓋碗是康熙一朝創燒的品種，碗口微撇，折沿，斜弧腹，矮足，胎骨細膩、瓷質瑩潔、通體施釉、光亮滋潤，上附履式鏜鑼蓋，鏤空天雞蓋鈕，眼、喙、羽翼等細節均以青花描繪。外壁以青花繪龍鳳紋，繪畫流暢，造型典雅，給人以明麗清雅的感官享受。此蓋碗應是康熙中晚期官窯創燒品種，底款為雙圈雙行六字“大清康熙年制”楷書款。

此花澆高18.3厘米，口徑2.3厘米，呈天雞形，昂首直立、長尾垂地，背馱一個曲柄膽瓶，雞嘴為流，瓶口為注水口。花澆通體施東青釉，雞身遍體以金彩描繪羽翼，瓶體上以金彩描繪蕉葉與螭龍紋。

天雞是一種祥瑞的神鳥，唐代著名詩人李白在《夢游天姥吟留別》中有“半壁見海日，空中聞天雞”之句。此花澆是一件清代宮廷的傳世器皿，器形小巧精致，描金一絲不茍，體現出皇家用器的高貴大氣。此器既可用來澆花，又可作為陳設器擺放于殿堂中，將實用性與觀賞性巧妙地結合在一起。

粉青釉雞形熏，高22厘米。熏呈雄雞形，作俯臥回首狀。底部與雞身可以分離。通體施粉青釉，無款識。

清代乾隆時期，為體現高超的制瓷水平，御窯廠經常燒造一些具有實用功能的陶瓷雕塑器，這件粉青釉雞形熏就是其中之一。雄雞尾羽舒展，神態逼真，采用了鏤空剔雕的工藝技法。熏香時，可把香料放在底座中，燃出的煙霧從雄雞的口和翅間裊裊飄出，可謂用心巧妙。雞與“吉”諧音，寓意吉祥，同時也有暗示皇帝要“聞雞起舞”而勤政之意。

存世乾隆御題詩雞缸杯又名“賈昌斗雞”杯。有大小兩種尺寸，大者直徑8厘米（同成化大小），小者直徑6.5厘米，所見十之八九為尺寸較大者，而此對則為其中較小者，更顯精巧可愛，并且成對保存良好，流傳有序，尤為珍罕。其“大清乾隆仿古”之篆款為乾隆官窯之中最為獨特之款式，其開宗明義地點破制作之意旨，然而細細審視，未能找到任何摹古之處，不由予人深思弘歷詩中之所想。杯壁所繪戲雞童子，即為“賈昌”，是盛唐時期的斗雞神童，他十三歲入宮，以馴雞得寵于唐明皇四十年，雞天性怕狐貍，賈昌的斗雞在頭上抹貍膏（狐貍油），爪戴鐵爪，斗之必勝。李白詩句諷刺賈昌恃寵傲世，鼻孔朝天的神態，詩云：“君不能貍膏金矩學斗雞，坐令鼻息吹虹霓。”故其仿古之心實為借古喻今，時時自警，告誡世人，不可沉溺于玩物之中，長耽于安樂之上。

眾所周知，乾隆官窯粉彩雞缸杯雖然靈感來源于成化斗彩雞缸杯，但器型紋飾已經大相徑庭，屬于乾隆時期的創造性作品，名氣也是不小，多有仿制，本品即為一例。上方是乾隆御題詩一首：“李唐越器人間無，趙宋官窯晨星看，殷周鼎彝世頗多，堅脆之質於焉辨，堅樸脆巧久暫分，立德踐行義可玩。朱明去此弗甚遙，宣成雅具時猶見。寒芒秀采總稱珍，就中雞缸最為冠，牡丹麗日春風和，牝雞逐隊雄雞絢，金尾鐵距首昂藏，怒勢如聽賈昌喚，良工物態肖無遺，趨華風氣隨時變，我獨警心在齊詩，不敢耽安興以晏。乾隆丙申御題。”在詩中乾隆皇帝對于瓷器的鑒賞史和宮廷斗雞史進行了一番縱橫古今的總結，并站在帝王的角度思辨鑒古收藏的意義和昭示其玩物而不喪志的立場。杯壁所繪戲雞童子，即為詩中提到的賈昌。詩中所說的“齊詩”，則應指《詩經·齊風》的第一篇詩《雞鳴》。詩云：“雞既鳴矣，朝既盈矣”，曾被解釋為催促君王早起上朝之意，故結尾四句深含寓意，昭示其仿古之心實為借古喻今，時時自警，告誡世人，不可沉溺于玩物之中，長耽于安樂之上。正因為乾隆皇帝為雞缸杯所做詩文有這般警醒自我勸誡世人的深意，這個品種才得以體現弘歷的修身治國之心，聲譽甚隆，因而后世常有精品仿作，也頗具收藏價值和文化內涵，為世人所追捧。這只杯就是晚清仿品，底落“大清乾隆年制”青花篆書款，品相完好，值得珍惜。